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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勒比海的幽灵》作者:[德] 海因茨·G·孔萨利克

译者:康东潮、齐相潼

出版社:陕西人民出版社

ISBN:7224010405

出版日期:1991年12月第1版

页数:362

制作:Xinty665

内容简介:

  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是德国的一个化学康采恩工业垄断集团的总工程师,他发明了具有象铬钢板一样的硬度的塑科,但由于他不阿谀奉承,太死板,太老实,爱说实话而被迫退休,来到开曼布拉克岛经营着一个鱼肉加工厂、一个海龟养殖场、一个小型龟壳加工厂,享受闲适的退休生活。

  十七八世纪时的开曼岛曾是个贼窝,它是整个加勒比海海盗的根据地。赖赫在钓鲨鱼时被二十世纪的海盗抢劫、绑架,从而认识了令加勒比海各国头痛的“加勒比海的幽灵”——装备有高速快艇只抢劫而不杀人的海盗女头目玛丽·安妮·托尔金斯。赖赫在得知了她及其手下被迫当海盗的经历后,决心使他们改邪归正,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第一章

  

  他坐在一块突出海面两米,全部是珊瑚礁自然形成的平台上,看着他的钓鱼杆。四周围碧波荡漾,海水象绿松石似的格外透亮,使人一眼就能望穿15米水深处的覆盖着沙土的海底。五颜六色的鱼群绕着他的鱼浮来回游弋,起舞翩翩。他只穿着一件红色的紧身游泳裤,这样他感觉很舒适。头上戴着一顶加勒比海的土著人用来遮阳光的那种苇织的毛边宽沿草帽,坐在一张看起来有点奢侈的软垫子上。

  他时而击掌,时而向水中扔几块小石子,竭力不让那些五光十色的小鱼咬钩,他要钓大鱼,用带着血腥味的鲜肉做诱饵,来引诱那些梭子鱼或者是穷凶极恶的鳖鱼上钩。

  他很少吃鱼,却对钓鱼有着浓厚的兴趣。当地人都是靠大海和富饶的水产品生活,而他抓到鱼时,大都要放回海里,并讲一通欢送词:“笨家伙!如果我真的把你做菜吃了,你不就回不了家了吗!”

  他只杀鲨鱼。倘若他的鱼竿象弓箭那样向下猛弯时,他脸上的肌肉就会绷得紧紧的,皱纹格外明显,这时,与鲨鱼的搏斗便开始了。这种搏斗是无情的,要弄死鲨鱼,就要象杀死企图进攻的敌人那样残酷。

  

  在离这儿不远的珊瑚岛岸边的沙滩上,有一条小救生艇,上面印着烫金字的船名——安内特Ⅱ号。离这儿大约有两海里的无人居住的格洛弗里夫岛旁边,停泊着一艘漂亮的白色机动船,那是安内特Ⅰ号。这是艘豪华快艇,艇上有一间漂亮的客厅,一间雅致的舱房,一套带有全自动化设施的厨房,两间船员休息室,还有一个酒吧间。艇上的甲板是用桃花心木铺的,上面蒙着桔黄色的帆布。而最主要的是那台大马力的发动机,它能使快艇乘风破浪,周游全球。

  

  格洛弗岛是由40多座珊瑚礁小岛组成的长蛇形群岛。那是个绿色的海洋世界,雪白的沙滩和被海风吹歪了的棕榈树,以及长年生长在海里的红树林,构成了一幅难以描绘的美丽风景图画。的确是一个神奇的小天堂!这美妙的风景区目前尚未被人们发现,不过,总有一天,它会变成度假村、百万富翁们的别墅区,以及美国实业家与情人的隐匿处。这里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小世界。偶尔来这里的旅游者,可以从伯利兹出发,围绕环形岛做一次环岛观光。这里除了有一二个玛雅遗址外,还有数百万年来由珊瑚礁形成的地球上的第二大堤礁——加勒比海大堡礁。在北边的几个岛上建了一些旅馆,不过,那只是些仅供住宿的简易的“寄宿处”。

  美国人的快艇就停泊在图尔内夫群岛和希克斯珊瑚礁及圣佩德罗附近。他们把这些快艇作为娱乐的游艇,乘着游览加勒比海各个岛上的风光。一些有志学鲁滨逊漂泊的冒险者,有时在加勒比海上漂泊几个星期,然后便在格洛弗岛登陆。

  

  格洛弗岛的南面是颜色多变的尤卡坦海峡,远远望去,这里的海水由深蓝到浅绿,在阳光照耀下闪射出五颜六色的光彩,而在夕阳下又犹如波涛起伏的金浪……这里,只有他,一个钓鱼人。

  寂寞的钓鱼人一向认为他的船保养得很好。他的舵手胡安·诺尔斯是个矮个子,他健壮的身躯和一副奸诈的长相犹如一只大山猫。他凭经验预测水深比回声探测器测量的还准确。他熟悉加勒比海所有的岛屿,是一个活地图。现在他可能正在发动机舱里跑来跑去,忙着给驱动轴上的轴承加油。

  2个小时前,钓鱼人曾对胡安说:“我要驾驶救生艇到环形珊瑚礁那边,看看能否抓到点什么。”

  胡安·诺尔斯点着火,用眼角斜视了一下他的老板,说:“抓鲨鱼吗?先生。”

  “是的。”

  “先生,您带上钢标吧。”

  “当然罗。”

  “还有斧头。”

  “我还带着长刀、手榴弹,手枪……还忘记什么了吗?”

  “没有了,先生。”胡安·诺尔斯望着远处与格洛弗岛连接的环形珊瑚礁,他心里想,那里肯定会有鲨鱼的,因为那里的水比较深,公海就是从那儿开始的,他还想,到那儿可能会遇到海盗,他对海盗有着深仇大恨。

  “您可要小心啊,先生!”诺尔斯在他那破烂的工装裤上擦着两只手说。他和许多加勒比海的人一样,是个混血儿,他血管里流着西班牙人和印第安人的后裔与荷兰人的混合血液。

  “我的曾祖父叫雅恩·德·哈尔洛。”他常常向人讲述,“他是椰汁作坊的编织工,每个星期领到薪金后,他总要交给我祖母,替他存起来,我祖母那时还是一个奴仆,一个地地道道的佣人。”

  “我会谨慎的,胡安,你也要当心呀。”他的老板答道。

  “是的。如果碰到鲨鱼您一定要小心。”诺尔斯说。

  “我最少还要活40年!胡安。”

  “生话的道路还长着呢,先生。”

  “但愿如此。”钓鱼人回答说。

  他驾着救生艇来到了这里,坐在珊瑚礁平台上等候鲨鱼的光临。

  

  血淋淋的诱饵在水中漂浮着。笨重的鱼竿夹在珊瑚礁的隙缝中,静等鲨鱼上钩。这里的海是如此的透亮,海底的一切都可洞察到。

  当凶残的大鱼冲来时,先从远处看见它的阴影,接着就可着清它那美丽而又可怕的庞大身躯。

  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憋着气注视着那波涛起伏的,闪着绿光的大海。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他又坐了下来,回想起往事——过去45年的生活琐事。最初他在德国,准确地说是在乌珀塔尔。他一生主要有三件大事;首先是他发明了具有象铬钢板一样的硬度的塑科,而其重量只有铬钢板的1/4,由于此项卓著的研究成果,使他成为一位有名望的化学家,第二是他与露西亚·哈默尔弗尔特的婚事,至今他一直认为她是他生活中遇到的最漂亮的女人,第三是生了女儿安内特。这就是他生平的主要经历。他是个有成就的人,但他更热爱生活,几年前他还曾与妻子露西亚商量说,“今年我们去牙买加度假吧!”

  他轻轻地抬起头,把散成一缕一缕的草帽挂在脖子后,然后又弯下腰,那强壮的身躯上显露出发达的肌肉。

  3号鱼具的诱饵正吸引着一个银色的阴影,他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那原来不是梭子鱼,是只鲨鱼!他慢慢地把手伸向鱼具,抓住那弯曲的鱼竿。

  鲨鱼翻了个筋头,围着诱饵游来游去,过了一会儿,它径直朝着钓鱼人游去,透过海水用它那凶残的目光盯着钓鱼人。

  快游过来!他心里说。向这儿游吧,你这可恶的家伙!这儿有美味的鲜肉快来吃吧!不要怕贪食,快向那新鲜的血肉冲过去,吃掉它……这样我就能抓住你,你可不要咬断尼龙绳……我要用它把你从水中拖上来,再用斧头砍你的头颅,你这讨厌的、该死的鲨鱼……

  鲨鱼潜入水中,翻了个优美的筋头,游过来了,那样子象在跳水上芭蕾舞。鲨鱼冲上诱饵,张开了可怕的嘴巴,露出闪光的三角犬牙。

  钓鱼人双手紧紧抓住鱼竿,刚要……

  

  突然身后传来一句生硬的呵斥。

  “先生,请您坐下吧!不要转身!冲锋枪正对着您的肩胛骨,要是我的食指稍微动一下,就会给您戳几个窟窿。我并不想这么干,请您乖乖地把胳膊举起来放到脖子上。这样的姿势……先生,您会这种姿势吗?”

  钓鱼人两只手抓着鱼竿,坐在珊瑚礁平台上一动也不动,此刻,鲨鱼的前腭已被3个套钩挂住了,尼龙绳绷得紧紧的,鱼竿被拉得拾不起头来,鲨鱼上钩了……

  一场鲨鱼和人,贪婪与仇恨的搏斗即将开始。

  “先生,我钓到一条鲨鱼!”钓鱼人高兴地叫道:“多么大的一条鲨鱼啊!”他用英语说,与他后面的陌生人讲英语的语气差不多。整个加勒比海人讲的都是一种奇妙的英语——一种黑人英语和印第安语的混合语,听起来有点象西班牙语和法语的味道。

  “我很愿意和您一块儿钓鱼,先生!只要您照我说的办,一定能保住您的命,对安内特Ⅰ号,您就不必操心了,它已经属于我们的了。您的舵手是个聪明的家伙,他没有反抗,还给我们拿威士忌喝。站起束!快把手举起来,先生。”

  钓鱼人顺从地丢下了钓鱼竿。大鲨鱼猛冲一下从珊瑚礁上把鱼竿拉了下去,拖着鱼竿钻进大海逃走了,长长的尼龙绳在透亮的海水中还能瞧得见。

  钓鱼人站起来,举起双臂交叉着放在脖子后面。两只苍白的大手迅速地搜摸了钓鱼人的身体,从他的裤腰带上摘下了手枪,拿走了旁边的手榴弹和斧子。

  “现在您可以转过身来了,先生。”陌生人说。钓鱼人转过身来。

  

  在他后面约两米远处,站着一个脑袋肉乎乎、脸上长满了红胡子的汉子。透过浓密的红胡子,只能看见他那绿眼睛、高鼻子和一张大嘴巴。他穿着一件海军服上装、蓝裤子,白衬衣和白鞋,上衣上佩着三条杠的金色肩章。他的大肚皮露在外面,肚皮上的红色汗毛象茂密的灌木丛,毛茸茸地一直延伸到裤腰带下方。

  “哦,上帝!一个爱尔兰人!”钓鱼人说道。

  “什么叫‘哦上帝!’嗨?”

  “在加勒比海,在伯利兹群礁,人们把爱尔兰人看作海盗……因而人们想平安些就说‘哦,上帝!’当然啰,用一两句话是讲不清楚的。”

  “我叫麦克·唐纳德,舵手吉姆·麦克·唐纳德。”

  “啊哈!干吗拿着冲锋枪?”

  “这是我的第二职业。——是美国人吗?”

  “谁?我吗?”钓鱼人问道。

  “不是你还有谁,难道是鲨鱼?”舵手吼着。

  “我们还是谈些鲨鱼的事吧,吉姆。”

  “舵手”麦克·唐纳德咆哮着。 “用舵手来称呼我!我是名副其实的舵手。”

  “好吧!舵手,”钓鱼人还是把手放在脖子后面,看着大海,鲨鱼拖着鱼竿己无影无踪了……现在它可能正在与鱼竿和尼龙绳搏斗着,钓鱼竿被咬碎了,尼龙绳也可能被咬断了……可是鱼钩还是挂在它身上。该死的东西,钓鱼人气愤地想着,该死的,你是……

  “我很忿把鲨鱼弄上来打死。”钓鱼人把身子重新转向爱尔兰人说,“我刚才只顾钓鱼,根本没昕到您来。!”

  他刚才曾环视了一下,在环形岛的另一侧,摇摇晃晃地漂着一条又宽又矮,带有舷外桨架的帆船,犹如在太平洋上似的艰难地行驶着。

  也不知什么时候,帆船神不知鬼不觉地靠近了环形珊瑚岛。

  “这就是我们的特点,先生,我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来了,也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即使有人发现我们,我们会比他们跑得更快。”

  “我们?我和您是一帮人吗?舵手。”

  “那您是英国人吗?”舵手问。

  “我?不对。”钓鱼人说。

  “荷兰人?”舵手又问。

  “德国人!”钓鱼人答道。

  “如果我不是傻子的话,我可以想象,一个德国人,在加勒比海驾驶着这样一条私船……您对爱尔兰人感到吃惊吗?先生,安内特这个名字……”舵手说。

  “我的女儿。”

  “可她不在船上啊!”

  “她正在家里等着她的爸爸。”

  “她亲爱的爸爸是否能真的回家!”麦克·唐纳德神色恼怒地说,“如果您反抗……”

  “我可以向您解释一下吗?”

  爱尔兰人打量着钓鱼人。从他的神态可推猜到他又要耍新花招了。

  “您把这当作儿戏吗?”爱尔兰人嘀咕着,“走吧!请您跟我走!”

  “您的船在前面吗?”钓鱼人问。

  “您的小船已拖过来了,”爱尔兰人叫道,“跟我上船!”

  “舵手,我的手还要放在脖子后面吗?”

  “不必了。”

  他们从珊瑚礁下来,登上停泊在海滩边的安内特Ⅰ号,麦克·唐纳德命令船员把船绕过珊瑚岛驶向他的帆船。

  “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呢?”当船到达另外一个海滩时,钓鱼人说,“你们虽然抢劫了我的船,但是,你们永远也别想得到我的首饰和存放美元的保险箱。”

  “谁有了船,谁就得势。”

  爱尔兰人扬帆起航,他们离开了珊瑚礁。

  

  这时微风轻轻荡起,悠然地把他们推向远方。他们谁也不知道航行了多长时间,因为所有生活在这个孤岛上的人,都不是用钟表来计算时间,而是靠太阳光和月亮光相对于海面的移动来判定时间的……

  他们绕过环形珊瑚岛航行时,视野里又出现了另外一个岛屿,安内特Ⅰ号就停泊在这个岛的海湾里。钓鱼人看到,在他的游艇旁,有一艘比他的游艇稍短,船身象箭一样,造型美观,载重量大的白色游艇……它全速航行时,会象一条飞鱼似的跃出水面……

  “这不是一条晚上能捕鱼的船吗?”钓鱼人问道.

  爱尔兰人点点头,转过身去看着那两条漂亮的船。

  “这么好的船,可它已经属于我了!”他大叫道,“您干什么工作?先生!”

  “这是什么意思?”钓鱼人不解地反问道。

  “见鬼!你靠什么生活?”

  “从何谈起?”钓鱼人又说。

  “难道你根本就不工作?”

  “基本不,有时钓鱼,有时在园子里伐上几棵树,有时去玩高尔夫球——这些也就足够了。”

  “扯淡!您会这么富有?”

  “我宁愿贫穷些。”钓鱼人把胳膊使劲地活动了一下,当麦克·唐纳德恼怒时,他又急速地将手放在脖子后面说,“这一切虽然使我捉摸不透,舵手,但我相信,你们是加勒比海上的新盗贼,按照过去的说法,你们就是劫夺美国百万富翁游艇、钱财的海盗……我亲爱的吉姆,您们当然要竭尽全力抓我啦!”

  “住嘴!”

  “几个世纪前的沃尔特·罗利阁下在这个海域里,抢夺了西班牙人的金色大帆船,后来被英国国王陛下封为贵族,而我并没有象西班牙人那样的大帆船,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德国化学工程师,靠吃发明的老本过活,只满足现状,离人们所向往的文明社会差距甚远。”

  “这些事您讲给上司听吧……”麦克·唐纳德眯着眼打量着钓鱼人。

  

  他们的船现在停靠在半圆形的海湾里。沙滩上泛着白光,两个穿着洁白的水手制服的人,靠在旁边的阿尔特哈号游艇船头的栏杆上。胡安·诺尔斯在安内特Ⅰ号的后甲板上正端着几个盛有果汁鸡尾酒的高脚酒杯,两个身穿白色水手制服的男人坐在凉棚上的柳条安乐椅上,懒洋洋地伸着腰。其中一个人的上衣上也象吉姆·麦克·唐纳德一样佩带着金黄色的肩章。

  “啊哈!老大!”钓鱼人说,“全部换上了白色军服,你们真象是奢侈的企业家!”

  “被我们抢劫的,没有人会有这样的好运气,我们是粗暴的海匪!”红脸大汉吉姆哈哈大笑地叫着,“告别时,我们还要亲吻女人的手呢。”

  “多么会安慰人啊!”

  

  他们绕过阿尔特哈号,停泊在安内特Ⅰ号的桃花心木船梯的边上。他们走下船,钓鱼人吃惊地看着那条陌生的船,装在船两侧的重机枪使他大吃一惊,前甲板上还装有一门可升降的7.5厘米火炮,炮口正对着安内特Ⅰ号——已处于待命射击状态。

  “这真是不可想象的事!”钓鱼人叫道,“这样你们也就无懈可击、战无不胜了,你们武器……”

  “我们把火炮放下去,甲板就和你们的船一样平了,没有人能看得见我们的武器,我们就是这样挣钱的。”

  “再加上玛雅语的船名,伯利兹船旗和你们考究的制服……太完美了,吉姆!”

  “叫舵手!”

  钓鱼人的左脚刚登上安内特Ⅰ号的船梯,正想抬右脚时,不知怎么回事……帆船猛地震动了一下,忽地驶离木船梯几米远,他一下子摔倒了。

  吉姆匆忙逃开,钓鱼人也乘机爬上船梯,踏上自己的船。两个海盗从柳条安乐椅上站了起来,用术语说着什么。其中一个(大概是头目)身材苗条,中等个子,细腰,是个相当年轻的小伙子,他穿着船长制服,象一位穿着时髦的摩登女郎。另一个匪徒个子稍高一些,黑胡子(这是他的美中不足之处),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一把手枪。

  钓鱼人瞬间观察了这里的一切,当他刚要踏上甲板时,胡安·诺尔斯把放有高脚酒杯的碟子一下子扔到黑胡子头上,钓鱼人一个箭步跃上去,躲开碟子碎片。正好跳到那个“头目”的身旁。

  

  使人吃惊的事只进行了一半。

  黑胡子吼叫着。果汁鸡尾酒从他的脸上流下来。一直流到手枪上,他象睁眼瞎子一样乱闯。年轻的海盗头目象只猛兽似的伺机反扑。钓鱼人赶紧向旁边一闪,海盗头目与他擦肩而过,摔倒在甲板上。

  此刻,胡安突然抽出匕首,对准海盗头目扔去。

  年轻的海盗头目急忙向一旁躲避,说时迟,那时快,匕首顺着右肩一直插到胸部肌肉上,他没有叫一声,从肩上把匕首拔出来,刚想朝胡安扔,黑胡子已经用手枪对准了胡安和钓鱼人。

  “统统过来!”他怒吼道,“船长已经负伤了!只有蠢蛋才反抗!”

  此时,反抗已无济于事。

  吉姆飞快地跳上甲板,双手扶住摇晃站不稳的船长,象抱小孩一样把他抱起来,兽性般的目光凶残地瞪着钓鱼人和胡安·诺尔斯。

  “我要把你们杀掉。”他小声而凶恶地说道,“把你们剁成肉泥!”

  他把双膝弯曲的船长拖向船梯,并且大声向海盗船吼叫,让人来帮忙。

  “不要弄死他啦,”海盗们把他们的头目扶到船梯上时,他对他们说,“我要他们活下去!”

  白色制服的右肩部变成了红色,血斑迅速地扩大,年轻的海盗头目用手压着伤口,紧紧地咬着牙关。

  “你们俩儿都到我这来,不!德国人过来!”

  船长晕过去了。众海盗们小心地把他抬上阿尔特哈号,进了船舱。

  “如果你们想对上帝祷告的话,就快点吧!”黑胡子说道,他手中的短枪一直对着胡安·诺尔斯和钓鱼人,“你们的下场是可想而知的!”

  

  当吉姆·麦克·唐纳德重新回到安内特Ⅰ号时,让他们吃了些苦头。吉姆走到胡安身前,狠狠地打了他一耳光,打得小个子舵手胡安扑过凉棚,摔倒在通往客厅的梯子上。接着,他又转向钓鱼人;

  “您过来吧!若在以前你们早被剁成肉块,喂鲨鱼了。”

  “海盗也变成有教养的人啰。”钓鱼人嘲笑着,“吉姆……”

  “叫舵手!”麦克·唐纳德又一次吼叫遭。

  “舵手,我再重复一遍,你们在这里的所作所为,包括抓我,都是错误的!你们是抢不到对你们有用的财物的!”

  “我们只要你的船!事情就是这样。它总能值几千美元吧!我们不会做赔本生意的!我们要把你的船卖掉……”

  “卖船?那我怎么回家?”

  “回家?”吉姆惊愕地凝视着钓鱼人:“您以为打伤了我的船长,就能回家吗!你这个顽固的家伙,想得倒美。”

  

第二章

  

  阿尔特哈号并不是人们想象的那种海盗船,它原是美国一家大造船帮生产的超豪华型游艇,不过,与一般的豪华型游艇不同,它上面装有雷达、远洋电台,还有凉棚和一个比安内特Ⅰ号上的客厅大些但稍矮一点的客厅。钓鱼人站在客厅里面,顶棚只比他高出3厘米。吉姆走进来,还得缩着他那红胡子脑袋,或者要偻着背才行。

  阿尔特哈号上面的摆设,远远地超出了钓鱼人至今见到的私人游艇上最考究的设施。钓鱼人心想,只有娇生惯养的贵夫人才喜欢这些摆设,水晶瓶里插着的兰花……还有那些零碎的小玩意,真令人费解。哪个男人,哪个海盗船长会把兰花摆到桌子上呢?

  “你们的生意顺利吗?”钓鱼人问,“这船好极了,可火炮和机枪我并不喜欢。”

  “干那一行就得用那一行的家伙。”

  “说的是。”

  “船长要与您谈谈!”吉姆说。

  “这也是我的愿望,”钓鱼人冷潮热讽地笑道,“你们发动机的马力够大的了?”

  “这关你的屁事,先生!”

  吉姆·麦克·唐纳德指着后面的门,从那里进去就到了指挥舱。“要跟您谈谈。所有的海防警卫区我们都跑遍了,甚至海军的炮舰我们也上去过!这些您从报纸上看到过吗?”舵手说。

  “报纸倒看看,可我对政治家的谎言不感兴趣。”钓鱼人回答道。

  “那您也不听收音机吗?”

  “只听听音乐,主要听歌剧、交响乐和一般的海上无线电……”

  “我的天哪!您从来没听说过‘加勒比海的幽灵’吗?”舵手惊讶地问道。

  “没有,你们是幽灵?那为什么要抓我,您不觉得这样的玩笑开得确点过分了吗?”

  “也许是这样。”

  

  客厅后面紧靠走廊是船长的舱房,它并不是指挥舱,而是一个长方形的大卧室,里面有法国式的床,梳妆柜,两个长方形的窗户上挂着窗帘,空气中散发出浓郁的香水味。天哪!这船上有女人。钓鱼人想,这不是从根本上违背了传统的海盗习俗了吗?男人们出外在海上,女人只能呆在家里,这是几百年来的老传统了,谁若把女人带到船上,就等于带来了妖魔!

  船长坐在床上,背靠着枕头。他还穿着那件胸部被匕首刺破的外套,外套下面的受伤处垫着棉布。奇怪——船长怎么老是戴着帽子!他床边还放着几个笔记本,这可能是船长的航行记录本,还有他的私人证件和笔记本吧。钓鱼人心想。

  麦克·唐纳德把钓鱼人推到床前,嘀咕着离开了舱房。年轻的海盗首领拿起钓鱼人的护照,仔细地看着。

  “赖赫博士,”他说,他的声音相当响亮,音腔简直象男童音,但是那金属般的附音里显露出还缺少能量和毅力。“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生于乌珀塔尔,45岁,职业,化学家。”船长继续说着。

  “化学工程师,先生。”钓鱼人纠正道。

  “我叫托尔金斯……”船长强调道。

  “托尔金斯先生。”钓鱼人说。

  “您住在开曼布拉克……”

  “是的。”钓鱼人答道。

  “德国人?为什么住在开曼?”

  “为什么还有德国人住在格陵兰岛和火地岛呢?爱好各有不同。”安德烈亚斯·赖赫打量着船长。他的脸色苍白,流血过多使他的身体已虚弱无力。

  托尔金斯以审视的眼光向旁边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拿您作人质并非我的意愿,外面我的弟兄们要杀死您的舵手胡安,您意下如何呢?”

  托尔金斯斜躺在床上。

  “在我未做出决定之前,”他气势汹汹地说,“所有与您有关的事,我想让您统统地知道。”

  “这倒是个好主意!我们可以用个把小时谈论一下关于你们海盗祖先的事。加勒比海是世界上海盗最理想的藏身之地,这已是臭名昭著的了。它可与中国海盗的藏身地——黄海相媲美。我想,难道你们不能用另外一种方式将这种传统继续下去么?象你们崇敬的先驱者——沃尔特·罗利阁下那样,把伯利兹作为驻地,把珊瑚礁,也就是伯利兹前面的大堡礁作为藏身地,那是一个暗礁密布,地形险恶的区域!据说有三百多条大船在那儿沉入海底,大多数人成了暗礁和暴风雨的蒙难者……而你们为什么没有遇难?遇难者给你们留下了大量的财物,你们为什么还要袭击生存者?”

  托尔金斯看着赖赫博士,一言不发,他那优雅的嘴唇,讽刺地向前努了努问道:“你还有什么高见?”

  “我想,我想听您讲讲加勒比海的幽灵……”

  “您不害怕吗?”

  “不怕!我还怕失去什么呢?生活吗?天哪!生活是愉快的、美好的,即便是魔鬼一天天地迫近,人们还是热爱生活……但是我却不怕丧失它,我们大家最终都会告别生活,也包括您,托尔金斯。您能乘着您的快艇逃脱所有的追击者……但是您总逃不脱死亡的时刻,我耳闻目睹了许多终生贪财者,最终总是免不了穿上寿衣躺在棺材里的下场。我总是这样自我安慰。”

  “您是我们劫持的人中第一个敢于反抗的人,”

  “其他被劫者又如何呢?”

  “他们看见我们全副武装,就举起双手,乖乖地交出美元和宝石。临别时,我们就象商人那样与他们告别;令人惊异的是,美国人为什么要在船上带那么多美元和他妻子的首饰!都是些神经病!我是决不会在私人船上带那些贵重的物品的。”

  “您和女人们想的完全是两样,托尔金斯,我了解那些喜欢显露财宝的女人。”赖赫盯着盖在托尔金斯胸脯上的玫瑰色红棉布说道:“您还在流血,你们船上没有能治疗外伤的医生吗?”

  “没有。”托尔金斯答道。

  “真是地地道道的海盗!”

  “我们船上有一个漂亮的药柜,它是快艇的基本设施,但我们根本用不着它,最多用一两块橡皮膏或几块纱布。因为从来就没有人敢和我们拼!”

  “药柜在哪儿?”赖赫问。

  “在隔壁。”

  “如果您需要的话,我可以效劳。”

  “您能给我念一下我们不认识的名称吗?您是化学家嘛。”

  “托尔金斯先生,有些事我的护照上并没有记载,我从事化学研究前,学习了6个学期的医学,知道一点医学常识,在开曼布拉克,我常给那些农工、渔民和制做龟罐头的工人治病。布拉克岛上虽有两位医生,但那是两个大棋迷,下起棋来,专心致志。是不许任何人打扰的。我现在可以到药柜那儿去拿药吗?”

  “可以,”托尔金斯点点头,他脸色苍白,病情十分危急,“吉姆在楼梯上站岗,其他人都在下面。”

  这条船上准有一个不可见人的女人,安德烈亚斯·赖赫想着,她可能坐在其他舱房里,静候着将我怎样处置。她是一个爱养兰花的女人,一个爱用加勒比海的香料——豆蔻型香水的女人!这里,到处都充满了豆蔻香水的清香味。

  

  赖赫离开卧室,走进隔壁的舱房,这是一个英国风格的图书室,桃花心木的地板,椅子上铺着的坐垫都是用绿色的古希腊式皮革做成的。这里的一切都十分昂贵,考究。真是一伙有鉴赏力,奢侈的海盗,安德烈亚斯继续想着,他们真是罪恶累累的老海盗的新变种。

  药柜嵌在墙上,赖赫找到了所需要的药物,碘酒、纯酒精、止血药棉、止痛针剂、四瓶葡萄糖、代血浆、注射器和输液所需的全部器械。

  他看了看药瓶上的失效日期,该药离失效期还有一年。他把要用的药物和器械用旁边一个小桌子上的台布包起来。

  “很遗憾,”赖赫走进卧室说,“我只好阳台布包药了,如果我穿着衬衣的话,我一定会撕下一块,可是……”他指着身子,他仅穿一件游泳裤,他那顶破旧的草帽已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您找到要用的药物了吗?”托尔金斯关心地问。

  “所有要用的我都拿来了,您还痛吗?”

  “痛!”托尔金斯诚恳地说,“现在您开始吧,要我服些什么东西或做点什么事情吗?”

  “暂时不必,我马上给您治疗。”他把台布里包的东西都摊在床上,开始装输液架,准备输液。

  “您真的想给我治疗吗?”托尔金斯问,他的声音变得低沉而含糊。“是的!请您脱掉这笨重的外衣,把上身露出来,这样才能看清伤口,您现在是病人,不要怕失您那船长的尊严。我们不必拘谨!”

  “请您出去一下!赖赫博士。”托尔金斯说,他的声音是那样的低沉,那样温柔,就象大提琴上用弓法发出的小调音乐一洋,“如果您能把医治过程给我讲清的话,我可以自已治疗……”

  “自己?您自己能给自已输液吗?能打针吗?能料理伤口吗?胡安的匕首是没消过毒的!您会血中毒的。您知道什么是伤口感染,什么是破伤风吗?要我给您全讲讲吗……?”

  “您必须出去!我想自己试试。”托尔金斯语气坚决地说。

  “您真顽固!”赖赫博士装好输液架后,把橡皮欤管搭在上面,并迅速把它接到输液瓶上,“要我给您拿面镜子吗?您的面孔没一点血色,我真想让您死——让海盗死去。”

  “那您为什么不这样做呢?”

  “因为我是信仰人类博爱的一条愚蠢的狗。您劫持我,您也被刺伤,现在我帮您治病,就是希望您能放我走,您明白吗?”

  “所有的海防巡逻艇追得我走投无路!”

  “可您比他们跑得快呀!托尔金斯先生。您不是有上百个隐匿处吗?”

  “是的!尽管如此——您现在还是给我出去!”

  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走近床边,腰微微向前弯着。此刻,阵痛使托尔金斯金身痉挛,好象……无论怎样,他尽力睁大眼睛,深棕色的,几乎是黑色的瞳孔闪着做作的光点。托尔金斯的举动,实在使赖赫感到失望,他的双手紧紧地捂着胸脯。

  “托尔金斯,您不必这样做!”赖赫恼火地说,“外表上您是一个可怕的海盗,一个使加勒比海人恐惧的海盗,正如吉姆所讲,您是一个被12个国家追捕的海盗。可在这儿,在床上您的举止太可笑,您吸过什么吗?”

  “我吸过什么? “托尔金斯低声反问道。

  “吸毒!麻醉品!”赖赫答道。

  “没有,为什么?”

  “您那闪闪发亮的大眼睛……”

  “您快给我滚出去!”托尔金斯怒吼起来。犹如一条发狂的狗,龇牙咧嘴地吼道,“滚出去!”

  “难道您还想继续流血吗?”

  “流的是我的血。”

  “真是个蠢货!”安德烈亚斯·赖赫突然抓住托尔金斯的手,想把他的手挪开,但是,他的手紧紧地抓着包扎伤口的棉布和外衣,在这紧要关头,他在赖赫胳膊上猛咬一口。

  “不能这样!”赖赫说着,疲倦地坐在床边上,“您不知道这样下去一定会给您带来不幸,只有伤口早日愈合,您的身体才能康复。可是您现在还发烧,这样下去会血中毒,伤口会化脓……胡安的匕首什么都弄过,井未消毒。我推测有个女人常守在您身边……”

  “什么样的女人?”托尔金斯低声问道。

  “您不必骗我了,女人就在这条船上。”

  “没有!”

  “客厅里的花瓶插着兰花……”

  “我喜欢兰花。”

  “空气中有香水味!”

  “我的刮脸水……”

  “托尔金斯,我是一个识别女人的老行家,45年来,我有动物的本能,能够嗅出各种女人的味道!”

  “您嗅出什么了吗?”他低下头,身体显得更虚弱了,“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您象集邮者似地收集女人的昧道,您不感到无聊吗?”

  “不,这是我和女儿安内特回到开曼布拉克岛经常谈论的事。你们劫持了我的船,想捞点什么呢,这可是妄想。我没有金子,在开曼布拉克岛有一座漂亮的房子,出于爱好,我又添置上这艘游艇,把所有的积蓄都花进去了。现在仅靠人们上缴的专利报酬过活。在塑料科学方面,我只做出了一点成就——有了一个小发明,从此,我便变成了一个游手好闲的人,过着无聊的生活,您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堕落吗……?”

  “您讲一点吧,赖赫博士。”

  “如果您不立刻让我给您治疗,我就不讲给您听。”

  “现在,什么对我最重要?”

  “输血、输液。”

  “好,”托尔金斯伸出他的克臂,“您现在开始吧,我的静脉血管很清楚,您用不着仔细找。”

  “其实不然,托尔金斯,静脉里注进的血浆代用品,还会从伤口里重新流出来的。我必须先清洗伤口,检查伤口到底有多深,伤着筋骨没有?我看到,当时匕首紧刺在锁骨的下面。再说注射抗菌索要与静脉输液同时进行,您要有勇气才行,万一伤口发炎,您将会昼夜难受,好!开始,把上衣脱了吧!”

  赖赫把输液针插到橡皮管上,夹上橡皮夹予调节滴注速度。再用注射器从一个安瓿中抽出一百万单位的盘尼西林。先给托尔金斯注射了一针抗菌素。

  痛疼愈来愈重,已蔓延全身,托尔金斯紧咬牙关,从他那几乎是乌黑的大眼睛里流露出恐慌的神情。

  “你们为什么硬要反抗?”他有气无力地问,“你们的船已被我们控制,而且只有两个人,我们不但有机枪,而且还有火炮,你们简直是疯子!”

  “我不会轻而易举地放弃自卫,托尔金斯先生,谁想熟我的皮,那他就得懂得怎样用硝,知道吗?我的皮太珍贵了!”

  “假如我死了的话,您可知道您和您的舵手会有什么下场?”

  “我当然清楚,所以我最大的期望是您活着。我帮助您是出于圣经上所说的行善,而您的吉姆·麦克·唐纳德却说我是鲨鱼口中之物,您可知道,我是多么憎恨鲨鱼啊!”

  “我也是一条鲨鱼。”

  “您说的挺有诗意!您可以感到骄傲,请您冷静些。您实际上是一个袭击、抢劫美国人和百万富翁游艇的可恶的海盗。可惜,我们不是生活在把海盗捧为英雄、封为贵族的16世纪!没有人会封您为贵族!托尔金斯,您面临的是蹲15年监狱。”

  赖赫博士静静地看着托尔金斯把胳膊伸过来,把袖子挽得高高的。多么细嫩出奇的胳膊,男孩般的手,指甲却比男孩的长,锉磨成尖形。

  “您是一个爱打扮的人,对吗?”赖赫问道,“您真象朵水仙花……喜欢水仙花吗?不知您已经杀了多少人?”

  “没有,”托尔金斯有气无力地回答,疼痛越来越剧烈,他感觉到,象熊熊烈火在烘烧着整个躯体。

  “您的部下呢?”

  “没有,绝对没有,不使用暴力,不杀无辜……这是我的基本原则。”

  “有人性的海盗……一个新名词,海上的罗宾汉①!”他用皮管扎住托尔金斯的胳膊,轻轻地按着,使静脉血管看得清楚些,他慢慢地把输液针斜插进去。在校正针头时出了一点血,尔后他把插好的针固定住。葡萄糖溶液慢慢地流入托尔金斯的血管。

  【① 英国民间中劫富济至的绿林好汉。——译者】

  “有了液体,”赖赫得意地说,“它将给您新的力量,海盗的力量,托尔金斯,我看您还得坐牢,要是伤口……”

  赖赫博士弯下腰,葡萄糖溶液一滴一滴地注入静脉,疼痛使托尔金斯直打颤。他太虚弱了。当赖赫把外套从他肩上脱下时,他闭上了双眼。

  “把帽子卸了吧!”赖赫嘲笑地说,“您干嘛在床上还老藏着船长帽?托尔金斯。”

  他动手把帽子从托尔金斯头上摘下来,潮水般的长头发落在了他受伤的肩上,有一绺油光闪闪的黑发还高高地盘在头磺上。

  赖赫默默地凝视着那变了样的头……

  一个漂亮女子,头靠枕头,苍白的面孔,紧抿着嘴唇,颤动的鼻翼,抖动而紧闭着的眼睑。

  一直放在胸脯上的右手也慢慢地放在床上。

  “我真蠢!”赖赫狼狈地挤出了这句话。

  他看着锉磨成尖形的指甲、细嫩的胳膊、乌黑的长头发。他的目光继续下移,为把包扎棉布放在伤口上,衬衣的右侧已被撕破,左侧鼓起,明显地显示出女人的弧形乳房。

  “您继续干吧,”托尔金斯说,“要不我会号啕大哭的。”

  赖赫博士取掉包扎棉布,他猛地一下揭掉了紧紧地粘在伤口上的最后一层棉布,托尔金斯疼得直咬牙。胡安的匕首刺伤了胸大肌,伤口裂开着,鲜血还在往外流,那富有弹性的、优美的乳房已被鲜血染红。

  “加勒比海的幽灵……”赖赫一边轻轻地擦着胸脯上缓缓流着的余血,一边小声说,“一个女人!您叫什么名字?”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

  “玛丽·安妮……人们真的闻到海滨的新鲜空气了。”

  “伤得重吗?”她的声音变得很小,“我还能活吗?赖赫博士。”

  “您能活,但伤口必须缝合,等伤口结疤才行。这样您将对所有的男人有一种神奇的吸引力,他们会象吻圣人遗物般地吻您,吻海盗的胸疤。凡能吻它的男人,将把这看作是他生活中一个伟大的经历。”

  “哦,我要杀死您……杀……杀……”她轻声地啜泣着,“您是一个独断专行的家伙,我发誓,一定要杀死,您……”

  “为了使您……玛丽·安妮活下去,我愿尽最大的努办。现在,您咬紧牙,在缝合伤口之前,我必须把它清洗干净,这是非常疼的——您愿意用麻醉药吗?我看见药柜里有乙醚。真正的海盗是忍得住这点疼痛的,甚至嘴里还要哼着歌曲‘乔——独眼人’……”

  “我恨您!”她悲叹着,“我恨您,您是世界上最可恨的人,我恨您就象恨鲨鱼一样?”

  “这用不着您说,玛丽·安妮。”

  赖赫开始清洗伤口,玛丽·安妮把牙咬的格格地响,疼得身子都颤动起来,她那优美的乳房也随之轻轻地震颧着。

  “既然有这么大的仇,那可不能收回。注意,我马上耍用碘酒了,它点上时,可是地狱般的灼痛……”

  她点了点头,碘酒在她肉体上燃烧时,她大声呻吟,这时她的右手突然抓住赖赫的头发。

  “我要活下去,安德烈亚斯……”她结结巴巴地说。

  由于疼痛,她的声音低沉得多了:“求求您,救救我吧!安德烈亚斯……”

  她是一个坚强的女人,大概是由于剧疼,她第一次暴露出怕死的念头。

  她放开赖赫的头发,重新靠在枕头上,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请您原谅!”

  “原谅什么?玛丽·安妮。”

  他把几块止血纱布放到冲洗干净的伤口上,斜着眼看了一眼输液管,液体慢慢地滴着。

  “原谅您把我叫安德烈亚斯?这种称呼,既简练又亲切,您可以自豪地叫:安德烈亚斯……”

  “废话!”剧痛使她全身颤抖,她尽力地忍受着,眼睛盯着他,那黑棕色的眼睛里射着愤怒的火焰,但那毕竟还是一对美丽的眼睛。“您接着干吧!”她说。

  “我去看看药柜里有没有缝合伤口的针和线。”

  “怎么搞的!不是说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售货员才这么说。”

  他站起来,用药棉擦着他手指头上的血迹,问道:“您从来不操心药柜吗?”

  “不。”

  “难道您就没想过,你们的海盗行径最终会失败的。”

  “不,只要我们在那里出现,就会使那里的人大吃一惊,唯独你们敢抵抗,这我已经说过了。”

  “你们己劫夺了多少船?”

  “我不知道。”

  “真令人佩服!”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稍微弯了弯腰,讽刺地说:“历史上有几个著名的女海盗,臭名昭著的要算是中国女海盗了——我相信您会赶上您的同行的,你们是一丘之貉,几百年前的女海盗都是些手毒心辣的女人。她们比男人更残忍,更惨无人道。她们有时用刀、枪杀人,有时施行绞刑,或者把人剁碎、淹死——这些都是她们随心所欲的酷刑。首先(也可以说是序曲)就是割掉男子的生殖器……”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她气愤地说。

  “玛丽·安妮,您将来会后悔的,要是有缝合针线的话,我就去拿。”

  他出去了,轻轻地把门带上。

  

  彪形大汉吉姆·麦克·唐纳德站在甲板的楼梯顶上,大胡子立在他后面,那张奇特的面孔搭拉在吉姆的肩上。

  “她怎么样了?”吉姆沙哑着声喊道,“为什么她还不下命令,全速返航?”

  “她的身体到底怎样,您还是问她去吧,舵手,我现在急需止血,并需要说服她,一个非常倔强的姑娘。”

  “现在一切都好吗?先生!”

  “还没有,我必须将伤口缝住。”

  “我要杀了您的舵手!阁下,”大胡子吼叫道。

  “随您的便吧,即便胡安做了件蠢事,不过您漂亮的女主人会康复的,听着,青年人,我再也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他转身走进图书室,在药柜里找缝合伤口所需的东西。在“外科”抽屉里,他找到一个用丝绸裹着的镀铬盒子,里面装着用无菌塑料包着的各种型号缝针和用真空焊接法制作的针钳。

  他拿着所需要的器皿返回卧室。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脸色苍白,两只眼睑紧闭,背靠枕头坐着。当门打开时,她猛睁双眼,看上去并不象一个虚弱的病人。

  “赖赫博士,您找到什么啦?”她问。

  “安德烈亚斯听起来更亲切。”

  他坐在床边,把镀铬盒放到床上。

  “不骗您,药柜里应有尽有。我现在才发现,药柜里不但有外科器械和外科常用药,而且有耳、鼻、喉科器械。想得可真周到,就连妇科器械都配备了。玛丽·安妮,您有刮宫器和产钳,您可以在海盗船上分娩——这些器械都是专为您准备的。”

  “您是我认识的男人中最恶心的一个,”她喘着气说,“一个胡说八道,自以为是的家伙!”

  “您否认海盗船上有产钳是异常的吗?我看这的确是新鲜事。”

  “缝伤器皿呢?”她突然大声向他喊遭。

  “当然拿来了!”

  他靠近她,取掉伤口上的纱布,发现止血药棉效果很好。他用酒精擦冼着那迷人的乳房,眯着眼看着她的面孔。

  她又合上了眼腈,鼻翼稍微鼓起,嘴角微微地颤动。

  这个女人是个惯盗呢?还是偶尔做了海盗?他想着,如果她是一个有感情的女人,此时此刻竭力地克制内心的欲望,保持中性是非常困难的……

  他不惜牺牲时间地、慢慢地,轻轻地用酒精药棉擦着她的胸脯,他很想做第一个吻她胸膛上疤痕的男人。

  “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始?”她咬着牙,不耐烦地问。

  “我这就……”

  “这就做缝……?”

  “我上过古医学校,老师教我们做手术必须绝对干净,就连缝合伤口也不能马虎,现代医学观点与此恰恰相反……据说有种事故外科,是根本不清洗伤口的,他们还声称,空气愈合伤口是最好的方法!伤口不用包扎,只用抗菌素清清伤口表面,等它结疤后,再给伤口上贴点橡皮膏,或稍微包扎一下。而我认为包扎伤口要绝对干净。”

  他放下酒精滴管,打开装有缝伤器皿的镀铬盒子。“您讲吧,讲吧……”

  “现在您的乳房被我擦得光洁而无菌,它太美了。”

  “我真想打您一个耳光!是的,我现在就想。”玛丽·安妮低声说。

  “看,看……”赖赫博士用镊子夹着一支细小而弯曲的手术针。

  “我们就连这么小的缝合针都有了,真了不起。”

  “这又怎么样?”

  “用它能把针脚缝得很细,以后在伤口上只留下很窄的,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疤痕……男人们就可以紧贴您的胸脯。”

  她举起右手向他打去。可赖赫博士反应迅速,她闪电般地伸出去的右手还未打着他,赖赫已经把它紧紧地抓住了。

  “您这个讨庆的家伙!”玛丽·安妮气呼呼地说,“您这个不规矩的家伙!”

  “我是,我是,玛丽·安妮。”

  他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很久很久,然后低头温柔地吻着她的手掌。过了一会他突然松开手,把头伸向玛丽·安妮。“如果这样能使您高兴的话,您就狠狠地打吧。”

  他向针孔里穿着线,等着挨揍。她并没有打……她把握成拳头的手放下去。

  “是不是要拿点乙醚,”他小声问,“少用一点麻醉……”

  “真见鬼,您缝吧,我不是懦夫。”

  “是的,我知道您是加勒比海的幽灵,加勒比海的幽灵当然勇敢。”他弯下腰,“玛丽·安妮,用有手扶住您的乳房。天哪!这下您再不会痛的痉挛了。您拥有既有弹性又有硬度的无需胸罩的少女般优美的乳房,但它总有一定的重量,如果不扶的话,它会把伤口拉开的。我尽量把针脚缝得小一点……如果留有明显的疤痕,那就前功尽弃了。”

  “我有象圣经上常说的,圣沽的肉体。”她把右手放到右铡乳房下面稍微向上托了托。

  第一针的确使人难受,比她所预料的还要痛,过了一会,她感到整个身体疼得难以忍受。她把头靠向枕头。闭上眼数着针数。

  在胸肌上缝了4针……胡安的匕首比较宽,正象赖赫所说的,胡安是把它当作万能工具使用的。4针……她躺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没有喊叫一声,但她的心里却感受着赖赫手触摸的每个动作。

  尽管缝合伤口很疼,可对她来说是一种奇特的,几乎是幸福的感觉,这种感觉象暖流般地传遍了她的全身。她准确地感觉到他的手指是怎样控制着缝针,如何摆弄着伤口,接着又怎样缝下一针……最后,他的手移到她托乳房的手的下面。

  “请您向下稍滑一些,把身子躺平。”他说,“我缝了多久啦?您松手,现在它不会把针缝拉开的。我看这用不着包扎了吧……”

  “不用吗?”她反问道。

  “只需在上面放上一块消毒纱布就行了,您躺着不要动,现在我们俩睡一觉吧,伟大的女海盗。”

  “无聊的家伙。”她辛酸地说。

  “才知道。”

  她小心地、平平地躺在床上,身子一动也不动,当赖赫博士从她乳房下把手缩回去时,她感到失望极了。她眯着眼看着他把纱布放在伤口上,又给上面贴上几条橡皮膏。

  “我坦率地告诉您,若我帮您脱衣,您肯定会讲出心里话的。”

  “如果您敢动手,我就喊救命。”她严厉地说。

  “难道您就甘心穿着这无聊的海军将军服躺着吗?”

  “是的!”她把腿弯回去,非常艰难地脱着白裤子,“我自己会脱。”

  “这样,伤口会裂开的。”

  “我等着,直到没有这样的危险为止。”

  “您快把裤子穿上吧。玛丽·安妮,我并不是要袭击您的浪荡公子,您的裸体也许别人喜欢,裸体女人我已经看够了……在海滩上,在棕榈树下,在躺椅里。弹簧垫上……”

  “和床上!”

  “我说的够清楚了,在弹簧床上!若您喜欢卖弄的话——也可以说是在床上!”

  “那您就仔细瞧瞧吧。”玛丽·安妮平静地说。

  “谢谢,谢谢您的恭维,现在您就脱光吧。”

  “不!”

  “是不是要把吉姆和您的大胡子喊来,让他们帮您脱,好吗?”

  “他们不敢。”

  “玛丽·安妮。”他把手放在她那回缩着的膝盖上,猛然间,她全身象触电似的,这时,她完全有力量用右手把他的手推开,可惜她并没有这样做,使她感到遗憾的是……

  他还想摸我吗?玛丽·安妮想着,快来摸吧。该死的。

  “现在我再给您打一针盘尼西林……您对抗菌素不过敏吧,您现在感觉如何?主要是心脏怎样?”

  这句话使她全身突然打颤,痴呆呆地望着他,慢慢地伸开双腿问道:“怎么?”

  “我是说血液循环以及您的感觉如何?不,您是否有情人,哦,我对这根本不感兴趣。”

  “真的?”

  “真的不,象您这样的女人(即使她是一个女海盗,一个洗劫百万富翁游艇的海盗),也必须有个情人,否则是一个异常的人!你们的海盗生活是不合理的……”赖赫说道。

  “女人为什么不能做海盗呢?这难道还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自古以来,所有著名的女海盗,她们都有某种心灵上的创伤,一种使她们永远不能摆脱的,精神上受到重大刺激的创伤。这种创伤只能通过暴行,不仁不义和极大的仇恨发泄出来。她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脱离了正常的生活。这样的海盗,并非为了贪图钱财,相反地,她们那些男同伙整天却想着金条和宝石。可不,干这一行的女人,就是要在海上发泄仇恨。”

  “您学过海盗逻辑学吗?”她讽刺地问道。可她心里感着,您为啥要把手缩回去呢?您为什么不再摸摸我呢?我将怎样来享受您……

  “学过一点,”安德烈亚斯·赖赫把全部器械包在一起,放到床边的内嵌式床头柜上。

  “我在开曼布拉克岛上有一幢房子,这您已经知道了。我搬到那儿第一个月,用了大量的时间研究过我的新家乡和加勒比海的风土人情及历史。假若几百年来没有海盗行径,那儿或许是世界上最美的地方,也可能是旅游胜地。您知道吗?”赖赫博士热情地讲着,“西班牙金色的大帆船,满载着被奴役的玛雅人,阿兹台克人、印加人和托莱台克人的财宝,就是从这个海上经过的。为了运送掠夺来的财宝,西班牙人也曾在他们的船上挂着海盗的黑色旗帜;这样他们就可以逃脱那些战狂风、破暗礁的海盗们的袭击,从而使西班牙成了那时最富有的强国。尔后这理平静了两个世纪,后来中美洲和南美洲的北部又被掠夺,那里的财宝被一抢而空,连那里的海盗(可以说)都要饿死了。现在你们的黄金时代又到来了。这里集聚了无数私人游艇……从巴哈马到特里尼达,从佛罗里达到伯利兹前面的大堡礁,到处都漂泊着金钱……人们认为没有游艇的美国商人就不是好商人,游艇正值兴旺时期。海盗也重新复活了。在他们当中,却有一位您这样漂亮年轻的女人……玛丽·安妮,您为什么要这样生活呢?”

  “这与您无关。”

  “是的。我是被您们劫持的囚犯,”赖赫博士站起来,“伤口已经料理完毕,一切都好了。我们现在要看看您的身体反应如何?”

  “没有弄好!”她大声喊道,而心里却迫切地想着,请稍等,不要离开!

  她象被人们赶到一个陌生世界里的动物一样,一双深棕色的大眼睛呆呆地望着他。现在她才清楚地看到,他身上仅穿一件红色的游泳裤,他是一个肌肉发达,躯肢强壮的大个子男人,棕色的卷发中夹杂着一些白发,两鬓的白发要多些,当他笑时,眼角上出现了小褶痕,额头有两条深深的皱纹,浅棕色的面孔——一张不太漂亮的面孔,这张脸不象她在加勒比海漫游时见到的那些花花公子,或者每两年注射一次活组织细胞,看上去能年轻几岁的富翁们的脸……

  是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穿着紧身游泳裤站在她前面,双手叉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就象一个不想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凯旋归来的海盗。

  若他走了,会给见过他的女人留下内心的悲伤,她们会想念他,谈论他的。

  

  “什么还没有弄好?”赖赫博士问。

  “输液……”

  “这瓶液体输完大约还需要半个多小时,快完时我再来换上一瓶。”

  “您还会来吗?您要到哪里去呢?”

  “到我的船上去,如果您相信的话,我想去穿衣服。我若穿上船长服装,您一定会惊讶的。我也有一套制服。格夫里克特裤子和印有棕榈岛图案的衬衣。”

  “啊!您让我脱衣,自己却要穿衣。”

  “生活就是这样,玛丽·安妮,人们很难找到志同道合者。”

  “收起您那愚蠢的挖苦吧。我冷。”

  “瞧,28度的气温您还感到冷,玛丽·安妮,如果您愿意的话,我这就帮您脱衣服,您先躺下吧。”

  她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他扶起她的腿。先把左脚上的鞋脱下来,再脱右脚……她穿着一双白皮鞋,橡胶鞋底,鞋底条纹凸出,边缘较厚……“接着又脱去她的白袜子,双手抱着她的左脚。

  “惹人喜爱的小脚。你不要再欺负大脚了。”赖赫慢慢地说。

  “您真是个蠢家伙。安德烈亚斯。”

  “谢谢,您又叫我安德烈亚斯……”他弯下身子,解开她制服裤上的裤带。现在她一定会打我的,他心想。我真的摸着它了——她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地。他做好了一切挨揍的准备,假若她动手打他,他是决不还击的。

  他慢慢地解开拉链,站在那里,等候着挨打。

  可是,玛丽·安妮躺在那里却无动于衷,他看着她,她乳房下腹部的肌肉绷得那么紧,两条大腿内侧紧绷着的肌肉看上去就象一对滑雪板。

  他把她的裤子全脱下来,放在旁边,他感到很惊讶,但她却无所谓。她现在只穿着一件紧身的、透明的薄三角裤衩,他第一次看到她的整个肉体……腹部、臀部,大腿、细长的小腿……被太阳晒成棕色的光滑皮肤,她象刚从蚕茧里爬出来似的。

  “这就满足了吧。”她说着,她的声音听起来响亮,但略有点嘶哑。他先给她那优美的躯体上盖了一条浴巾,再压上一条毛毯,又用手掖了掖,把她裹得严严的。

  “由于血液循环不良您才感到冷。因为刚才您流血过多,血压低,这并不奇怪,一会就会好的。”

  “但愿如此。”她小声说。

  “半小时后我再米。”

  她点了点头,他朝门口走去,刚要开门时,她再次向他表白:

  “为了澄清事实,”她说,“赖赫博士,我没有情人!”

  “事实上,您可以把这种坦白与赖赫的名字联系起来。”他回答着离开了卧室。

第三章

  

  阿尔特哈号上的全部人员在甲板上等候着赖赫博士。

  领头的是吉姆·麦克·唐纳德,他的红头发在阳光下油光闪闪,就象是谁给上面涂了层桐油。

  安德烈亚斯·赖赫数了数,共有7名所谓的船员……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机械师也包括在内。看来海盗的生意兴隆,干这一行还是值得的。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已经入睡了,”没等麦克·唐纳德发问,赖赫就抢先说道,“我已经把伤口缝好了,现在她可以忍住痛了,若没有并发症的话,一周后她可彻底康复。

  “太好啦。”麦克·唐纳德走到赖赫博士跟前,伸出他兽爪似的手说,“您现在是这船上唯一能叫我吉姆的人了。”

  “谢谢!吉姆。”

  他们紧握双手,此刻,赖赫感觉到,他的手简直象被老虎钳死死地夹住了。

  “船长说什么了吗?”吉姆问道。

  “说得很多。”

  “我们是到珊瑚岛上去躲躲昵?还是返航回伯利兹。”

  “她还没有想到这一步。”

  赖赫博士环视了一下安内特Ⅰ号,胡安·诺尔斯就象要被流放的因犯那样,被绑在凉棚下的藤椅里。

  “这是个问题,吉姆。”

  “什么问题?”吉姆反问。“你们应该改变战术,打闪电战,要对我和我的船负责。”

  “船不成问题,”吉姆·麦克·唐纳德不紧不慢地回答,“给船底上弄个洞,让它沉入海底。”

  “我不允许任何人损坏我的船,吉姆,您若真的这样千,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哈。您一个人想跟我们拼吗?先生。”

  “吉姆,您别忘了,你们的船长还靠我呢。

  “这是船长自己的事。”

  “好吧,我们走着瞧,我可以到自己船上去穿件衣服吗?”

  “去吧,”吉姆咧开大嘴狞笑道,“您不必呼叫求救了,你们的电台已被我们毁掉了。”

  “吉姆,您真是个精明、勇敢、善于谋划的人……然而,您又是个蠢人,我根本就没想过给海防警察报警。”

  赖赫的一席话,说得麦克·唐纳德神色惊异,不知所措,赖赫笑着走上他的船。

  “吉姆,您对此可算是绞尽脑汁了,不过我感到在你们这里我是自由自在的!”

  

  赖赫博士上船后,立即给胡安·诺尔斯松了绑。

  胡安怎么也不理解,为什么他的老板还能活着,甚至还那么高兴。

  “老板,他们砸碎了我们的电台。”他气冲冲地向赖赫讲着,“还把机房里的电子控制设备砸了个稀巴烂。我们无法开船了。”

  “这太好啦。胡安,”赖赫豪爽地说。

  胡安·诺尔斯呆呆地望着老板,好象他的老板突然变成精神病患者了。

  “好?”胡安结结巴巴地说,“我们无法行驶,等着困死在这里吗?干脆把我们变成木乃伊留在这里吧。”

  “一切都会好的,胡安,不要害怕,切莫仇恨!”

  “我从来就不害怕,老板……”

  “这我知道,为感谢你行刺匪首,我要在开曼布拉克岛给你修建一座房子……”

  “老板……”

  “我去穿件衣服,你到厨房做点吃的。”

  “做饭?”诺尔斯愣在鄂里,两眼直盯着赖赫说,“到底做什么饭?”

  “设宴。做你最喜欢吃的东西,绿胡椒红烧辣猪肉,再弄几瓶冷香槟。”

  “香槟酒?”

  “太阳落山前,你把做好的饭菜都端到阿尔特哈号上去。”

  “老板,我越听越糊涂了,”胡安回答,他猛地一脚,踢倒了刚才绑着他的那把椅子继续说道,“他们是匪徒。目前,整个加勒比海都在通缉他们。一个曾被他们劫夺过的美国百万富翁愿悬赏50万美金缉拿他们,50万美元!老板,眼下我们就能挣50万。”

  “我们走运的话,还可挣得更多。”安德烈亚斯·赖赫向舱房走下去,胡安象一条受惊的狗一样,紧跟在他的身后。

  “我们会走运的!年轻人,我的白礼服熨好了吗?”

  “您的——您的礼服?老板。”

  “我今天晚上要穿它,我从来都没有象今天这样对它感兴趣,懂吗?”

  “不懂,一点也不懂。老板。”

  “这就好,我自己也不明白……”

  

  半小时后,赖赫又登上阿尔特哈号,他下身穿着一条沾满油垢的旧牛仔裤,上身穿着印有棕榈岛图案,质量非常低劣的衬衣。

  胡安·诺尔斯这时正在安内特Ⅰ号上熨礼服,并且用刷子刷一件黑裤子,他还不时地跑到厨房查看他那红烧辣猪肉。

  吉姆·麦克·唐纳德坐在驾驶室旁边的阴影处,大口大口地抽着烟斗,简直就象一台蒸气机的烟囱,喷出一股股浓密的红烟云。

  “有什么事吗?”赖赫问。

  “没有,我们去看她,她却不让我们进去,我敲门,她大声吼道:‘别来打扰我,蠢货。’然而,我们知道她的一切都好,尽管如此……没有她的命令,我们什么也不能干,这简直要把我们弄成精神病了。”

  “这可以说是你们的职业病。”赖赫拍了一下吉姆的肩膀,笑着说,“我看,我们应该在这里住上几天。”

  “这里,珊瑚岛?简直发疯了。”

  “度假。吉姆,在这里游泳、钓鱼、漂泊、游玩……为何不呢?”

  “我们有我们的行动计划。先生,不能这样平平静静地过日子,您知道吗?如果我们不能按计划准时返航,费尔南多就会启航,那你们就要倒霉了。您会尝到费尔南多的苦头。”

  赖赫博士紧皱了下眉头。一个新名字,一个男人的名字冲击着他。

  “费尔南多是谁?”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她没有给您提起过他吗?”

  “没有。”好象一块肉丸子突然哽住了赖赫的嗓门,使他顿时闭口无言。为什么她对此人守口如瓶?赖赫想着:“我没有情人,”半个小时前,她还曾对我这样讲。难道她撒谎啦?

  

  “达尔奎斯到底是谁?”赖赫忍不住问道。

  “她的同伙人,先生。”

  “啊……同伙……”哽在喉头上的丸子好象越来越重,几乎使他喘不过气来。

  可是——在她的私生活中为什么不该有费尔南多呢?安德烈亚斯心想,听到他,为什么使我这样心神不定呢?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你不是白痴,你应当相信象玛丽·安妮这样的女人需要男人。

  “做生意的同伙,先生……”吉姆答道,好象他已经猜出了赖赫的心思。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烟,不自然地傻笑着继续说:“同伙,您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先生,您不了解我们船长,4年前,我们的船只有这船的一半大,刚组建这支队伍时她曾对我们说:‘你们瞧,我是个姑娘。谁认为女人不如男人,那他就错了,谁是你们中间的强者?’”,吉姆咧开大嘴,傻笑着又说:“哦,我还记着这句话,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强者——当然是我,我站在她前面说:‘我!’她回答道,‘很好,过来,和我比一比武艺。’——我想,我不会失败的,因此,就向她扑过去,因为她当时就象金斯敦酒吧的舞女对着我笑。先生……不知咋搞的,突然,我被她打得象一只金龟子一样仰卧着,我的右臂一直瘫痪了4天,右肩上起了一个大包,她的空手拳打得太漂亮了,太凶猛了……经过治疗,我的右臂才恢复过来,要不,我的右肩会终生残废的。我们那时只有3个人……后来,我们的队伍不断扩大,大部分人都是雇佣来的。先生,我们这些人绝对听从船长的指挥……”

  “这是一篇非常精采的演说,吉姆。”赖赫拍着麦克·唐纳德的宽肩膀,“必要时,请您喝朗姆酒。您帮了我的大忙啦。”

  “我——帮了您?先生。”吉姆不懈地问遭。

  赖赫朝着玛丽·安妮卧室的楼梯走去,吉姆·麦克·唐纳德傻乎乎地望着赖赫的背影。他给烟斗里又塞上烟叶,大口大口地抽起来,对着天空,他深深地吐了一大口烟,追忆着他的海盗生涯,他认为这次抢劫是前所未有的第一次失败。

  “胡扯。”吉姆大声喊道,“船长不会接受您的……”

  安德烈亚斯·赖赫没有理睬吉姆,他敲着玛丽·安妮卧室的门,等里边回答:“请进!”后,便推开门跨进屋子。他一眼看见玛丽·安妮还直直地躺在床上。

  

  输液瓶中的液体几乎都要光了。看来,液体还真起了作用,玛丽·安妮的肤色已恢复了玫瑰红色……刚才那几乎是淡灰色的,没有光泽的棕色肤色消失了。她的左手直伸着,右手拿着一个小笔记本,在认真地阅读。赖赫一进屋,她便把笔记本扔到一旁,用气愤的目光盯着他。他知道,那是他的笔记本,是他从安内特Ⅰ号上拿来的。

  “尽管您穿得象个浪荡公子,挺懂礼貌,进女人房间之前,还知道敲门。”她大声说,“您来晚了,远远超过了半小时。”

  “超过7分钟,小姐。”

  “我要求你绝对准时!”

  “我在您部下那儿呆了一会儿——这也是正常的。再说,我既是你们的囚犯,又是您的医生,还是……您未来的最大问题。这涉及到您的特权——您现在感觉如何?加勒比海的美幽灵。”

  “很难受。”她咬着牙,强压着内心的愤怒,“我觉得自己还在发烧。”

  “不会的,已注射过盘尼西林。”他把手放在玛丽·安妮的额头上,她的额头冰凉冰凉、光溜溜的根本没有出汗,“现在我换一瓶液体,傍晚我们一起吃晚饭,然后好好睡上一觉。到明天,整个世界将是红色的……”

  赖赫博士用夹子夹住橡皮输液管,取掉空瓶子,“五颜六色的小鱼在水中、在棕榈树中翩翩起舞,这时微风沙沙地吹……”

  “别胡扯。要不我命令吉姆把你杀了?”玛丽·安妮小声说,“你应该相信,只要我下命令,他会立即杀掉你。”她右手捏紧拳头,“对我说起话来你简直象个疯子……”

  “先得让我换上输液瓶,再叫吉姆来杀我,我敢肯定,这瓶液体输完后您的身体就会好转。伤口还痛吗?”

  “还痛。”

  “撒谎。我已经给您打了止痛针,到明天早上都不会痛的。”

  他换上新的输液瓶,再夹上夹子。

  “如果您的身体中有了它,玛丽·安妮,您就会象彭塞西利那样强壮。您知道这位女士吗?彭塞西利是希腊神话中传说的女皇。这个故事的作者霍默把她描写成一位非常漂亮、有胆量、勇敢而可怕的女人。但她的军队——娘子军,有点美中不足。为了使部队作战灵活,彭塞西利命令所有的娘子军割掉右侧乳房,好多娘子军死于非命!尽管如此,彭塞西利并没有割她自已的乳房,她保持着女性的美。后来她爱上了英雄阿基利斯!而阿基利斯却把她杀了,这是她第一次,也可以说是最后一次犯的最大错误。”

  赖赫对着马氏滴管调整着液体的流速,液体一滴一滴慢慢地流进了她的静脉。

  “先生,讲这个无聊的故事是什么意思?”玛丽·安妮怒冲冲地问。

  “用彭塞西利做个例子给您说点安慰的话。其一,请您不要爱我,其二,您还有两个乳房……”

  “倘若您再胡说八道,我就喊吉姆!”她嚷着。

  她的愤怒是没有作用的,愤怒的火焰全部集中在一双臂上,但是她的一只手却不能动弹。赖赫心想,你这条缚着的牲畜,还能蹦达几下……

  

  他拿起刚才进门时,玛丽·安妮放在旁边的笔记本,打开看着。

  “有趣吗?”赖赫问。

  “您的日记本?”

  “是的。”

  “全是些女人的名字……”

  “是的,全是名单。”

  “这就是您独特的职业吗?”

  “也可以这样说。”

  “您女儿对此有何感想?”

  “她知道,您……”

  “您作为父亲,给女儿作了不太体面的榜样。您女儿多大了?”

  “16岁……”

  “16岁——就有了讨厌的对象!”她结结巴巴地说着。

  他刚把日记本放到床上,她猛地一下用右手捡起来,朝墙壁扔去。“不要让您的女人弄脏了我的床。”她喊道,“全都是些便宜的小娼妓,您还在她们的名字后面都标上价钱!”

  “不错。”赖赫博士想坐在床沿上,可玛丽·安妮却用右手使劲地把他推开,不让他沾床。她用手措敲着弹簧床垫。

  “我不允许您侮辱这些勤劳的妇女……”赖赫气愤地说。

  “即使勤劳!她们还是地地道道没有理智的人……”她的声音显得格外愤恨。

  “海盗有理智吗?”

  “我是您的天使。”

  “我承认!您看来象个天使,这并没有人否认,不过从您的生计来看,您却有损于天使的声誉。我日记本里记着的上些妇女,是靠劳动挣钱生活的良家女子。她们都是我的鱼肉加工厂里的工人,名字后边的数字是她们的月工资。”

  “您很有钱?”

  “鱼肉加工厂是我一个朋友的遗产,我和该厂原来的主人在一起喝了几次酒后,便结为知己朋友。后来他突然去世,留下遗嘱,将这个工厂传给了我。玛丽·安妮,您难道没有算过我到底能值多少赎金!分文不值,我的工厂刚好能包住自己,不盈利,也不亏损。我经营这个工厂全是考虑到女工们的生计,否则,她们就要挨饿。再说开曼布拉克岛只是世界上一个很小的偏僻角落。幸福与困苦纠缠着那里的人民。”

  “我了解开曼。”玛丽·安妮心平气和地说。赖赫的这番解释使她平静多了,就连她的眼神也变得温顺多了。她把身上盖着的毛毯向上拉了拉,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可是,我不认识费尔南多·达尔奎斯!”他吹气般地吐出了心里话。

  “他是一个美男子,长得一表人才,危地马拉人,比您小5岁……”她看着他面颊肌肉颤动着,紧绷着。忍不住大声笑了,“您应该向他学习!”

  “这难以办到。”他生硬地回答道。

  “我计划,后天就返回伯刹兹,把您的船抛锚停泊在这儿,反正它已无法行驶了。到伯利兹后,我将决定怎样处置您。不用我说,费尔南多就会杀掉您的。他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

  “您可别忘了我的舵手,玛丽·安妮。”

  “我们把他也带走。”

  “您不怕超载吗?彭塞西利……”

  “我真想吐您一口。”她叫道,“除了您外,再也找不到这样恶心的人了。您还想永远呆在这里吗?”

  安德烈亚斯·赖赫环视一下四周。

  “再也找不到的。现在液体滴注正常,不发烧,也无疼痛,您尽管说吧,把您那些野蛮的想法统统地倒出来。是的,您大权在手,我现在已是一个无用之徒。回头见!玛丽·安妮小姐……”

  他向门口走去,可是她那傲慢的声调(这种声调在她的船上可常常听到)喊住了他,“回头见是什么意思?”

  “傍晚我再来。傍晚,如果——您——杀……这是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让我唱支我小时候的歌谣……”

  “滚开!快滚蛋,见鬼去吧。如果听您再继续讲下去,我也会变成疯子的。”

  赖赫博士出去了,他上楼梯时,玛丽·安妮听见他兴奋地吹着口哨。

  

  大胡子蹬蹲在缆绳卷盘上,窥视着安内特Ⅰ号,香喷喷的烤辣猪肉味从那边飘过来。

  “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东西?”赖赫边走边问。

  “吉姆说,弄一盘青菜汤。”

  “艰苦的海盗生活啊!如果你们对胡安友好些,明天你们将会吃上比伯利兹乔治堡宾馆宴会上还好吃的饭莱。我的舵手是烹饪的天才!他做的烧无须鳕色香味美。但是你们必须对他以朋友相待才行。”

  他爬上安内特Ⅰ号,走进厨房。

  胡安·诺尔斯正在做晚宴的最后两道菜,冷冻椰子汁冰糕,朗姆酒腌水果。

  “老板,香槟酒在冰箱里。”胡安笑着说,“我已经到那边去过4次了!他们象一群闻到香味的馋猫。我还让麦克·唐纳德尝我们的红烧辣猪肉……他象猪崽似地咕咕地叫了几声就走了,好象我做的是毒药!”

  “我相信,这一定会成功的,胡安。”

  赖赫搏士打开冰箱,看着里面的香槟酒瓶沉思着。

  “时间有变化,胡安。海盗们……

第四章

  

  没看过加勒比海上空晚霞的人,是领略不了那令人陶醉,使人惊异的太自然奇观的。晚霞到来时,整个天空就象着了火似地在燃烧,大海顿时变成了一望无际的火海……在炽热的夕阳下,海水就象那熔化了的金浪在翻腾。

  这令人心醉的自然美景,不一会儿就消失了,晚霞的颜色在不停地变化着。海水的颜色也随着变化,由金色渐渐地变成紫罗兰色、蓝色、深绿色、最后又复变成深蓝色……接着,就是缀满繁星的天空,月光犹如无数把银剑插入大海。

  胡安·诺尔斯正在大厅里收拾餐具。他拿着安内特Ⅰ号上的餐具、银刀、银叉和台布,两套餐具中间还夹着一个奇特的绿红色珊瑚制品,用它来装饰餐桌。

  安德烈亚斯·赖赫穿着白色的礼服,登上阿尔特哈号的甲板,胡安穿着巴特勒式晚宴礼服紧跟在他后面。这时吉姆·麦克·唐纳德张着大嘴和其他几个海盗痴呆呆地望着他们的囚犯。

  胡安给餐桌上铺好台布,摆放餐具时,赖赫走进玛丽·安妮的卧室。他一进门,她就象吉姆以及其他海盗那样。用惊异而疑惑的目光草着他。

  “您们那儿出事了?”她问赖赫。

  他没有吭声,弯下腰,猛地一下把输液针从她的左臂静脉上拔出来。然后,在针眼上贴上一小块胶布。手放在她的额头上,她的额头冰凉——不发烧!接着,他揭开毯子,检查包扎绷带,绷带上干燥无迹,伤口完好。

  “怎么不说话?”玛丽·安妮追问。

  “您是个听话的姑娘,”他回答道,“伤口缝合得很好,现在请您下床,不过得小心。千万别来回摆动。”

  “您发疯啦?”

  她小心地将双腿移向床沿,坐起来稍微喘了口气,左侧圆溜溜的乳房裸露着,下身只穿一件紧身三角裤衩。突然间她理智了,猛地一下用毯子盖住她的下身。

  “除了船长制服,您还有别的衣服吗?”赖赫问。

  “为什么?你说什么?”

  “女人。女人的衣服,您连晚礼服都没有吗?”

  “我劫夺的是船,并不是同被劫者去跳舞!”她大声说,“什么晚礼服!”

  “那我求您多少穿件衣服,您年轻,漂亮,并且又是姑娘,在大厅里总得遮羞呀……20分钟后我再来接您,您现在就开始打扮吧,好吗……?”

  “我身受重伤,难道您不知道吗?蠢货。”她叫道。

  “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您自己说过,我有生命危险……”她两眼凝视着赖赫,嘴唇颤动着说,“难道这全是谎言吗?”

  “经过我几个小时的精心护理,已经产生了奇迹,所谓奇迹,就是您能自己穿衣,并且陪我共进晚餐。”

  “我真想吐您几口唾沫。”她气呼呼地说,“向您发誓。”

  “这是一种演变的新礼节,何乐而不为呢?”身穿摩登礼服,使女人神魂颠倒的赖赫博士弯下腰,轻轻地向几乎是裸休的玛丽·安妮鞠了个躬说,“20分钟后再见——加勒比海的美幽灵。”

  “不!”

  他没有吭声就离开了卧室。

  

  胡安·诺尔斯在客厅中摆好了餐桌,把一瓶香槟酒倒入装有冰块的冷酒器中,这时他看见老板走来。

  “20分钟内你要烧些汤,”赖赫说,“这个船上的厨房设施怎么样?”

  “很简陋,先生,这么豪华的游艇,炊具却太粗糙了。根本不能和我们的比!我把饭菜都端过来了,只要热一下就可以。”吉姆在烧火,烟熏得他几乎要哭了,“我已向他许诺,一定给他烧些可口的菜汤,他听了非常高兴。”

  “胡安……20分钟内准时做好!”

  

  赖赫看着客厅墙上的大挂钟,坐在一个牛皮安乐椅里抽烟,心里惦念着玛丽·安妮。她现在干什么呢?他自言自语地问,她到底会不会来呢?她真的这样固执吗?她是穿晚宴礼服呢?还是不失船长身分穿男式船长服呢?

  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分钟,赖赫打开香槟酒瓶,把酒倒入高脚酒杯,背朝船舱走廊,这是玛丽·安妮来时的必经之道。

  刚好20分钟,他听见后面的门砰的一声打开了,他慢慢地转过身来,双手还端着那两杯香槟酒。

  这时,玛丽·安妮已经走进来了。她那黑色的长发披散在肩上,面着淡妆,身穿一件能显示出她那女性线条美的,银灰色的紧身连衣裙,连衣裙的圆领口,刚好把她那伤口遮住。

  她太神气了,赖赫连呼吸都急促了。他真想说“太妙了。”可是,话到嘴边又迅速咽下去,他觉得憋得难受。他默默地走到玛丽·安妮跟前,把香槟酒杯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问道。她那美妙的声音,简直象童音一样动听。

  “香槟酒,阿曼达·克洛斯1967。”

  她端着杯子的手直发抖,“穷小子,”她竭力地克制着自己内心的愤怒说,“您想拿香槟酒穿越加勒比海,尽管您穿着这身漂亮的礼服,但您毕竟是我们的猎物。”

  “无论您怎样说都行,亲爱的海盗女士。”他向她点了点头,“让我们举杯共贺您猎获我的伟大战绩。”

  “我恭贺您的末日来临。”她气呼呼地说,“干杯!”

  他们举杯相碰,酒杯碰的叮当响,玛丽·安妮一口气喝光杯子中的香槟酒。

  胡安穿着他那身巴特勒式制服,端着汤盘一声不响地走进客厅。玛丽·安妮一见他,就象看见鬼神似的双眼直盯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她问。

  “您不认识胡安吗。扔刀子的胡安。您看这汤烧得怎样?这是用鲜龟,外加西班牙雪利葡萄酒和其他一些调料配制的龟肉汤,配这种汤可以说是‘王室的秘方’——对不起,是‘船家的秘密’。使您感到奇怪的是……”

  “您也会有同样的感觉!”

  赖赫把椅子给她递过去,等玛丽·安妮在桌子旁坐下,他才走过去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胡安又给他们的酒杯里斟满香槟酒。

  “我已派人向伯利兹发报,我们明天清晨启靛,中午就能赶到伯利兹。”她亲切地对赖赫说,“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等着您,都等得不耐烦了……”

  她弓着腰,闻了闻龟肉汤。

  “这是您临死之前的最后一餐,安德烈亚斯……”

  

  这是一个幽静的夜晚,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胡安和阿尔特哈号的船员们开怀畅饮。胡安的烹饪手艺给这个夜晚增添了光彩。玛丽·安妮和安德烈亚斯就餐时,他给阿尔特哈号上的全部海盗们做了一顿美味佳肴。

  海盗们聚集在他们的卧室里,和他们的囚犯热情地,喋喋不休地谈论着,叙说着他们的海盗生涯,讲述着野蛮的海盗经历。

  玛丽·安妮对香槟酒不太感兴趣,但她却爱喝红葡萄酒,吃些珍贵的菜肴,后来还喝了点吉姆·麦克·唐纳德从牙买加‘买来’的高度朗姆酒。

  玛丽·安妮只吃了一点点美味菜肴。由于流血过多,她实在太虚弱了,尽管注射了抗生素,她还是感到身体象灌了铅一般的疲倦,然而她却丝毫不显露出倦意。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象是心情忧郁。即使她心思重重,但此刻她还是极力地克制着。她与安德烈亚斯·赖赫举杯共贺。当安德烈亚斯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从冰箱里拿出第二瓶香槟酒时,她把杯子放到桌子上。

  “您知道,您将要大难临头了吗?”她说道,她的声音有一种不愉快的压抑感。

  “我只知道,我正在和一位非常漂亮的美女共进晚餐,而且,这些珍贵的菜肴很合我的口味,它比阿卡普尔科最好的饭店里的名菜都有魅力。”

  “可是,这个美貌的女子正在考虑将怎样处置您,安德烈亚斯。”

  “杀不杀随您的便,饭后再说吧,玛丽·安妮。”

  “不许您再说这样的蠢话。”

  “我还能活下去吗?”

  “这要由我决定。”

  “啊哈!毒辣的费尔南多·达尔奎斯……”

  “在船上,在海上,我是司令官,但在陆地上,我们却是平起平坐。”

  “那我们就呆在海上吧。就象喜爱漂泊的荷兰人那样呆在……”

  “这不行,倘若我们明天赶不到伯利兹,费尔南多就要向海防哨所报告。”

  “海防警察来帮海盗的忙,这倒很有意思。”

  “在伯利兹我是一个有威望的女子,我和费尔南多·这尔奎斯一起经营着一个生意兴隆的出口公司。”

  “这就是说,您能合法地出售您抢劫的赃物?”

  赖赫博士又给两个杯子斟满福,玛丽·安妮竭力地睁开眼皮看着他着他。

  “不。”她粗鄙地说,“我们经营公司是合法的。”

  “挂着羊头卖狗肉。”赖赫与她碰杯,看她若有所思地坐在椅子上,他说。“如果您累了的话,请您再别说了,我扶您去上床休息吧。”

  “我不累。”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大声吼道。

  “据我的经验判断,您已经精疲力竭了,实在想滑到桌子下面就地安安静静地睡一觉。不,您象那透明的小溪中有生命力的珊瑚一样。”

  “是的!”她高兴地喊了一声。

  “只要您明白就好。”安德烈亚斯喝完了他杯子里边的酒。玛丽·安妮没有与他碰杯,她觉得,若她再喝一杯酒,也许真的会滑到桌子下面。酒精和抗生素在她体内的化合作用,使她的眼皮沉得象铅一样,难以睁开。

  “我承认,我们干了一件蠢事。”她说,“我从来不在珊瑚岛和自己家门口抢劫,而是在离家远点的地方作案。大多在巴哈马南面区域和特克斯与凯克斯群岛,有时也围着处女岛和背风群岛周旋。”

  “都是些富地方,”赖赫笑着说,好象他对此地很了解,“肯定有百万富翁在那儿游荡,他们准有金货,玛丽·安妮。”

  “是的,有金货。”她的声音听起来生硬,并有点海盗味,但由于疲倦她又吐字不清。“当我看见您的船时,怎么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就象疯子似的下达了抢劫命令。”

  “这事您已经说过了!这是命运,玛丽·安妮……”

  “我必须为您着想。”

  “问题是费尔南多会阻止的。”

  “是的。”

  “……这会使您担忧吗?”赖赫问。

  “笨蛋!”她把身子向后靠了靠,闭上眼睛思索着。这是多么微妙的情感,没有痛苦,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睡上一觉……我深知,这个该诅咒的、自信而傲慢的安德烈亚斯今天在这照料着我,什么时候才能有个男人自觉地陪伴我,与我共同生活呢?

  “我想,把您的船就留在这儿。”

  “好。”

  “把胡安也留在船上。”

  “这要看他是否愿意,我们不能强迫他。”

  “只让他呆几天,若伯利兹一切正常,我们就把您的船当作购买来的破船,公开拖到港口,不过,我们要让您的船外观上受损才行。”

  “只要您喜欢,叫我给船体上弄个洞都行,把它叫做‘瑞士干酪’。”

  她猛地一下站起来,把椅子都撞倒了,气愤地看着他,“您怎么老是这样拐弯抹角地,”她大声说,“净胡扯。您为什么不与我谈谈您的生活和命运呢?”

  “这使我感到奇怪,”赖赫博士斟满一杯香槟酒,“这毕竟反映了海盗的道德。抢劫、杀人。历史上你们那些著名的同伙都是些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玛丽·安妮,祝您健康!”

  “掐死你。”她怒骂遭,“明天你受刑后,给脑袋上浇水时,也许你会高兴的,费尔南多会使用各种各样的印第安酷刑。”

  “这我早已预料到了,可是,今天呢?玛丽·安妮,我是今日有酒今日醉,明日没酒喝凉水,活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人。”

  他绕着桌子走到玛丽·安妮跟前,用手扶着她,她已精疲力竭了,她用双手紧抓着桌沿,但并不想流露出虚弱的样子。

  “我扶您到卧室去。”他说。

  “我自己走。”

  “除非您爬着去。玛丽·安妮,您不要太任性!”

  “若可能的话,您还要帮我脱衣服……”

  “可以,不过您不要生气,您的肉体对我来说并不陌生,我正想检查伤口,走吧……”

  她咬着牙,挽着他的手臂离开了客厅,走了几步后,她的腿不听使唤了,整个身子都依在赖赫怀里。

  

  赖赫连拖带拖地把她弄进卧室,然后抱起来小心地放在床上。

  “拉链在后面……”她喃喃地说。

  “这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次帮您脱衣。

  “我以为您是个瞎子,聋子……”

  他脱去她身上的连衣裙,她除了穿着这件连衣裙外,就只剩下那件紧身的三角裤了。连乳罩也没有带。她半闭着眼睛看着赖赫把急救药箱从床头柜上拿过来,熟练地打开。她双腿伸开紧紧地并在一起。毫无惧色。他并没有利用这个机会,只是用手压了压那抖动的大腿内侧。

  赖赫博士取掉胶布和药棉,仔细检查伤口,伤口正常,不红不肿,没有感染的迹象。他只用指甲尖轻轻地触摸了一下缝线,便痛得玛丽·安妮整个身子都震颤起来。他拿起听诊器,检查她的肺。心脏……绕着乳房来回地听摸着,玛丽·安妮难受地咬着下嘴唇,没吭一声。

  “都好吗?”当他挺起身子时,她用嘶哑的声音问道。

  “很好。您的伤口好得出奇,正如古代的格言所说的。”山猫是顽强的。“

  这里也有一句格言:“公牛总是公牛。”

  他把急救药箱从床上拿起来放在旁边,“是否要我给您站岗?”

  “我自己睡觉。”

  “这仅仅是个建议……”

  “您在哪里睡?”

  “在我的船上,请放心,我不会跑的,我们明早肯定会共进早餐……

  他又象给小孩盖被子那样,给她盖好毛毯,然后弯下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吻我的额头,这个傲慢的猴子,她想着,难道就不能吻我的嘴唇吗?简直把我当成了3岁的小姑娘。

  “晚安,”她小声说。“晚安,玛丽·安妮。”他走到门口,转过身来说。 “您是海盗史上最杰出的女海盗。今天改变了我的一生……”

  

  尽管她已经很累了,但是她睡不着,躺在床上静听着船上的嘈杂声。

  胡安和她的部下在客厅里收拾餐桌,餐具的碰撞声,地毯上那杂乱的脚步声,熙熙攘攘,忽然她听见安德烈亚斯·赖赫的说话声以及麦克·唐纳德的回答。

  嘈杂声消失了,船上静悄俏地,只有海浪拍打船壁的哗啦声,随着海浪的冲击,船缓缓地左右摆动着。

  安德烈亚斯是否上了他的船,乘着他们的小救生艇寻找离这最近的,有人居住的岛屿?他完全有能力……离这最近的岛屿只有17浬远,图尔涅夫群岛的南部有几个旅馆,大概他都知道……?为什么你不逃跑?安德烈亚斯!你并不了解费尔南多。你的出现正好给他敲响了攻击的信号!你却没有攻击他的机会,赶快乘着您的救生艇逃命吧。当明早太阳升起来时,你已经离开这里。

  可是,玛丽·安妮又是多么希望他留在这里与费尔南多较量一番。到了伯利兹,她想着,我的力量就更强大了。费尔南多你就不是老板了……而老板应是我了。费尔南多你只是我的股东,公司属于我的。

  公司。够格吗?……

  她从床上爬起来,慢慢地走到窗前,揭开窗帘,向赖赫的游艇望去,游艇在黑夜里被海浪拍打着轻轻摇晃。这里可以不用航标灯,因为这段海域有许多暗礁,没有船只敢晚上从这里通过。

  她一直扶着窗户僵立着,直感到腿不听使唤,才上床休息。她刚躺下就进入了梦乡——她把刚才的念头带到梦幻世界;安德烈亚斯,逃命……我替你担忧……

  

  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毫无顾虑地登上他的游艇,胡安·诺尔斯向他报告玛丽·安妮已进入梦乡。

  “老板,我们赶快乘救生艇到图尔涅夫群岛去,今晚是顺风,只要把小型简易船帆装上……明天拂晓我们就可以到图尔涅夫群岛了。”

  “这我知道。胡安,我们就呆在这里!”赖赫回答。他坐在大厅里喝着加有不少冰块的威士忌酒,回味着他今天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并没有考虑他的明天。胡安,这个贴心的舵手坐在他对面喝着果子汁,没有流露出一点担心的神色。

  “这些家伙给我讲了许多事情,”胡安·诺尔斯说,“他们对咱们是不会仁慈的。这帮人都是些心狠手辣的家伙。老板,伯利兹的费尔南多是个无恶不做的坏蛋。”

  “所以我才想见见他,胡安。”

  “老板,他比我们的力量强。”

  “你怎么知道?”

  “我们是俘虏……”

  “我们把手枪带上,藏在裤子口袋里。”

  “他们已经商量好应付我们的对策,如果我们再反抗,他们就用机枪火炮把我们打成肉酱。”

  “谁说的?”赖赫问道。“麦克·唐纳德。”

  “你叫他吃你做的晚餐了吗?胡安。”

  “他对今天发生的事情很苦恼,他爱玛丽·安妮!老板。”

  “真令人欣慰!”

  “可惜,他只会执行上司的命令,他们有铁一般的纪律,这位女士把这条船管得死死地。”

  “是的!她会柔道空手拳术——我知道。”

  “老板,她是个美人。”

  胡安微笑着:“她刚才穿的连衣裙……”

  “别说了!胡安,”赖赫打断他的话,“好事轮不上你的,你留在我们船上,三四天后再把安内特Ⅰ号当作破船公开拖走。就这样定了吧。”

  “您不能一个人走。老板,这您也清楚。”

  胡安·诺尔斯站起来。他很严肃地说:“我曾向安内特小姐许诺——是的,我也曾向上帝发过誓,我永远不离开您。”

  

  安内特!刚满16岁的姑娘,是一位与她母亲长相十分相似的金发姑娘。下身穿着一条半旧牛仔裤,上身穿着一件蝙蝠式羊毛衫,也叫丁字型羊毛衫,高个子,长披发……

  开曼布拉克岛上的居民把安内特小姐叫做“金发女郎”。安内特小姐有一个最好的卫士——本先生,本先生经常陪伴着她,她走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保护着她,就连那些固执的老海员见了本先生,也得赶紧让路……

  本先生是一条德国狼狗。

  安内特小姐,赖赫的女儿,曾经让胡安对上帝发誓,这一点是安内特的独特风格。现在胡安·诺尔斯不仅问心有愧,而且也对不起万能的上帝了。

  

  “我不会出啥事的。胡安。”赖赫说,并且举杯喝完威士忌酒,胡安要重新给他斟酒,他谢绝了,“你就放心地呆在船上。”

  “您相信,那女士——真的——爱您吗?”

  “别胡扯。”

  “她爱您,老板,船上那帮匪徒对此极为震惊。他们从来未见过他们的船长穿连衣裙!您不在她身边时,她对她的部下非常蛮横。在我们到这里前不久,她给大胡子表演了柔道绝技,猛地一击,把驾驶舱打得轰隆隆直响,大胡子说。‘他妈的,她真是个完美无瑕,文武双全的女子。’”

  赖赫博士走刘大厅的宽沿窗台前,隙望着对面的海盗船,四周一片漆黑。麦克·唐纳德今晚站岗,他是一个有主见的舵手。

  “今后,我们的一切就要听从那位海盗女士的指挥了,‘赖赫慢腾腾地说,”人生的道路是曲折的——目前,我们正沿着这条极其曲折的道路行走,胡安,我们得随时做好应战准备。“

  “老板,我真替您担忧。”

  “我也是,”赖赫从窗户边走过来说,“可是,我和你担忧的不一样……”

  

  黎明,太阳刚刚升起,两个海盗登上了安内特Ⅰ号。

  按他们的意图,他们想把胡安和赖赫从睡梦中惊醒,可是,出乎意料,赖赫和胡安早已整装待发。

  他们已给胡安准备好食品和饮料,倘若不按预定日期来按他,安内特Ⅰ号上的食品和饮料也足够胡安吃4个星期。在此期间,胡安完全可以修好驾驶舱内被损坏了的机件,驾驶安内特Ⅰ号,或者乘救生艇依靠自己的力量离开这儿。

  “以后我也去伯利兹,”他说,“老板,如果他们敢欺辱我们的话,我就跟他们拼了,这个’公司‘肯定要倒闭。”

  

  玛丽·安妮在阿尔特哈号上等着她的“囚犯”。她身穿船长制服,头戴一顶带有金丝条的白色海军军官帽,长头发紧盘在帽子下面,看上去就象一个具有冒险精神的年轻小伙子。

  她站在驾驶台上,身旁站着舵手吉姆。大马力发动机在轰轰隆隆地运转,雷达天线在旋转着,搜索着周围的海域。甲板下面的机枪和火炮已显露出来,刚擦干净的甲板闪闪发光,只有内行才可知道这其中的奥秘。

  玛丽·安妮一手拿着无线电话筒,一手向赖赫示意,要他到驾驶台来。

  “到这儿来,安德烈亚斯,”她傲慢地叫道,“我要与费尔南多通话,您不想问候几句吗?”

  “如果值得。”赖赫爬上驾驶台,向麦克·唐纳德点了点头。

  舵手吉姆·麦克·唐纳德站在驾驶舱里,掌着舵,心里在思索,这两个傻瓜为什么昨晚不逃往图尔涅夫群岛,到了伯利兹,见到费尔南多将是难以想像的,看来这可不是好兆头……

  “这个人怎么样?”赖赫问道。

  “我简单地给你介绍一下吧,”玛丽·安妮把话筒递给赖赫,“费尔南多跟所有的伯利兹人一样,英语说得一点也不准确,不过,您会听懂的。”

  “我还会讲西班牙语,女士。”

  赖赫拿起话筒吹了吹,“费尔南多,您能听懂吗?”他问道。他的西班牙语确实讲得不错,甚至连加勒比海的方言都能讲。

  “能。”从无线电话简里突然传来了达尔奎斯的声音。

  “我叫安德烈亚斯·赖赫,被您的商业同谋无理抢劫,今天就要抵达贵处——伯利兹,若可以的话,您是否要喝点香槟酒,要我给您带几瓶吗?不过,有的人喝了香摈酒老打嗝……”

  麦克·唐纳德脸色苍白,玛丽·安妮坐在驾驶台上一动也不动,安德烈亚斯滔滔不绝地宣判着自己的死刑判决书,此刻,任何人也无法插嘴同费尔南多通话!

  喇叭里迅速传来回音:“玛丽·安妮……”费尔南多吼叫道,“你怎么结识了一个疯子,把他扔到海里。让他和鲨鱼一块去喝香槟酒吧。”

  “鲨鱼是反对喝酒的。您知道吗?费尔南多!”

  “您为什么还活着?”费尔南多吼道。

  “不杀人,只要钱财,据说是你们以往的经商道德,船上配备了机枪和7.5厘米的火炮,还硬说这并不是为了杀人而配备的。”

  “吉姆在哪?”

  “在这。”麦克·唐纳德吼道,满脸红胡子中只凸出了那两只猫眼,就象杂技园的丑角一样。

  “把这家伙扔到海里就这么难吗?”

  “这里的情况很好,”赖赫博士把话筒递给了麦克·唐纳德,他继续说道,“您不了解船上的局势,费尔南多。”

  “玛丽,你们那里出了什么事?”

  费尔南多的语音急促不安,他领悟到船上可能发生了使他难以预料的事情,或者发生了意外。他已预感到不祥的兆头。

  赖赫博士把话筒举到玛丽·安妮的嘴边,她象做报告似的张开樱桃小嘴,“我们现在就启航,费尔南多,”她用带点沙哑的语调继续说,“中午我们准时进港,我经大堡礁暗礁群走近道。”

  “这样太危险。玛丽,”达尔奎斯回答。

  “尽管如此,我也要把这个人带到伯利兹!完了。”

  她根本没等费尔南多回话就关闭了无线电发射机。虽然接收机灼呼叫指示灯泡在不停地闪烁,不断地显示着呼叫信号,但是,玛丽·安妮却毫不理睬。

  “不许接通。”她命令麦克·唐纳德,“现在我们走直线,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吉姆惊疑地问,“怎么,您不想?”

  “经大堡礁?”

  “全速前进。”麦克·唐纳德只得点了点头,以乞求的目光看着翰赫,“魔鬼在向我们的船招手,它给我们船增添了飞向灭亡的翅膀。”

  只有军舰上才装备的回波探测器、雷达和新式声纳测距仪,阿尔特哈号上全都配备了,它借助这些现代化的仪器,象飞鱼似地穿过珊瑚岛,直驶伯利兹。

  胡安站在安内特Ⅰ号的甲板上,拿着他的草帽向他们挥手告剐。

  

  玛丽·安妮不耐烦的看着赖赫博士,他又穿着那件令人恶心、印有棕榈岛图案的衬衫,不太干净的白色牛仔裤,脚上登着一双粗笨的旧鞋,头上戴着那顶边沿起毛的宽沿草帽。他今天为什么没有提那只箱子,或者麻袋?原来那所谓的“箱子”就是他身上穿的衣服卷成的包袱。

  “您再没有别的好衣服吗?”玛丽·安妮以刻薄的口气问。

  “我认为穿上白色礼服去死不新颖,费尔南多杀我时,我穿上这套旧衣服会觉得更舒服些。”

  玛丽·安妮气得咬着牙离开了驾驶台。

  赖赫紧跟在她后面,走进了他俩昨晚用餐的大厅。

  “您用过早餐了吗?”她问。

  “没有,我们有言在先,可爱的加勒比海幽灵!”

  “您若再敢说一遍,我就给您一拳,挨上一拳,您心里才舒服,这样您就会没有食欲了。”

  “那我立即做个听话的小懦夫。”

  赖赫在餐桌旁边坐下,大胡子端着咖啡走进大厅,轻轻地摆放在餐桌上,他用阴险狡诈的目光看着赖赫。

  “伤口好吗?我的病人——而不是海盗。”

  “很好。我用镜子对着伤口看了看,伤口不红不肿,您不必操心了。”

  “遗憾,这伤口永远有欣赏的价值……”

  “糖呢?”

  “在这儿。”

  “咖啡里需要放几块糖?”玛丽·安妮生气地问道。

  “两块,请吧。两块糖,不要奶油。”赖赫舒适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餐桌。他就这样被她庇护着,简直成了阿尔特哈号上的贵宾。

  “真有点难以描述的滋味,”赖赫嘲笑着说,“多美的早餐咖啡,白面包、奶油、果酱、蜂蜜和耐贮腊肠。吃了这顿丰盛的早餐,管保一天也不饿。”

  “您昨晚为什么不逃走呢?”玛丽·安妮突然问道,她双手紧捧着咖啡杯,好象咖啡已经凉了,她正在用手给它加热。

  “因为我们已经约好,今早我俩要共进早餐,我应遵守诺言。”

  “这与您的性命有关,难道您不明白吗?我们处在特殊环境之中。”

  “……谁都知道,当今一位伟大的女士指挥着这支海盗大军。”赖赫接着她的话说。

  “是的。”

  “倘若再继续干下去,你们将会因此而丧生!玛丽·安妮,这一点我深信不疑,你们除了继续干这一行,难道再没有别的事可干吗?谁敢保证有朝一日大赦之时,我要向世界新闻界透露这里的所见所闻,用醒目的标题写上‘我相识的痴情女盗’,这样我就能挣一大笔钱,首先在美国和德国。”

  “这不过是您的看法,”她小声说,“您的处境好象日落西山。”

  “这一点我从不否认,不过,每个人临死之前都有他最后的愿望,我也如此,我希望在我临死的前一小时能与您共享人间的欢乐。”

  “难道我就不需要吗?”

  “对此,我要尽最大的努力,如果您愿意和我……”

  “不。”她大声说,“不,早餐后,我就把您这囚犯关起来。”

  “关在发动机旁边的黑房子里吗?”

  “您等着吧!”

  她没吃一口饭,没喝一日咖啡,从座位上跳起来离开了客厅。

  她走进卧室,把门关上,躺在床上紧握着拳头敲打着弹簧垫,“你这个怪物!”她头靠枕头喊道,“这个可憎的家伙。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呢?预料你会……”

  大胡子不慌不忙地,从容不迫地收拾着餐桌。

  

  阿尔特哈号象只飞鱼似的穿过加勒比海,避开纵横交错的危险的暗礁,全速驶向伯利兹。麦克·唐纳德不愧是个掌舵的老行家,有非凡的掌舵本领,当回波探测器和测距仪探测到暗礁时,他顿时毛骨悚然……有时船体下面的两个船艉推进螺旋浆只离暗礁有一巴掌远……阿尔特哈号几乎象悬浮在海面上似的奔驰着。由于麦克·唐纳德有高超的掌舵技术,所以,当被抢劫的富翁快艇发出呼救信号后,2个国家的海防护卫艇和水上警察巡逻艇以及军舰搜遍整个加勒比海都一无所获,始终抓不到这个“加勒比海的幽灵”,这就是其中的奥秘之一。此外,他们白天藏在十分隐秘的地方,晚上才神奇般地逃出封锁区。

  “先生,我可以给您出个主意吗?”当大胡子收抬完餐桌,把最后一把食叉要拿走时说。

  “有必要吗?”赖赫问。

  “我们进入伯利兹港口时必须缓慢行驶,您在那儿跳海逃身是最好的机会。”

  “您疯了?”

  “不,您疯了。”

  “你们的费尔南多是真正的魔鬼。除了干这一行,难道你们就不能选择别的职业吗?我看你们的举止很象星期日牧师……”

  “先生,这些您会明白的。”大胡子嘀咕着走出了大厅。

  大胡子收拾完餐具后,爬上了驾驶台,站在麦克·唐纳德旁边看着海水发愣。

  “怎么?”吉姆问,“他说什么啦?”

  “没有,他在下面。”

  “他是我碰上的一条癞皮狗。”

  “他爱上了船长.”

  “你给谁讲过吗?若讲出去可是人命关天……”

第五章

  

  1862年伯利兹沦为英国殖民地后称英属洪都拉斯。首府伯利兹城,有45000居民。1964年1月,伯利兹实行内部自治,加入了英联邦,从此,这块土地上降下了英国旗,英国军队和官员也撤走了。伯利兹人民开始主宰自己的命运,开创历史的新纪元。

  伯利兹的旅游业十分兴盛。近年来,豪华宾馆在海滨上铺天盖地拔地而起,空中昼夜不停的旅游客机吞吐来来往往喧闹的游客和度假者。茂密的原始森林中的伯利兹河,成为旅游者冒险娱乐的极好去处。而举世闻名的阿尔图哈和新阿尔图哈玛雅遗址则吸引着许多考古学家前去探究……

  生活在这里的人们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然而,伯利兹城在1961年遭受到的洪水和飓风的袭击,这个城市的1/3毁于一旦的历史仍然使人们记忆犹新。

  

  此后,这里曾多次遭受到自然灾害的侵袭。因此,伯利兹人民在距伯利兹城80公里的地方建造了新的首府,取名贝尔莫潘。贝尔莫潘这个名字意味着伯利兹走向美好的未来。新首府贝尔莫潘城是一座政府官员居住和办公的新型的行政管理建筑群。居住在这里的4000余名政府官员主要负责出口蔗糖、柑果和桃花心木材的生意,以此为国家换取外汇。这块被世界遗忘了的小天地,极力想使自己成为世界上第一流的旅游胜地,但是,使伯利兹人感到遗憾的是,德国旅游业和他们那些周游世界的旅行家们目前还未发现这个人间天堂。

  

  大自然赋予了伯利兹无穷的魅力,这里有世界上第二大堡礁,一望无际的天堂般的白色沙滩,常年最理想的沐浴气温,摄氏25℃至摄氏28℃的水温和能使鱼群随身的暗礁群……如果您在阳光普照的白昼只身躺在海滩上的椰子树下,照样能使您进入沉醉的梦乡。微风、大海和蓝天在这里组成了美妙的世界。

  在杂乱无章的珊瑚礁群中,隐匿着无数只船骸,有西班牙大帆船、英国战舰,帆浆大战舰、三桅帆船和三层大客轮……这些沉入大海的财富,有的是遭受了台风的袭击,有的是被海盗击沉,还有的是因触礁而丧生……如果没有那些不辞劳苦的守猎者——鲨鱼和梭子鱼,这些沉入海底的宝藏可算得上是探险者和寻宝者的天宫了。

  

  这里美中不足的是,靠海滨的宾馆太少。但当地居民在海上的大珊瑚岛上建造了不少海上旅馆。若从海上旅馆到陆地,或者进入伯利兹城区,首先必须乘上渡轮或救生艇,穿越原始森林中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旅游者总免不了遭受倾盆大雨的袭击,扫兴而归。

  早先的首府伯利兹城,居住着45000居民,他们大多住着简单的木板房屋,因为这里每年都有台风,况且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发洪水……台风和洪水随时威胁着这座城市……

  伯利兹城里倒也有几座石块砌成的建筑物,最坚固的要算是银行,其次就是政府管理大楼,贸易大厦、富翁的公寓、仓库,体育馆和政治家活动的场所。穿过未曾开发过的原始森林,就是伯利兹城郊,那里有几座华丽的西班牙和英格兰式的别墅,乳白色的宫廷建筑,配有豪华幽静的工业,显得格外富丽堂皇。

  

  阿尔特哈号劈开浑浊的海水,慢慢地驶进3号码头,当船靠岸时,一个水手将缆绳向岸的码头扔去,码头工人接住缆绳将它紧紧地缠在大铁桩上。这时,阿尔特哈号船舷上一排白色的沙囊直冲码头边壁。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站在码头堤岸上凝视着这里的一切。麦克·唐纳德举手向他致意问好,然而他却无动于衷。

  “他是出洞的老鼠,早有准备。”大胡子对吉姆说,“我真不想看见他那张狰狞的嘴脸,我们若能到海上呆上它五六个星期……多弄点美元再到海地去逛妓院,那才叫过瘾。”

  阿尔特哈号在伯利兹港3号码头下碇。

  

  港口正常的货运吞吐在中央码头上。搬运工人正在中央码头上给货轮装载伯利兹土产,以换取美国和英国的机器,药品、电子产品,小车和货车……

  3号码头上静悄悄的,这里除了几个码头工人外就是费尔南多了。

  费尔南多不胖不瘦,中等个,黑头发,上嘴唇上留有考究的八字胡,头戴一顶巴拿马式白色礼帽,脚蹬一双灰白双色的牛皮鞋。

  他身上穿的那件浅米色的西装,式样和做工都非常考究,敢肯定在伯利兹是做不出这样精致的服装的。这个仪表堂堂、目中无人的家伙独自在码头上等候着阿尔特哈号的舷梯伸过来。

  

  玛丽·安妮和赖赫博士站在客厅里的窗前,看着费尔南多。

  “他就是费尔南多。”她说。

  “您瞧,我对他崇敬得都打颤了。”

  “他是只野兽。”

  “不过,不是大猛兽……”

  “他只是一只黑豹子,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应该见识见识这只刁钻古怪的黑豹子。”

  “我要教训这只黑豹子给您瞧瞧。”

  “费尔南多可不是好惹的。”

  “他既然是只刁毒的黑豹子,那您又为什么要与他会伙昵?”

  “我们合作得很好,因为他爱我。”

  “原来如此。”

  “这不过是单相思,安德烈亚斯,我并不爱他呀。”

  “多么值得爱的人哪。”

  “到甲板上去。”她气呼呼地说。 “你这些讨厌的废话太恶心了。”

  “我也跟您一块去吗?”赖赫问道。

  “当然啰。”

  “不捆绑吗?从什么时候起,海盗不捆绑他的囚徒呢?”

  “我真想给你一耳光。”玛丽·安妮以优雅的声音小声说。“快走!您走前面。”

  “好啊。无论怎样也得服从命令!到伯利兹黑豹子那里去。”

  

  赖赫博士和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刚走上甲板,要朝舷梯上走时,恰好和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碰个对面。达尔奎斯伸出双臂,扑向玛丽,紧紧地拥抱她,那张兽嘴在她的脸颊两侧吻来吻去。

  “看见你凯旋而归,我真高兴。”他用西班牙语说:“见到你,我的生命就重新获得了力量。”

  “尽管如此,你问候女士时也应该首先脱帽。”赖赫面带笑容地挖苦费尔南多。

  费尔南多放开玛丽·安妮,象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慢慢地将身子转向赖赫,他那狰狞的面目顿时显得更加凶残,两只眼喷射着愤怒的火焰,瞳孔中的两只金色的黄点几乎要跳出来,显得格外凶恶。

  “很抱歉,我是公司经理。玛丽·安妮主管公司海上事务。”他不慌不忙地说,他的声音那么平淡,好象同商业伙伴在洽谈生意。

  “你们两人的角色应该调换一下才好,达尔奎斯先生。”

  “你竟敢这样对我说话。”

  “海风有助于强身壮体,海上的气候……”

  “我们将有机会去试探这变化多端的海上气候的。”

  他们两人面对面站着,赖赫几乎比达尔奎斯高一头,身体也比他强壮,从外表来看,赖赫对付他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不过,耗子虽小,但它却敢向人进攻。

  此刻,费尔南多却显得宽宏大量,他突然又转向玛丽·安妮而不理赖赫。赖赫就象码头上的木桩似的呆呆地站在那儿。

  

  玛丽·安妮,赖赫和达尔奎斯带着船上所有的证件走向港务处。随后,吉姆·麦克·唐纳德和大胡子也走下船。

  尽管这个被英国人统治的伯利兹城。几乎被世界所遗忘,但是入境也不那么容易。阿尔特哈号从外观造型来看,已不是一般消遣度假的游艇,它是一艘海关登记注册的船只,因此,每次出港,入港都要在港务处进行登记,在入境证上加盖官方印章后方可入港登陆。

  在伯利兹,官方印章向来被认为是压倒一切权力的圣旨。国家官员们喜欢安静舒适的生活。谁都知道,这里官员大多是马雅人和印加人,也有墨西哥印第安人的后裔,政府官员中等级观念如古埃及的等级一样。他们就象开天辟地的亚当管理着天宫。

  “有史以来,我第一次干了一件蠢事。”玛丽·安妮说。

  

  主码头有一艘小货艇正在往英国太货轮上运送着大袋的蔗糖。马路上满载桃花心木板的大卡车向港口驶来。海面上拖轮拖着长长的装有圆木的木筏子也向码头驶来,这些圆木是从伯利兹原始森林中砍伐的,经过伯利兹河拖到码头,大概是运往美国和欧洲加工胶合板的。

  这个港口是伯利兹通向世界的大门,在这儿,能够看到伯利兹的财富。这里还有一个小飞机场,因为这个机场没有配备国际机场所要求的基本设施,一般不能降落大型客机。乘飞机来伯利兹旅游的人,都必须在危地马拉或墨西哥,甚至在古巴或牙买加换乘小型螺旋浆客机。这个机场每个月都有一架从美国佛罗里达来的喷气式专机在这里逗留,飞种的主人戴维·西尔维斯顿先生每月都要与费尔南多·达尔奎斯会面洽谈生意。戴维·西尔维斯顿在美国坦帕经营着一个“民间工艺品及热带兽皮”进出口公司。

  

  “我们应当从蠢事中汲取教训。”费尔南多理智地说,并且把胳膊搂到玛丽·安妮的肩上。

  赖赫紧皱眉头看着费尔南多和玛丽·安妮,他意识到赞尔南多对他的挑战,“我是正义的。”

  “吉姆通过无线电全都给我报告了,我看没有击沉这艘德国船是极大的失误!”

  “这是个漏洞!”赖赫脱口而出。

  “我在跟您讲话吗?”费尔南多喃喃地道,“告诉您,无论何时何地见到警察,想报警,求救(他们后面就站着两位警察)……都是徒劳的。”

  “因为您把他们都买通了,这我明白。”

  “警察的薪金少得可怜,我要资助他们养家糊口。”

  “您真是个慷慨大方的人哪。我多么想与您拥抱一下。这个腐朽堕落的世界上象您这样的善人真是少有。今天能碰到您,感到欣慰,费尔南多。”

  “先生,您把自己所处的位置弄错了。”

  “没有,绝对没错。我第一次踏上伯利兹土地,感到这里的一切很富有想象力,我对这里的大暗礁、美丽的沙滩、清香的海水,都感到亲切。这里是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天地。”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回头又转向玛丽·安妮。

  “你怎么带来个疯子?”他不耐烦地问。

  “他救了我的命。”

  “这么说他有立功表现,我们应该马上去见见伊内尔斯大夫,让他检查一下伤口。”达尔奎斯回身转向赖赫博士,并且指着停在仓库旁边荫凉处的一辆美国豪华大轿车。

  “我们一块去?”

  “是的,最好带上点冷饮。”玛丽·安妮说。“您走前边。”费尔南多对赖赫说。

  “请吧,您以为我会骑在鳄鱼背上走水路去危地马拉吗?我承认自己是一个被抢劫的囚徒,但是,您看到的将尽是倒霉的事。”

  “住嘴!安德烈亚斯。”玛丽·安妮用英语说:“您为什么要惹怒他呢?”

  “因为这个怪物能使我腾飞,我想骑着他无休止地周游世界。”

  

  赖赫在前面向轿车走击,用手摸了摸银光闪闪的车身,然后上了车。费尔南多随后也上了车,他在一个按钮上按了一下,车顶棚自动打开,红色的皮沙发坐椅裸露在太阳下面。他又按了另外一个按钮,四只镶在车身内的立体声喇叭响起了舞曲。

  “我相信,费尔南多,您一定发现了社会的漏洞。为什么几个世纪以来的海盗行径使人捉摸不透呢?”

  达尔奎斯和玛丽·安妮坐在赖赫前糌的垮位了。

  “回答很简单。”费尔南多说。汽车飞快地驶离了港口,几乎听不到这辆12汽缸超豪华轿车发动机的噪声。 “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大量的财富就象今天这样显露于世。南美洲和北美洲的富翁们将大量的财宝带到游艇上,这真让人不可思议!有一回,我的女友劫夺了一艘墨西哥游艇,不但弄到300万美元现钞,而且还弄到价值400万美金的首饰。”

  “这可足够一辈子用了!真令人羡慕……”赖赫弓着腰温柔地抚摩着玛丽·安妮的尖指甲。她耸了耸肩,脸绷得紧紧的,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可她内心却无限地激动,兴奋。当赖赫把她的手绕过她肩向后拉时,她有意识地向前弯了弯腰,赖赫的手只好松开了。

  

  赖赫博士对伯利兹城市的建筑了解得并不多。费尔南多驱车绕城沿着一条比较宽阔的柏油马路行驶,来到一片别墅区,这片别墅区在伯利兹河附近,背靠着原始森林,就象一个美丽的大公园,一排长长的白色平顶房几乎消失在花丛树荫之中。

  “您真是个好心肠的人!”赖赫突然大声说。

  达尔奎斯怵然问道。 “您这是什么意思?”

  “您为贫穷的警察家眷盖了这么好的房子。这里住的都是些政府官员,不是吗?”

  费尔南多默认了赖赫这一新的挑衅,将车拐进一条用石头铺成的街道上,在一栋西班牙式的别墅前停下来。这栋别墅从外表看来寓丽堂皇,里面那就可想而知了。达尔奎斯按了几下喇叭后,从院子里跑出一个身穿奴仆服装,看上去象黑人、西班牙人、印第安人和中国人的混血儿的仆人,他戴着一双白手套站在华丽的大门后边。

  “这就是将要杀您的人。”费尔南多高兴地对赖赫说,“佩德罗·卢巴是这个地区的职业刺客。”

  “可是,以前的刽子手都戴的是黑手套……”

  “换上白手套安全。”

  达尔奎斯扶着玛丽·安妮走下车后,朝佩德罗·卢巴点了点头,佩德罗·卢巴走到赖赫座位前面的门旁。

  “我的年轻人,”赖赫用德语说。“离我10厘米有点远了。你有勇气杀我吗?我看你不过是头蠢牛,若你相信的话,刚才费尔南多向你点头示意就使我打了个寒颤。”

  佩德罗好奇地看着赖赫……他虽然听不懂赖赫说的话,但是他却知道他应该做些什么。即使他是个不受欢迎的客人,但他毕竟是老板带来的人。当佩德罗打开后车门时,当即挨了赖赫一拳。

  这一击打得佩德罗象个白球似的滚到马路对面的石子路旁,他象个瘫痪人半卧在那里,恐慌地瞪着双眼。

  这时,玛丽·安妮突然尖叫一声……谁也不知道她是惊惧还是赞许。

  “该给这个白皮球洗洗澡了。”赖赫不慌不忙地说着走下车。“可惜他动弹不了,费尔南多先生,请您的伊内尔斯大夫帮帮忙吧。”

  达尔奎斯不知从哪里突然抽出一把匕首,他那张优雅的南欧人的脸蛋顿时变成了一副奸诈的鼠脸。他的匕首藏在哪里?赖赫心想,费尔南多反应够敏捷的。

  “不要用匕首。”玛丽·安妮喊道。 “我讨厌它。”

  “她说得对。费尔南多先生!”赖赫说:“托尔金斯小姐对匕首过敏,以我看您应该雇用一个厨师,让他做些不用刀、又就能吃的饭菜。”

  赖赫与玛丽·安妮并肩而行,走到大门跟前,他好奇地望着大门内的豪华院落。这个大木门用栅栏保护着,门上刻着印第安风格的各种图案,也算得上是一幅艺术珍品。从外观来看只有豪门巨富或统治者才配得上住这座房子。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走到扶着汽车站起来的佩德罗·卢巴跟前,看着呻吟中的卢巴的伤势,然后又围着汽车转了一圈走到大门口。他顺手将赖赫推到一旁,自己走了进去。

  “没有教养的家伙。”赖赫用西班牙语说:“任何时候应该请女士先进屋。”他殷勤地把胳膊递给玛丽·安妮。“请吧!小姐。”

  “我现在真想刺死你,”玛丽·安妮气嘘嘘地说:“滚开。你这傲慢的猴子。”

  “滚到哪里去?您把我带到这儿又是一次失误,您当初该把我扔到海里喂鲨鱼。我在这里所见所闻更使我坚信您是一个大恶棍。您虽然文雅、漂亮,玛丽·安妮,您其实是个道德败坏的无耻之徒!”

  “但愿您记住您说的话。”她严厉地回答道,“快走,快进屋去。”

  

  走进院内,赖赫对这座房屋的主人很钦佩。因为他曾渴望在德国吉贝斯森林附近购置象这样一座豪华的别墅。当他的专利获取了一大笔资金时,他就决心要周游全球,买一栋称心如意的别墅。

  他在佛罗里达,拉斯韦加斯,好莱坞、洛杉矶,巴哈马、百慕大群岛和西印度洋群岛考察了不计其数的豪华别疆,其结果是。这些别墅可看不可住。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在这里建造的这些别墅比贝弗利希尔斯中的别墅更加华美、富丽堂皇。建筑物的每个建筑细节都带有民族风味。

  院内有一个优雅的小花园,大多数窗户上都装有空调,四周格外幽静,巨大的游泳池配有活动墙和活动顶棚,只要一按电钮,不一会工夫,这个露天游泳池就变成了室内游泳池。象这样现代化的设施,赖赫今天才第一次看到。

  

  “我们到兰花厅吧。”达尔奎斯边说边向兰花厅走去。他们走进一座几乎全是玻璃盖成的大房子。房内有一个大花池,花池里栽培着各种迷人的兰花。花池旁边有几枝已经枯萎的树枝,可以调节流量的自来水喷头,喷洒着花卉,在可控灯光的映射下,充满浓郁的艺术色彩。整个房间散发着醉人的清香。如果有人说,这里是兰花的王国,这一点也不夸张。可是,兰花并不香,达尔奎斯在这里培植了新的兰花品种,这种新栽培的杂交兰花能放出胜过所有花草的香味。

  

  “你们想喝点什么?”当他们舒适地坐在放有加厚海绵坐垫的柳条安乐椅上时,达尔奎斯转向赖赫问道。

  “在这优雅迷人的花房里应该……”

  “……喝点香槟酒。”玛丽·安妮打断赖赫的话说:“请您拿点香槟酒。”

  费尔南多惊异的目光在玛丽·安妮和赖赫身上扫来扫去。

  “我和托尔金斯小姐在阿尔特哈号上常喝香槟酒,现在应庆贺她的伤口愈合,喝点香摈酒吧。”赖赫解释道。

  “伤口!”费尔南多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我马上请伊内尔斯大夫。”

  “不用为玛丽·安妮请大夫……而应该为您的佩德罗请大夫。托尔金斯小姐胸脯上只留下一条窄疤痕。”

  费尔南多没吭声离开了花房。

  “但愿他现在就毒死你!”玛丽·安妮气愤地说,“还想给他说您看见我的裸体了吗?”

  “如果他感兴趣……”

  

  安德烈亚斯·赖赫既没有被毒害,也没有被刺杀。

  达尔奎斯、玛丽·安妮和赖赫博士象老朋友一样坐在一起喝着放有冰块的白色朗姆酒,畅谈着未来世界的变革和海盗世界观问题。费尔南多是个比滑冰场还滑溜的恶棍。

  “您说的有道理,赖赫先生”达尔奎斯说,“您的财产是您的船和布拉克岛上的别墅,您现在靠您发明的专利税金生活。此外,您还想过上安宁舒适的日子。对吗?不过,每个人都有他的身价,您也如此!我估计您最少值50万美元!”

  赖赫笑着说:“谁付这么多的钱?”

  “您的女儿.”

  “安内特?”赖赫立即严肃起来,请您不要牵连我的女儿!费尔南多先生。”

  “哈哈!这下可刺中您的要害了。”

  “我承认!不过,无论到哪里,我每天晚上都和布拉克岛通话,我船上的电台很好,通常我用短波跟我女儿保持联系。这两天没有与她通话,安内特很可能向开曼警察报案。

  近几天来加勒比海风平浪静……她想我不会死于风暴,不是遇上海盗还有什么呢?”

  “开曼布拉克离这太遥远了。”

  “开曼离这虽然远一些,但是在大开曼岛停泊着的两艘巡逻快艇一旦启动……”

  “谁能想到我们在伯利兹呢?”

  “我最后一次与我女儿安内特通话时已经告诉她:我在格洛弗岛南面钓鱼。”赖赫讥讽地笑着说:“这又是您第三次失误,玛丽·安妮,如果警察找我,必然会先找到我的船和胡安,那时就真相大白了。费尔南多先生,我的舵手是个智勇双全的人。”

  “您这真是荒谬绝伦。”达尔奎斯暴跳如雷。“你忘记自己的脑袋长在哪里了吗?我现在马上就派人启航,炸沉你的船,玛丽·安妮,你看如何?”

  “你马上启航?你?”赖赫说,他弄不清玛丽·安妮和费尔南多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坐在安乐椅上,双腿耷拉在地,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眯成一条线,但眼缝里却喷射着气愤的余光……在与她多次争执中,赖赫从未看到她象今天这样,眯着双眼在思虑着什么,不知她又要对谁发起攻击了。

  “大海是属于我的。只有我才有权指挥船只。”

  “他值50万美元,他女儿要给我们付50万美金!”费尔南多嚎叫着。

  “他知道我们的内幕。并且也看到了……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

  达尔奎斯精神恍惚地走来走去,颤动的肢体终于停在赖赫面前。“我们是商人。我们不做赔本生意。”

  “这我知道。”赖赫点头表示同意,“尽管你们之间不存在竞争,但是,玛丽·安妮把你们的公司带到了尴尬的境地。我死了你们就别想从我身上得到50万美元了。不过,我现在根本就没有这么多美钞,开曼-冰岛也不会有银行借给我这么多的钱,把我从海盗手中赎出去,因为银行家认为这并不是一笔好交易。谁愿为我付赎金呢?没有,根本没有人。”

  “您认为我们公司这样下去有危险吗?”

  “是的,只是……”

  “还有什么?”

  “玛丽·安妮。我发誓:只要玛丽·安妮高兴,我可以忘掉一切。”

  “谁能向我担保喔?”

  “我自己,本来昨天晚上我完全有条件逃走,可是我并没有那样做,现在我在哪里呢?在伯利兹!我是一个自由的囚徒,从我身上您不是还想勒索出50万美金吗?费尔南多先生,您究竟是个什么商人?”

  “他疯了。”费尔南多惊愕地叫道。“他简直是活够了!”

  “你们好好协商吧,”赖赫站起来。“我去花园散散步,欣赏一下贵府的豪华设施,等我回来时就可知道你们是否杀我。人总是要调节神经的……”

  费尔南多站在那里目瞪口呆。赖赫博士走出了玻璃门,离开了兰花厅,朝用大理石镶嵌的游泳池走去。

  他站在游泳池旁思索着,好象正在考虑要不要脱掉衣服跳进去,痛痛快快地游上一阵子。

  

  “不能杀他。”玛丽·安妮口气坚定地说。

  “这根本不可能……”

  “我们的原则是不杀人!”

  “是不是你爱上了这个该死的德国英雄?”

  “不。我们还可以继续考验他。”

  “怎么考验?”

  “一会儿给他个机会,让他用我们的电台和他女儿通话,我来监听,看他都讲些什么。”

  “我也听。”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拍了拍插着三角匕首的腰带。“我就站在他背后。”

  “那我就站在你背后……”她眯着眼睛瞧着他。“你若出了事,还得感谢我。”

  “你要做卡塔赫纳港口最时髦的娼妓,那我有什么办法呢?”

  “我们都问心无愧。费尔南多。”

  “不见得!你带来了这个赖赫。玛丽·安妮,我们要完成能使我们成为百万富翁的计划,我们一直干得很漂亮……直到今天!你丧失理智了吗?”

  “我已给你说过,他救过我的命。”

  “那么我们的公司就该倒闭。”

  “他是唯一受我们劫夺者保护的人!该死的,我不要他死……而要他活。我带他来是要利用他、控制他。”

  “你怎样控制他呢?”费尔南多几乎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他到花园里去散步,精神上已做好死亡的准备。你听见了吗?”

  两个人的目光偶尔向游泳池望去,他俩顿时惊呆了,怎么不见安德烈亚斯·赖赫,只见佩德罗·卢巴双手紧捏着一条细钢丝,蹑手蹑脚地从旁边树丛中向这边溜过来。

  他难道就这样不声不响,闪电般地死去了……死的多么时髦,多么优雅。从前,印第安人就是用藤条上吊死去的。

  

  安德烈亚斯·赖赫是个能洞察危险降临的人。当舵手吉姆潜伏到他身边时,他只顾钓鱼,丧失了洞察危睑的敏锐力。这是由于他碰刭了一条鲨鱼,鲨鱼上钩了……对鲨鱼的极大仇恨使他忘记了一切。赖赫想着,若我现在能看到一条鲨鱼……

  可是在海盗的花园里,在游泳池透亮的水里,他根本看不到鲨鱼。从水里的倒影只看到佩德罗·卢巴象猫一样从树丛里钻来钻去,慢慢地向他逼近。他手中的细钢丝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

  还有两米,赖赫估计,还有一米。他举起手中的钢丝绳……正向我扑来。

  赖赫猛地向旁边一闪,举起右手猛烈地向佩德罗打去,只听见咔嚓一声,象劈干柴一样,这一拳正好击中佩德罗左臂。佩德罗歪着脸,杀气腾腾地又向前扑来……他那杀人的天性使他忘记了疼痛。

  又是一拳,赖赫直朝卢巴的颈动脉打去。可是,卢巴象猫一样忽的一跳,这一拳只打在卢巴的肩上……卢巴腾空一击,闪电般地将钢丝绳套在赖赫的脖子上,使劲猛勒。

  眼看佩德罗·卢巴就要将赖赫置于死地。

  阳台上突然一声枪响,这一枪象巨人的拳头,正好击中了佩德罗的背部,佩德罗踉踉跄跄地向前迈了几步,跪倒在赖赫身前,他口中冒出的鲜血,顺着赖赫的裤子往下流。顷刻,佩德罗痛得在游泳池边上的大理石上打着滚,掉进水中。顿时。透亮的水中出现一片红色。

  玛丽·安妮和费尔南多从屋子中向这里跑来,她跑在前面,在草地上三步并作两步急匆匆地跑着,嘴里大声喊着。“安德烈亚斯。安德烈亚斯。安德烈亚斯。”

  她手里提着的左轮手枪,直到她跑到游泳池边上才从手中滑下来,掉在大理石地上。

  随着最后一声喊,她直扑向赖赫博士的怀中,紧紧地搂抱着他。

  “我杀人了!”她拼命地喊着,把脸紧紧地贴在赖赫的胸前。“我杀人了!这是第一次。你要活下去……你要活下去……要活……”

  她倒在他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赶来站在游泳池边上,凝视着佩德罗的尸体。“现在必须把水换掉,”他无动于衷地说 “再彻底把瓷砖擦干净。”

  他转过身对赖赫说:“如果我对您说,佩德罗不是受我指使到这儿杀您的,您大概不会相信吧!”

  “是的,我不会相信。”

  “这是佩德罗报私仇。”

  “你们配合得很不错。”

  “这是另一回事。”费尔南多从大理石地板上捡起左轮手枪,将它插在腰带上。

  赖赫博士摇了摇头说:“你为什么不开枪?”

  “我怕打着玛丽·安妮,你拿她做盾牌。此外,我们还得合伙把你的船接回来,然后再做交易。明天早上我们就去接你的舵手。”

  “这很好。”赖赫高兴地笑着说:“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不过,又多了一个目击者。若能把我带回到我的船上,帮助我将船开回开曼。我许诺,我决不对任何人讲这里发生的一切。”

  玛丽·安妮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看了一眼游泳池中的血水,拉着赖赫走回屋去,直到走进有凉棚的阳台上她才说了两句话。她坐在安乐椅里,尽量克制住自己,将目光从花园那边移过来。

  花园那边有两个土著人,长相和大多数伯利兹混血儿一样。这两个奴仆脱掉衣服,光着身子跳入游泳池,先把卢巴的尸体拖到大理石岸上,然后一个抬着肩,另一个抬着腿,很快把尸体弄走了。

  “玛丽·安妮。你真是神枪手!这么远的距离,你打得这么准……我可从没有见过这么好的枪法。”赖赫从容不迫地说。

  “别说了,请……”她蹬着恐惧的双眼望着他,低声说道。

  “有这样的天才,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该公司的繁荣兴旺。下次袭击时该用大炮了……”

  “费尔南多,把枪给我。”玛丽·安妮气愤地说。 “我再不能容忍选家伙了……”没等费尔南多进屋,她就气得从安乐椅上跳起来。

  “我看,您不要太狂妄。”达尔奎斯摇着头说。 “你是一个百分之百的白痴——你想与你的女儿通话吗?”

  “你说什么?”

  赖赫对这出乎意料的问话弄得不知说什么好。

  “您可以用我们的家用电台与您的女儿联系。”费尔南多酸溜溜地笑了笑,继续说:“我们有最新的技术装备,只要您愿意,请跟我们走……”

  

  他们经过一间宽敞的房子继续向里屋走着。赖赫看到这是一座由许多房间组成的建筑群:有古西班牙宫殿般的卧室群,一栋宽敞优雅的小图书楼,几间供佣人住的卧室和车库。

  “惊奇吗?”费尔南多轻蔑地问。

  “当然,不过我不明白海盗还需要这么多的设施干什么,这简直是商业公司。”

  “是的,赖赫先生。我们出口民间工艺品和兽皮,主要出口鳄鱼皮和蟒皮。”

  “这些玛丽·安妮已给我讲过,我认为这只不过是你们的副业,是伪装……不过,我看到你们的确也出口货物。”

  “是的,我们有一位法律顾问,一位精通国际法的律师。我们公司在西尔维斯顿先生居住的美国佛罗里达州的坦帕,享有很高的声誉。我们向全世界出口我们的产品,在你们德国也能找到我们的鳄鱼皮,在西德的奥劳巴赫和皮尔马森斯,那里的皮革工业基本被我们控制了。”

  “那为什么还要干该死的海盗行当呢?”

  “这真是个难题啊。你们那里不是有各种各样的康采恩吗?”

  “当然有!”赖赫博士点着头。

  

  他们走进一间大房子,整个屋中都摆满了各种现代化仪器,靠着正面墙的大半部分摆放着巨大的无线电台,电传打字机在嗒嗒响着……在荧光屏上能看到伯利兹中央港口。

  “这是我们的港口遥控监视漫备。”费尔南多骄傲地讲着:“我们正在为英国船装皮货。每年生活在原始森林中的猎户给我们送两次皮货,然后我们再把这些皮货加工制革,也就是说鞣皮。”

  达尔奎斯摆了一下手,两个身穿洁净白大褂的雇员离开了房间。

  “您可以想象,我们的公司在伯利兹享有很高的威信,我们同当地政府和睦相处。”

  “也没有人能知道你们用‘阿尔特哈号’干的坏事。一个过着贪婪富贵生活的女士的豪华游艇……”

  达尔奎斯走到无线电台跟前,指着电台说:“您全知道了,也看清楚了,赖赫博士,现在该由您选择了,想跟着我们干还是想找死。”

  他走到门口笑着说:“您如果有兴趣的话,就可以同您的女儿通话!”

第六章

  

  费尔南多离开后,无线电收发室只剩下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一个人了。他坐在新式的无线电发射机前踌躇着。他身旁荧光屏上的图像在不停地变化……港口上的自动摄像机也在不停地来回转动,不断地向这里发回新的信息。

  赖赫在荧光屏上看见吉姆·麦克摩纳德和大胡子,他俩正坐在码头上的一家简陋的酒馆前喝着烈性酒,两个年轻美貌的土著姑娘半卧在他俩身旁。

  天下的港口全是一样,赖赫心想,哪里有海港,哪里就有妓女。他有意识地看着荧光屏上的吉姆,吉姆把一个姑娘拉到他怀里,将手塞进她的上衣底下抚摩着,那姑娘咧嘴大笑,棕黄色的脸上露出了两排白牙。可惜,遥控摄像机只给这里传送图像不传声音,听不见吉姆在叨咕什么。大胡子笑得呛住了,他蹲下咳嗽了几声。

  安内特,赖赫突然想起他的女儿,我能不能将这里的真实情况告诉她,是否有必要让她去向警察和格兰得艾兰海军在附近岛屿的炮艇巡逻队报警呢?明天早上,在阿尔特哈号去接胡安时,海军炮艇就早已到达格洛弗群岛,炮艇上的火箭炮强大的火力,足以摧毁阿尔特哈号,给玛丽·安妮的快艇一个出其不意的打击。

  

  玛丽·安妮和费尔南多在隔壁的房间里,他们坐在一个比较小的荧光屏前监视着赖赫。隐蔽在无线电收发室内的自动摄像机和高灵敏度麦克风把赖赫的一举一动传送给这里。他们看到,赖赫踌躇了一会后慢慢地拿起听筒。但是,他根本不知道他的声音早已由隐藏起来的放大器传送给了隔壁房问。

  “他在犹豫什么?”玛丽·安妮小声问。

  “他跟我们兜圈子,可不知道该怎么办,”费尔南多答道,“啊哈!他开始调短波啦!”

  监视器里的扬声器响起了调台时的杂音,刺耳的哨音忽大忽小。突然,杂音消失了。赖赫找到了一个短波电台,他拿起听筒仔细地听着……这时,收到的正是海军舰艇和海上警察巡逻艇上电台的信号。通过这个新型的现代化电台,“加勒比海的幽灵”能随时探察到对手的最新情报和行踪。

  安德烈亚斯·赖赫看了看手表,现在还不是他约定与家里通话的时间,他思忖着,如果安内特焦急,她肯定会在电台旁边守候。

  扬声器在哒哒地响着,当赖赫凋准频率时,突然响超一声刺声的哨声,紧接着有了声音。一个清脆而焦虑的姑娘声音传到赖赫的耳朵里,同时也传到了隔壁的扬声器里。

  “我是ARⅠ号!ARⅡ号,您在哪里,爸爸……”

  “我是ARⅡ号,我的宝贝!”赖赫深深地吸了口气 “你好吗?”

  “天哪,您好吗?您为什么不与我联系?我已经在电台旁守候了19个小时了……爸爸,您在哪里:若是到今晚还等不到您的回音,我就去报警了。”

  “嘘。”隔壁房间的费尔南多说:“这下子我们去接他的船有危险了。”

  “爸爸……是不是出事了?您还在珊瑚岛上吗?”

  “是的,出了点小毛病,我们的电台出了故障,不过,胡安已把它修好了,你不是听见了吗?现在很好。我在这里钓鱼,在珊瑚岛上。”

  “您什么时候回家?爸爸。”

  “现在还说不定。”

  赖赫博士清了清嗓子,小声咳嗽了一下。头脑中刹那间闪出一个念头,这房间决不只是我一个人(尽管无线电收发室只有他一人)。他们在监听,若他们不监听,那才是怪事。“我在这看到一条鲨鱼,一条小鲨鱼,”他强调道,“一条猛兽!我正在等着与它搏斗。”

  “爸爸,您可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要……”

  安内特没有说出后半句话,不过,父女俩在这种情况下总要扯上个把小时……

  “如果鲨鱼比您大得多,请您就放弃吧,爸爸……”

  “这条鲨鱼自以为它又大又壮,不过,我要抓住它,它现在就在我附近……”

  “爸爸,您看见它了吗?”

  “它正看着我!看来它很聪明,其实是个大笨蛋。”

  “你察觉到了吗?他是在说你。”隔壁房间里的玛丽·安妮对费尔南多说,“他肯定知道我们在监听。”

  “不要怕,我的小宝贝,”安德烈亚斯温存地对安内特说着,“我不会出事的,气象台预报近来天气很好,海上风平浪静。你在干什么呢?我的小宝贝。”

  “爸爸,我只等着您回来。”

  “有什么新闻吗?”

  “罐头厂又雇用了19名女工,这里一切都很好。”

  “真是一条好消息,安内特,宝贝,明天我们再通话,放心吧!我很好,比以前好多了……再见!”

  “再见!爸爸……”

  赖赫关掉电台,卸下耳机。荧光屏上看不见吉姆和那两个妓女的图像了,只有酒吧间的四间客房,各个房间都吊着窗帘。

  

  “他有个罐头厂!”费尔南多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这家伙现在值100万美元。”他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玛丽·安妮问,“这些你都知道吗?”

  “知道,”她背靠着墙,目光从费尔南多身上扫过,好象她的目光要望到天尽头似的。

  “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幸福……他是幸福的……”她小声自言自语地说。

  “你知道他的罐头厂,”他嚎叫道。 “那怎么还对我说他是一个穷光蛋呢?”

  “如果你敢碰他一根毫毛,我就毙了你。”玛丽·安妮不慌不忙地说,“我知道该怎样保护他。”

  她神奇地看着费尔南多,并且不断地点头说,“是的,费尔南多,谁敢碰他,谁就别想活命,我相信上帝会宽恕我这样做的……”

  “那我们就要打内战了……”他的声音响亮而粗野,“这些年的努力……”

  “如果你敢……”

  “就为了这个男人!”

  “是的,就是为了这个男人。”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说,“难道你连这也不懂吗?”

  “不懂,几年来我一直想和你……”

  “或许这样,费尔南多,不过,他根本不爱我,而我却喜欢他。”

  “为他人做嫁衣裳的纺纱女工……”

  她耸耸肩说:“我知道。你想不出更好的词语来骂我。”

  费尔南多思索着,捋着八字胡,然后神经质地向隔壁无线电收发室走去。

  

  赖赫博士靠着窗子站着,他正在看荧光屏上那忙忙碌碌的货场,货场上有两辆卡车正在装货,叉式装卸机把货箱从仓库里往出运,货箱盖上写着收货地点。澳大利亚悉尼港。

  “伯利兹有这么多的民间艺术珍品?”当费尔南多刚踏进房间,赖赫头也没回就问。

  “这是威士忌,仿制美国的威士忌,不是正宗威士忌。我们将它半价出售。”

  “进口关税呢?”

  费尔南多不在意地笑了笑说:“入港前我们将货物换装到别的船上。没有人能发现我们的。”

  “多么荒唐的交易。年轻人,你这个主意……”赖赫博士从窗前走过来接着说,“那么,您对我与我女儿的通话感兴趣吗?”

  “很感兴趣。”费尔南多歪着脸,脸上的表情使人难以捉摸,“您为什么要撒谎呢?”

  “我撒谎了吗?我认为我说的都是实话。关于鲨鱼……”

  “我要与你比个高低,先生,”费尔南多气愤地说,“尽管玛丽·安妮突然出来作您的保镖,但被追捕的鲨鱼会反扑的,直至捕捉到食物为止。”

  “您怎样处理佩德罗·卢巴的后事呢?”

  “佩德罗·卢巴?”费尔南多惊奇地问。“您以前认识佩德罗·卢巴?他是您的雇员吗?”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伯利兹没有户籍管理机关……”

  “博士先生,谁愿意列热带森林和原始森林中去登记户籍呢?这地方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是常事,寻问这些没有意思。”

  安德烈亚斯·赖赫没有吭声,只是连连点头,他弄懂了费尔南多的意思。

  费尔南多一心想杀死赖赫。赖赫之所以能活着,全靠玛丽·安妮的保护。

  

  赖赫博士被安排到一个白色小洋楼里安歇,这座小洋楼,不仅有好几个华丽的客房,而且还配有游泳池和阳台。一个拳击手模样的人来作赖赫的仆人,这个黑人是伯利兹一流的拳击大师,与其他伯利兹黑人相比,他的耳朵上缺少一副耳环。

  傍晚,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来到赖赫的住处看望他。

  “我带来了一条好消息,”费尔南多说,“我们己在开曼布拉克岛上打听了:您最少值两百万!”

  “这就是您说的好消息吗?”

  “如果您的女儿将这笔款子如数交给我们,那您就自由了,博士。”

  “你胡说,费尔南多。你的底细我全知道。”

  “您认了吧,因为玛丽·安妮爱您。这两百万……这是我们做的一笔交易!”

  “玛丽·安妮知道吗?”

  “那还用问。”

  “她为何拿她……?”

  “她的职权范围在海上,现在您在陆地上,这里的一切我说了算。”

  “她现在在哪里?”

  “在她的办公室里。”

  “她真的有办公室吗?”赖赫博士兴奋地喊道。“她就象管理贸易公司那样处理着海盗的日常事务吗?倘若有朝一日,人们发现你们所有的材料、记录……”

  “谁能发现呢?伯利兹司法部门吗?”达尔奎新冷笑道:“放心吧,这儿不会有人相信托尔金斯小姐是个大海盗。跟我来,去看看我们的公司。”

  

  这个公司经营着兽皮和土著人的民间工艺品,看上去象个商业公司……不过,这里还有掠夺来的大量的首饰,贵重物品、油画和从富翁游艇上掠夺的其他赃物,与其说这里是一个出口贸易公司,倒不如说是一个国际盗窃集团的赃窝。

  在这里,赖赫博士碰见“法律顾问”瓦内诺·卡西拉博士,他从前曾是一个律师。他是一个举止得体的西班牙白发先生,赖赫与他互相握手问候。

  瓦内诺·卡西拉已经知道玛丽·安妮小姐带回来一位客人,卡西拉博士把赖赫看作一枚从空中飞来的炸弹,玛丽·安妮带回他是犯了一桩不可弥补的大罪过。不过,他日口才还听说赖赫博士在伯利兹河上逛游时不幸遇难死亡。伯利兹河里有凶残的大鳄鱼,这些凶残的家伙常常将游人的小船弄翻,落入河中的游人便成了鳄鱼的猎物,在这里打捞上来的都是些人不人鬼不鬼的尸体。

  在玛丽·安妮的办公室里,玛丽·安妮站在一幅加勒比海大挂图前面。左手拿着几份电报,右手用红色图钉在地图上做着标记。

  安德烈亚斯·赖赫读着各个岛屿的名字:安圭拉岛、尼维斯岛、基茨海峡、金岛。其他几个岛屿已经用绿图钉做上了标记。

  玛丽·安妮刚给安圭拉岛钉上红图钉,看见赖赫走过来,她一边折叠着手中的电报,一边兴冲冲地向赖赫打招呼。

  “我们的海上观察哨发回了新情报,”达尔奎斯说,“红色图钉标志是美国人游艇的停泊地,他们大概要在这里停泊一两个星期……绿色图钉标记的是英人和其他国家的游客船只的停泊地,这些游艇没有固定的停泊点,但是他们的活动范围在这个区域。可是,谁能晓得这里还有一个德国人呢?”

  “又一个新的牺牲品……”

  “我们说的是——情报!”达尔奎斯奸诈地笑着,继续说道,“我们明天早上就将您的船拖到伯利兹,装备齐全的‘阿尔特哈号’今晚已经启航驶向英国的处女岛。”

  “这是真的吗?玛丽·安妮,”赖赫嘶哑着声音问。

  “是真的,象我们这样的企业主要是靠这项收入。”她指着地图上刚标上的图钉说:“大游艇很少在这儿停泊。路易斯报告,两艘巨富的游艇刚从佛罗里达开到这儿,真是圣诞树上挂满了首饰,美极了。”

  “路易斯是谁?”

  “我们海上观察哨所的办公室主任,”达尔奎斯狞笑着解释道,“您不必再问,我们海上观察哨在哪里?这个我们不会告诉您的。在我们所有的雇员中,路易斯的角色最重要。从他的电传打字机里,我们能得到准确可靠的情报!此外,在玛丽·安妮出海时,他负责后勤供给事务。”

  “了不起!”

  安德烈亚斯走到加勒比海大挂图跟前。这张地图简直就象个地理模型,海域中各处的深度,岛屿和沙嘴都标得清清楚楚,上面最明显的是阿尔特哈号在追踪、盯梢或袭击目标时的各个隐匿处,阿尔特哈号的藏身之地大多数是一般船只难以驶入的礁石群。

  玛丽·安妮的快艇驶进暗礁群是毫无向题的——因此,她称她的快艇是“飞鱼”。

  “这是我们事业成功的基础,安德烈亚斯。”

  “要说你们是经商……还不如说是掠夺,法学称为袭击。这样说对吗?卡西拉博士。”

  “法学顾问”以求救的目光在达尔奎斯和玛丽·安妮身上扫来扫去,因为赖赫对公司的辱骂使他感到吃惊。过了会才结结巴巴地说。 “从法学的观点来看,您这种说法是正确的。”

  “实足的强盗行径!”

  “请看,安德烈亚斯。”玛丽·安妮从地图前走到一个碎纸机旁边,她将手中的电报投进碎纸机中,电报顿时被粉成碎片掉进一个塑料袋中。

  “我们的所作所为只是想弄到钱财,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我们劫夺的只是些过剩的财物。被我们掠夺过的人,他们的损失是微不足道的。”

  “玛丽·安妮说得有道理吗?”费尔南多兴奋地说,“这是未来的哲学!”

  “当然也可以用哲学——社会观分析海盗。”

  安德烈亚斯·赖赫坐在写字台后面的椅子上,它是女船长玛丽·安妮的专座。

  “然后再把抢来的钱财分给穷人,有这种可能吗?你们是海上的鲁滨逊吗?不!根本不是。掠夺来的财物只能成为你们的私房。不要扯得太远了,你们两人看上去象个竞选中的政治家,其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强盗。拥有先进的雷达、电台和声纳测距仪的海盗。”

  “确实是这样。”卡西拉博士十分严肃地说道。

  “作为法学家我认为,袭击您,并且让您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精神错乱症。”

  “见鬼。我知道该怎样处理。”玛丽·安妮叫道。 “我不会随意改变自己的主意。”

  “您明天早上绝对不能到红色图钉标志的地点再去劫船只。”

  “那我应该出家去修道院吗?”玛丽·安妮狂笑着叫道,“我和您一样。有一个公司,我要对我们公司的430名雇员负责,不能让他们象伯利兹的穷鬼那样全部失业。刚开始筹建时,我并没有多少钱,我完全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兴建起今天这样的公司的!”

  “您呢?费尔南多先生。”

  “我发的是不义之财,我本来就是一个老练的扒手……”

  费尔南多幸灾乐祸地讲着。赖赫越听越觉得自己有失踪的可能……

  “您的豪爽使我陷入沉思,”赖赫说:“你们到底想怎样处置我?”

  “很遗憾,您将成为加勒比海上的失踪者。”

  “哈、哈!”

  “飞机、轮船不仅常在百慕大三角失踪,而且在加勒比海上也会失事。”卡西拉博士推想着赖赫博士的前途,“我们不想杀您,摆在您面前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失踪的命运。您还可以同您的女儿进行最后一次通话,告诉她您正在返回开曼途中……突然中断联系,您就这样失踪于大海。这样做人们会相信的。”

  “这是您的主意,卡西拉博士。”

  赖赫转向玛丽·安妮,她呆呆地站在地图前一言不发。他静静地看着她那一筹莫展的脸庞。

  “我挂念着我的女儿安内特……您有孩子吗?博士。”

  “有,6个。”卡西拉骄傲地说道。“四个儿子,两个姑娘。”

  “假若他们得知父亲在海上失踪了,他们将怎样痛苦……?”

  “您不必强词夺理!”卡西拉博士吼道。 “您是猎获物,应该无条件听从我们的调遣!”

  “请吧。”赖赫博士作了个手势,“随您的便,我的先生。我还不知道海盗女士的用意呢。”

  他站起来向下看了看,白色牛仔裤上沾满了卢巴的血迹。

  “你们可以为我找一条裤子吗?我是一个不太讲究的人,但是,我不允许我的裤子上沾着别人的血。”

  “等把您的船接回来后,把您仆人的裤子给您送来。”达尔奎斯说。

  “我的黑鬼拳击手呢?”

  “我们暂时还给您找不到合适的衣服……”

  “那我自然就得穿着游泳裤四处奔走了。是的,亲爱的海盗女士是知道的。”

  “随你们捉弄吧。”玛丽·安妮气愤地叫道。她从赖赫身旁走过去,用手把脸上那长长的黑发向上弄了弄说; “我现在不想看到他了……”

  “这下全明白了。”等玛丽·安妮出去随手把门带上时,卡西拉博士说:“如果不为别的,为什么她要向佩德罗开枪救您的命?”

  “这个问题提得好。博士。”

  赖赫博士凝视着关闭的门说。 “女人和猫一样,她们的心思实在使人难以捉摸……”

  

  安德烈亚斯·赖赫在这豪华的牢房里度过了三个昼夜。他在这里生活得很舒适,随便,每天都去小游泳池里游几次,又有那个黑色皮肤拳击手的伺候,随叫随到。甚至还能看上伯利兹当天出版的报纸,报纸上有些新闻使他感到惊奇:在这被世界遗忘的角落——伯利兹,竟有各个党派在进行着无休止的争论。

  

  伯利兹人天生好客,他们和整个加勒比海地区的人一样,性情豪爽开朗,他们的最大乐趣是跳舞、唱歌,谈情说爱和饮酒。

  自从旅游者发现加勒比海这个天宫以来,外国工业就在这里占居了首要地位。不管是在格林纳达还是在卢西,不管在牙买加还是在阿鲁巴岛,不论是在克罗伊克还是在瓜德罗普岛,不论是在马提尼克岛还是在安提瓜,到处都兴建起丛林般的豪华宾馆。海边有无数个海滨浴场,每个浴场都拉有结实的钢丝网以防鲨鱼的袭击。每当夜幕降临的时候,温柔的夜风就带来爵士乐队响亮的舞曲伴奏声。在装有探照灯的浴池旁,无数对情侣紧紧地搂抱在一起微微地颤动着,吸吮着随海风飘来的木檀花的清香味。

  这里有只要付美元或马克就能满足性欲的新世界,它象一条流入加勒比海的金河,几百年来折磨着这里的人民,使他们一直处于贫穷之中。

  到这里旅游的游客只有少数人住在伯利兹城里的“福特·乔治”大宾馆里,大部分旅游者,首先是绝大多数的美国人安歇在新修的玛雅城附近的小饭店里,或者是圣·佩德罗海滨浴场和珊瑚礁附近的小宾馆里。因为这里有各种方便的娱乐场地:有社交家喝朗姆酒聊天的交际场;有使钓鱼爱好者贪婪的海上钓鱼场,在这里钓一条鱼就象农民在田里捡一个土豆那么容易;这里还有勇敢的潜水爱好者梦寐以求的潜水区域,他们可以潜到沉入海底的西班牙大帆船跟前,打捞财宝和首饰。

  

  几天来,费尔南多和卡西拉没有打扰赖赫博士,赖赫也并不想见他们,不过玛丽·安妮没露面却使他心神不安。难道她真的随“阿尔特哈号”又到加勒比海去抢劫了吗?她会不会出事呢?

  第三天,舵手胡安·诺尔斯来到赖赫的住处,赖赫一见到他高兴得连话也说不出来。胡安精神很好,外表没有伤痕,还穿着他那件白色工作衣……看来没有受到伤害,赖赫心想。

  “我们的船修好啦,”胡安刚坐在赖赫身旁的沙发上就向他的老板报告。这时黑人拳击手正在用水下吸尘器打扫游泳池。“我把发动机修好了,船可以正常航行了。电台也能通话了,我从两个小型无线电对讲机上拆下了几只三极管和转换电路板安装到电台的发射机上,这样就一举成功了!虽然声音比原来小了些,但是,听得倒还很清楚。”

  “你和安内特小姐通话了吗?”

  “通话了,老板,电台刚修好我立即就和她联系上了,安内特小姐很勇敢……”

  “哎呀,我的老天爷呀!你全都给她讲了吗?”

  “当然,全讲了。”

  “她反应如何?”

  “安内特小姐说她已经和你通过话了,虽然爸爸对我说谎,不过,我知道父亲说谎的原因。”

  “好极啦!我聪明可爱的好姑娘。”赖赫骄傲地说。“她没有向警察或海军报警吗?”

  “没有,还投有。”

  “为什么?”

  “她还在缝续等着我们的消息。”

  “你向她说过这里的海盗首领是个女人了吗?”

  “没有,老板。一胡安咧开嘴笑了笑:“我知道,说了对您不利。”

  “胡安,我要给你在开曼布拉克盖一栋非常漂亮的房子。”

  “谢谢先生。”他喝了几口赖赫用朗姆酒、葡萄酒和其他饮料配制的朗姆潘趣酒,看了看正在打扫游泳池的拳击手继续说着。 “我到这已经两天了,在他们领我到你这之前,根本没人理我。”

  “你看到托尔金斯小姐了吗?”

  “没有。”

  “麦克·唐纳德呢?”

  “是他把我从海上接到这来的。”

  “你知道不知道‘阿尔特哈号’现在什么地方?”

  “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逃走,老板。我把这里周围地理环境仔细地观察了一番。他们都认为我们‘安内特Ⅰ号’是一艘受伤的破船。等这个黑佣人睡了以后,我们可以翻过这道墙,然后再跑到车库,那里有两辆崭新的吉普车,20分钟我们就能到达码头,只要一上船我们就能回开曼了。”

  “他们肯定会用快艇追赶我们,并且要用火炮轰击我们。”

  “只要托尔金斯小姐是他们的头头,肯定不会的,至于吉姆,他也不会向我们开炮的,他曾对我说过,他讨厌现在的工作,他想做一个正直的水手,此外,他还想多挣些钱,给自己买一艘货船,以后运载干净的货物。”

  胡安喝了几口朗姆潘趣酒,然后向黑佣人点点头。

  “老板,我们的机会实在难得。那个法律顾问飞到墨西哥去了,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到首都贝尔莫潘去贿赂几个新上任的政府官员……老板,我们一定能逃走的。”

  “托尔金斯小姐在哪?”

  “不知道,先生,我没有看见过她。”

  “问题就在这。”

  赖赫在充满阳光的屋子里犹豫不决地来回踱步。此刻,听到的只是附近原始森林中群鸟叽叽喳嗜的叫声和狐猴刺耳的尖叫声。

  “我真担忧啊,胡安。”

  “安内特小姐也在为您担忧,先生。”

  胡安盯着他那心神不安的老扳,他看穿了他的心思,爱情正在冲击着他,爱情的力量能冲破任何铜墙铁壁。可是,此刻冷静和理智才是最重要的呀。

  “通过正常渠道,我们是不能回到开曼布拉克的。老板。”

  “这倒也是……”

  “您不想安内特小姐吗?”

  “你说得有理,胡安。三天来我想得很多,你知道希腊神话中的皮格马利翁女士吗?”

  “不知道,老板。”

  “那——你知道‘我漂亮女士’吗?”

  “知道,老板,有一位教授想使这位花姑娘成为完美无缺的小姐。”

  “胡安,我相信我不是希金斯教授。”

  “托尔金斯小姐也并没有戴花呀,先生。”

  “你真是个机灵鬼。胡安,我们忘掉皮格马利翁吧!吉普车在哪里?”

  “在墙那边!老板,”胡安打着手势,“我们先得把这黑家伙干掉。”诺尔斯抬起右腿正要走,“我在高统靴子里还藏了一把手枪……左轮手枪……”

  “不能杀人。胡安,你扔的飞刀把我们折腾苦了,趁拳击手不防,猛打几拳就足够了,但不要打死他。”

  “用手砍脖子……”

  “弄不好会砍坏脖子的!胡安。”

  “干脆把他打昏算了。”

  赖赫小声叹息着。

  玛丽·安妮究竟在哪里?赖赫心想,这三天她为什么不露面?她又为何扑到我怀里哭喊道:“你要活下去,你要活下去,你要活下去……”她还冷冰冰地说过:“随你们捉弄吧……”要不,这么长时间她总该来看我呀……

  

  “约翰尼。”赖赫喊道。

  黑巨人立即转过身来,放下手中的吸尘器,“有什么事?先生。”

  “冰箱里的冰块完了。”

  “我到厨房去提一桶,先生……”

  他默默地从平台上走进屋子里。从赖赫身边走过去。他那巨人身材,赖赫踮起脚才能到他的脖子。就在他与赖赫擦肩而过的瞬间,胡安猛不防闪电般的一击正好打中他的脖子。接着,胡安又向他的下腭猛击两拳,这个黑巨人顿时被打得昏头转向,惊惶地瞪着双眼,摇摇晃晃地跪倒在地上,他晃荡着脑袋,耷拉着失灵的下巴……呻吟着倒在地板上。

  “拿威士忌来。”赖赫叫道:“快,他还清醒着。”

  胡安赶忙从酒柜里拿来大半瓶酒,掰开约翰尼的嘴,将酒往他的嘴里灌着,一会儿半瓶酒全灌下去,这个黑巨人只是打了几个嗝就昏过去了。灌完酒后,胡安又狠狠地向他下腭猛击一拳。

  “快走吧!老板。”胡安边喊边向围墙跑去。“墙有2米高。您要小心,落地时要弹跳了。”

  “胡安,你这个蠢驴,你忘了我是老跳伞运动员,我知道该怎样弹跳……”

  他俩跑到平台上,离平台不远的围墙只有2米高,墙那边,离墙=三米处停放着一辆旧吉普车。他俩一个弹跳就越过墙头。

  翻过墙后,他俩赶快跑向那辆越野吉普车,恰好,那位粗心的司机忘记拔车上的点火钥匙,这却为他们办了件好事。

  

  汽车发动了,他们驾驶着越野汽车,沿原始森林边缘通向伯刺兹的唯一的一条马路,也就是伯利兹城通向港口的唯一的一条马路前进着。

  “我们会成功的。”汽车的马达声中夹杂着胡安的话音:“老板,只要到码头,我们就成功了。”

  

  在赖赫的记忆中,这条马路很长,别墅区离城也很远。别墅区靠近伯利兹河湾,那里停泊着富翁们的游艇,游客们乘着这些游艇沿伯利兹河能够进入到原始森林深处,并能到达玛雅山脉。

  赖赫驾驶着吉普车奔驰着。突然,伯利兹城隐隐约约出现在他们眼前,渐渐地越来越清楚了,大海、码头设施也浮现在他们的视野中,就连仓库、吊车和海滨浴池附近的几座宾馆也看得很清楚了。他们将车拐向Ⅱ号码头,这里就象假日一样,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只有两艘船停泊在码头上,船上也看不到半个人影。

  “那不是我们的‘安内特Ⅰ号’。”胡安激动地喊了一声。

  “还有‘阿尔特哈号’。”赖赫补充了一句,并缓缓地减小油门。“这艘船没有离港。”

  赖赫将吉普车停放存仓库旁边,赶快向船跑去。赖赫和胡安越过防波堤,爬到安内特Ⅰ号旁边时,发现两艘船的舷梯都没有收起,尤其是玛丽·安妮的船上显得死气沉沉。

  正当胡安要爬上安内特Ⅰ号时,赖赫拉了一下胡安的裤角说:“阿尔特哈号上没有人。”

  “这儿也没有人……”

  “你能开那艘船吗?”

  “什么船我都能开,老板……”他看着赖赫,突然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好象什么东西突然塞住了他的咽喉。

  “您想让我开海盗的船吗?老板。”

  “是的,这样不会有别的船能赶上我们的。”

  “如果他们抓住我们,可是……桑塔·玛丽亚?”

  “那他们得到开曼布拉克去抓我们——他们没有那个胆量!”

  “老板,我真蠢。”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相信会成功的!快走。胡安,快爬上豪华快艇。”

  “不要我们的船了?老板。”

  “换一下难道不好吗?”

  “那船上的升降式火炮和两挺机枪怎么办?”

  “半路上我们将它扔进加勒比海。快点上。”

  他们踮着脚经过阿尔特哈号的过道,爬上甲板。胡安跑进驾驶舱,发现控制发动机的所有钥匙都在点火装置上插着,此刻,赖赫迅速地查看了客厅、厨房和吉姆·麦克·唐纳德的卧室。

  空的,仝是空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

  加勒比海最快最漂亮的快艇由他们俩控制了。

  赖赫返回甲板,看着驾驶舱里的胡安喊道。“你那儿都正常吗?”

  “都好着。这下该让那些马虎鬼尝尝我们的厉害了!”

  安德烈亚斯·赖赫松开缆绳,马达轰轰隆隆地响起来.阿尔特哈号慢悠悠地离开防波堤转了个弯,然后驶离Ⅱ号码头。

  胡安身旁的无线电话机上的呼叫指示灯闪烁着。港务长在呼叫,胡安拿起话筒。

  “什么?”他含含糊糊地问。

  “我问你。不报告就启航!象话吗?”

  “现在补上,我们去珊瑚岛捕鱼,钓一条箭鱼还得报告吗?”

  “你们这样会扰乱航线……”

  “可爱的小伙子,返航时我保证预先报告一声。”胡安把电话挂了。他心里在嘲笑港务长无能。

  快艇由中速航行迅速转为全速前进,船体突然上升悬浮在水面上飞驰……

  伯利兹城离他们越来越远了,远远望去整个城市就象一张褪了色的图片。

  “请原谅,玛丽·安妮……”安德烈亚斯·赖赫靠着甲板上的栏杆,望着远处越来越小的伯利兹城自语地嘀咕着。

  

  胡安打开声纳测沉仪,从这里开始就进入了危险海域。象竹笋一样的大暗礁密布在大海深处。

  赖赫心想,几百年前西班牙人极力仇恨和避开这段海域航行,是可想而知的,那时,这里潜伏着一群号称“海狗”的海盗,“海狗”们对这段海域的各个暗礁了如指掌,他们经常袭击、劫夺或击沉西班牙大帆船,尔后就钻入这些珊瑚礁群中逃之夭夭。

  胡安是一个出色的舵手,除麦克·唐纳德自称他是战无不胜的舵手外,赖赫认为胡安是一个无人能比得上的最杰出的舵手。

  “你又有活干啦!”赖赫说,可是,胡安并没有听见。快艇四周浪花飞溅,大功率发动机轰轰隆隆的吼叫着,螺旋桨掀起的白色巨浪云挡住了人们的视野。

  

  赖赫博士在“阿尔特哈号”上闲转,他走进船尾部的一个舱房,这个舱房只有一个过道,除了吉姆·麦克·唐纳德外,所有船员都住在这里,而唯独吉姆的卧室在船首。

  船上所有的舱房干净、整齐,卫生,就象有一条严明的军事纪律约束着这里的一切。

  伯利兹海滨在地平线上快要消失了,此刻,阿尔特哈号正在珊瑚礁群中穿梭着行驶。胡安只好放慢航速,他的目光搜索着前面的航道,海面上浮现出大大小小的不同岛屿,上面长满了棕榈树、红树、术槿,野香蕉树和已经倒落的蕨类植物以及制糖类植物。

  

  三个小时后他们从一个有人居住的大珊瑚岛旁边经过,岛上的土著渔民把他们捕获的猎物用绳子穿成长串,在太阳下晾晒,还有的人在烤鱼,妇女们有的在珊瑚岛旁洗衣服,还有的人用棕榈树条做成的圆木棒楗在捶打衣服。一群顽皮的棕色皮肤小孩在珊瑚岛旁的浅水中嘻嘻玩耍,珊瑚岛之间有几只扬帆的小船和一些独木舟来回穿梭。

  土著人和这个地区所有的人一样,他们活泼,好客,真不愧是上帝的儿子,岸边还有人向快艇招手致意,

  “这段海域是加勒比海上危险的暗礁群,是段魔鬼区。”胡安掌着舵。看着透亮的海水,注视着声纳信号,“如果我们髓顺利通过这段海域,我就在开曼布拉克点上几十根蜡烛,向圣母玛利亚祷告三次,感谢她的保佑。到最危险区域了。”他“咚”的拍了一下驾驶位旁边的地图,“北边这些珊瑚岛,简直是迷宫!但是,只有走这条航线了……老板,我们穿过去吧。”

  “向圣母玛利亚祷告四次吧。胡安。”赖赫欣赏着大海和珊瑚礁合为一体的迷人的自然景色,绿松石般的大海。金黄色的沙滩……

  他们经过有人居住的岛屿后行驶到自由水区。所谓自由水区,就是礁石与礁石之间有一条比较宽的水路,围着礁石急流的海水形成了一个大漩辗,阻碍着船只的正常航行。

  赖赫找到了阿尔特哈号上的武器装置机关,他打开甲板上的舱口,看见口径7.5厘米的火炮安装在一个钢板平台上面,平台稍向下一点装有一个控制按钮,只要一按电键,火炮立即上升到甲板上面。

  赖赫弯着腰下到舱口里面,发现“弹药箱”旁边的墙壁就象酒柜一样,砌在墙壁上的圆钢筒里放着好多酒瓶,仔细一瞧,这并不是什么百年老酒,而是闪闪发亮的炮弹。

  赖赫从舱口里出来,向驾驶室走去。

  “这是一艘正规的小军舰,”赖赫说:“就凭这两挺重机枪和这门大炮,就能进行海上战斗,我虽然没有当过海军,但依我看,这艘船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他靠着驾驶室的墙壁望着海上数以百计的小礁石,“怎么被一个女人弄成这个样子。甚至还受她的摆布!”

  “不管怎样……她确实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老板,”胡安答道。他猛打舵,将快艇避开暗礁,继续在危险区航行。

  “我看不见得。抢劫船只,从事可悲的海盗行径的人,一不一定都是些残酷无情的人。但是,历来的海盗历史证明了一点:画有死人头的黑旗就是他们的象征,只要他们到哪里,哪里就会有死人。可是,玛丽·安妮不杀人也不伤人,她让我们活下来,在危急关头她打死佩德罗救了我的命,好象没有她,这个世界就要崩塌似的!”

  “是的,她有功劳,老板。”

  “她算不上是罪犯。”

  “她也认为她不是罪犯。”

  胡安出白天生的本能,说出了赖赫几天来一直压在心底的思虑。

  “我相信,老板,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名堂!我不知道该怎样说才好……大概是心灵上的感应吧,托尔金斯小姐肯定有难言的内心创伤……以前,她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

  “胡安,你这精灵鬼。”

  

  赖赫博士走到电台旁边,这部电台显然比安内特Ⅰ号上的电台好,他调节短波频率,同开曼布拉克联系。

  守候在电台旁的安内特立即回话。

  “爸爸,您在哪里?”她喊道。尽管父女远隔重洋,但是从她那急切的呼喊声中,听出她在为父亲担忧。

  “我很好,小宝贝,”赖赫回答。

  “真的吗?”

  “放心吧,我的姑娘,你听见马达的轰鸣和海水冲击甲板的波涛声了吗?我们正在穿越神奇的珊瑚岛,驶向家乡!”

  “你返航啦?爸爸。”

  这简直是一声刺耳的惊叫,赖赫抬头看了一眼正在微笑的胡安。

  “振奋起精神,小宝贝,我回来后一定要呆在家安安宁宁地休息上两天。然后我们一块到英国和荷兰的处女岛上去玩。”

  “处女岛我不熟悉。爸爸。”

  “我也不了解,回家后我们再细谈,再见。我的小宝贝。”

  “今天还得再通一次话,爸爸……”

  “好,一定通话,宝贝。”

  他调节电台的频率,收了一会单调的海上天气和吼浪预报。他企图寻找阿尔特哈号上最神秘的装置,即用电台发射出无线电干扰波,打扰警察和海军的电台。他试了试,除了杂乱无章烦人的电波外。什么也收不到。

  安德烈亚斯·赖赫关掉电台,猛的一下抬起头,闻了闻随海风飘来的气味,推了一下胡安。

  “你闻到什么气昧没有?”他问。

  “没有,我想不会错的,老板。”胡安抽搐几下鼻子,“我闻着象辣椒烧猪肉味,先生……”

  “胡说。这里哪来的辣椒烧猪肉味?”

  “也是,老板,我们航行在这无人居住的,偏僻的珊瑚岛之间,不可能有这种气味的。”

  “胡安。”

  “老板?”

  “说老实话,你是不是偷偷把麦克·唐纳德也一同带上船了?”

  “我发誓,先生,没有!”

  赖赫拉开海图桌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只小手枪,压上子弹,跑出驾驶舱,直奔客厅。跑到豪华客厅的门槛前,他呆若木鸡似的站住了。

  

  双人写字台上面盏着一条桌单,上面放着一个银光晶莹的三格蜡烛台,烛台上三根紫罗兰色蜡烛正在燃烧,闪烁的烛光照得桌上的几只玻璃杯闪闪发光,烛台旁边放着一瓶已经启盖的深红色酒瓶。厨房的门敞开着,玛丽·安妮系着围裙站在炉灶旁边。

  “请坐,安德烈亚斯,5分钟后饭就做好了……您的口味重吗?”

  “玛丽·安妮……”赖赫小声说:“你也跑出来。您这么傻……”

  “您以为我会让您一个人逃走吗?”

  她走进客厅,手里拿着一把搅拌辣椒酱汁的塑料汤勺,站在赖赫面前,黑色长发披散在双肩上,上衣剪了一个大洞,贴在伤口上的橡皮膏袒露在外面。

  “您想得倒美,丢下您的病人独身偷偷地溜走。这是医生的道德吗?”

  “玛丽·安妮……”赖赫激动地说:“我的天哪,我爱您!”

  他猛的一下扑过去搂抱住她,吻她,她没有反抗。

  她张开樱桃小嘴与他接吻。手里拿着的黄色汤勺一滴一滴慢慢地滴着酱汁汤……

  “要是酱汁烧糊了,就是你的罪过。”她说。

  他俩长时间接吻后吸了口气,“现在一切都很顺利,你将会对我这个卓越的厨师感到惊讶。我今天想……”

  尽管玛丽·安妮做了不少可口的饭菜,可是,玛丽·安妮和赖赫今天都没有胃口,两人吃了几口菜后。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移到对方的脸上,默默地对望着,双方都在回味着刚才那甜蜜的吻,寻找,等待与对方的再次接吻。不过,首次心醉神迷过去之后,非凡的冷静也就随之而来。

  “怎么办?”安德烈亚斯·赖赫问。

  “是的,怎么办呢?”她瞪大双跟,象一个不懂事被捞骗来的孩子一样,紧盯着赖赫。

  “‘加勒比海的幽灵’总会有办法的……”

  “您再说一遍我就揭了您的皮。”她喊道,但是,喊声中明显夹杂着沮丧声。“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们逃跑...”

  “啊。”这句意想不到的回话使赖赫惊讶诧异! “我想……”

  “你以为所有这一切都是我策划的吗?”

  “对。”

  “错了。我和费尔南多争吵之后就一直住在我的船上,免得和他议事、争执、吵架。忽然,我看见你和胡安从仓库那边朝我的船跑来,上了船就……”

  “你既然发现我们上了你的船,那为什么不用紧急警器报警呢?又为什么要躲起来呢?象你这类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海盗,竟然在海上为我们烧起饭来了,装得倒象个普通的船妇似的。”

  “你又错了……”玛丽·安妮说。

  “一个卓有名望的海盗有这么多过错,简直使我难以理解。”

  “先前可不是这样,我从来没遇过这样的事。”

  “先前指的是何时?”

  “我认识你这个讨厌鬼之前。”

  “这是爱情的表白,玛丽·安妮。”

  “费尔南多想让人杀死你,因而我就上船办公。”

  “就为这事吗?真是个把头往沙滩里拱的驼鸟。”

  “不。我对费尔南多说过,倘若他把你害了,不管他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他挖出来,叫我收买的人干掉他。逡一点他非常清楚,一气之下,他就跑到首府去了。他大概想借助印第安人的力量,只要你花200伯利兹元就能在原始森林中找到为你卖命的人。”

  “我想这样做,就太不讲交情了,”赖赫挖苦着说,“以吉姆为首的那帮人躲在哪里?难道他们整天整夜地逛妓院?”

  “他们今天傍晚上船。”玛丽·安妮喝了一口红葡萄酒,手中的玻璃杯微微抖动,“贩运枪支弹药……”

  “是偷运,我知道费尔南多会干这种事情的。”

  “可是,船却在这……”

  “是啊!”

  “你逃跑了,麦克·唐纳德、费尔南多他们肯定会报警,卡西拉也会尽力效命的。一方面他们请警察帮忙追捕你,其次还会派人追寻我的快艇……”

  “……要是警察发现机枪、大炮、手榴弹怎么办?玛丽·安妮,你把事情给搅乱了。”

  “你,是你。”她从椅子里跳起来喊道。“谁抢劫了我呢?”

  “你老是这些陈词滥调……”

  “那就唱一首动听的歌曲,来自绑架的爱情……这首歌的曲调美极了……”

  “它可能成为我们的哀乐,安德烈斯……”

  “还从未有人叫我安德烈斯……”

  “我是第一个,这样叫你亲切。”

  她情意绵绵地看着他,内心充满激情,显得比平时更加优雅漂亮。

  “那些女人怎样称呼你呢?”

  “什么样的女人?”

  “你知道……”

  “天哪。在火星上也找不到这样的笑话!”

  “傻瓜!”

  “什么傻瓜?”

  “火星……”

  “是那些秀丽、可爱、煮牛奶咖啡的尤卡坦印第安姑娘?……”

  “你怎样称呼她们?”

  “精灵鬼……”

  “我真蠢。”

  “是吗?”

  安德烈亚斯站起身来,“我现在可以去驾驶舱给胡安送些饭菜吗?”

  “还是问你自己吧。”

  “你是船长!”

  “什么?”

  “这是不是你的船?我可不想抢班夺权,玛丽·安妮。”

  “你却想偷我的船……”

  “我只是想保自己的命,这也正是你所想的事情。我们虽然走的是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可是,命运却迫使我们相遇在一起。玛丽·安妮,这就是我们的命运,一种不能摆脱的命运。”

  “什么命运?”

  “我们相爱的命运……”

  “就因我和你接吻,你就不再向我背上扔刀子吗?”

  “你手中还有汤勺,”赖赫温存地说:“酱汁汤勺也可以作杀人的工具。”

  “真想揍你这个狂妄自大的家状。”她喊道,“给胡安送饭去吧,滚开!不许再打扰我。”

  “我想在这多呆一会儿。”

  赖赫拿了一个盘子,给里边弄了些红烧肉、土豆, 沙拉、酱汁和黄瓜,顺手再拿了一套餐具。

  他刚路上去甲板的楼梯,又回过头打量着池,玛丽·安妮站在椅子后面,手扶着椅子背。她那优美苗条的躯体,绝妙的相貌,象一块巨大的磁铁,紧紧地吸引着赖赫。她真是个孤身女子吗?赖赫心想,在加勒比海这个小天地里竟有这么漂亮的女人,除了这里,何处还能看到呢?哪个男人见了她会不动情昵?

  可是,她——玛丽·安妮却是一个海盗。正象兰花收集家所说的,沼泽地里盛开着一朵世界上最黄丽的鲜花。

  “费尔南多会追捕我们吗?”赖赫端着盘子向后退了一步问。

  “那还用说,费尔南多不会轻易地放过我们,看样子你似乎还不知道,伯利兹道路狭窄,伯利兹河水流急,而且还要穿越原始森林,飞机是这里最重要的交通工具,伯利兹有一批装有一个发动机或双发动机的出租飞机和直升飞机,费尔南多可以从海上、陆地和空中来追捕我们。”

  “我们在一起享受的时间只有几个小时了。”

  

  赖赫走进驾驶舱,把饭菜放在胡安旁边的地图桌上。

  “我替你一会吧,”他说:“红烧肉味道美极了。”

  胡安傻笑着,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吃进第一口就说:“缺步紫苏、没有放迷迭。辣椒酱汁汤味太重了……”

  “下去给她讲去吧。不过,她现在怕没有兴趣昕你给她讲烹饪技术。”

  “托尔金斯小姐在船上?”

  “别装蒜了,你这该死的骗子。”

  赖赫观察着声纳信号,从声纳信号上看他们正在深水暗礁区航行,大海象一面镜子,蓝绿色的海水中好象漂浮着奇形怪状闪烁的珊瑚礁,五颜六色的鱼群追随着快艇游来游去……仿佛世界的缔造者在这里失落了五颜六色的宝石和黄金。

  “你啥时候知道托尔金新小姐征船上?”

  “在你闻到红烧肉味道之前,我就早已闻到香喷喷的炒菜味,我的鼻子可灵了,老板。我想,吉姆不可能在船上,他更不会去烧菜做饭……”

  “那就是托尔金斯小姐。她来了……”

  

  玛丽·安妮来到甲板上,她换上一件金黄色的浴衣,在阳光下金光闪闪,就象她身上镀了一层金。背上蓬松的长披发,象纱巾一样随着海风轻轻地飘动。

  正在吃饭的胡安轻轻叹了口气,赖赫博士手抓着方向舵看了一眼胡安嘲笑地问:“饭不好吃吗?听到你的叹息心都要碎了。”

  “我不仅是个舵手,厨师,而且还是个堂堂男予汉。我该向您道喜了,老板。”胡安把手里的醋渍黄瓜掰成两截,盯着玛丽·安妮。她并没有进驾驶舱,而是一直向船头走去,她慢慢地坐在甲板上的一个白色棉垫上晒太阳。

  “老板,要是我能服侍赖赫夫人,将是我最大的幸福。”

  “胡扯!胡安。”

  赖赫将船安全地避开一个陡峭的大暗礁,“我们两人在一起老是顶嘴。”

  “这是最时髦的感爱方式,先生。”

  “胡安。不,哲学家,你说说安内特对此事持什么态度?”

  “她肯定反对。”

  “是的。”赖赫脸上顿时流露出一种不安的神态,“她不可能忘掉她的母亲,我也忘不了……”

  “可是,事到如今?老板。”

  “住嘴!”

  “死人不能复生,先生。”

  “你再耍小聪明,我就把你从舱房里踢出去,傻瓜,难道你不知道甲板上晒太阳的这个女人是个海盗。从法律角度上讲是罪犯!再说,我们将面临着极其危险的困境。”

  “我们已经逃到公海上了,老板。”

  “可是摆脱不了飞机和直升飞机的追踪!”赖赫想离开驾驶室,“吃完了吗?胡安,你来掌舵。”

  “好,先生,明天早上我就去做饭。”

  “如果我们能活到明早……”

  

  赖赫走出驾驶室来到玛丽·安妮身旁,她坐在那里并没有动,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他。她慢慢地把浴衣的腰带解开……那丰满的乳房几乎全部袒露出来。

  “你是不是想晒出晒斑,”安德烈亚斯蹲在她身旁说。

  “我在晒伤口,你不是说太阳浴是最好的物理疗法吗?再说我已经习惯晒太阳了,我就是在太阳下长大的。”她缓缓地把手放在脖子下面看着大海问:“我们到哪里去?”

  “开曼布拉克……”

  “不去。”

  “为什么?”

  “我想让你把船开到圣佩德罗。到安贝格县斯岛上去。我们可以住在安贝格里新宾馆,那里是伯利兹唯一的社交花世界,那里的港口美极了,停泊着许多美国人的豪华游艇和体育潜水艇,宾馆里还有酒吧和舞厅,小型高尔夫球场和网球场……”

  “你想去吗?可我并不打算到那去,我想尽快离开此地!”

  “有时候我偶尔也喜欢社交生活,再说费尔南多正在到处追踪我们,他做梦也不会想到我们去圣佩德罗,在安贝格里斯岛上。”

  “有道理,好,我们去花花世界,改航去圣佩德罗。”

  “还有,那里离尤卡坦边缘很近,你还能拜访那些‘精灵鬼’你那优雅可爱的印第安女人!”

  “这也是个好主意。”他弯下腰抱住她,深深地吻着。

  驾驶舱里的胡安看见他俩沉醉在热恋的情海之中,没有打扰他们。

  “哪个多情的男子见您能不动心。”

  “我不爱那些意志薄弱的多情男子。”

  “告诉我,你当海盗之前干什么事?”

  “你一定要问这事吗?”她刚上双眼,舱面又细又嫩,就象西班牙油画中的女人一样。

  “今天是几号?”

  赖赫看了看他的全自动日历手表说:“5月23日。”

  “我们从今天起开始新的生活吧,安德烈斯,记住5月23日这一天!”

  玛丽·安妮紧紧地握住正在抚摩她的双手。

  “忘掉过去吧!从今天开始我就守在你身边,一步也不离开!我想这是不成问题的……”

  “这不可能,玛丽·安妮。”

  “为什么?”她紧拽着他的手急切地问道。

  “因为,安内特。”

  “啊,您的女儿……”

  “尽管你年轻貌美,举止大方,但是我总不能对她说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呀。”

  他想胡安早已用安内特Ⅰ号上的电台给安内特说过;他们遇上了海盗,过着奇特的拘禁生活。

  “你将会见到她的。”

  “我?”

  “是的,我终究要回开曼布拉克,那里有我的女儿、房子和我的乡亲……开曼布拉克是我的第二故乡。”

  “所有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她小声说,含情脉脉的眼睛看着他。

  她的目光打动他的心弦,动摇着他的意志。

  赖赫心想,我是个意志坚强的男子汉,也是一个愚蠢的男人。在漫长的生滔中形成自己独特的性格,可是,今天这个女人的眼神却要摧毁我的意志……我的心房不再跳动了,而象一颗火球在我胸中熊熊燃烧,啊!我的躯体在燃烧……“

  “为什么不行?”他气呼呼地问。

  “你偷劫了我的船,遗憾的是连船长也给偷来了,你也成了和我一样的海盗……”

  “这是你的本性!”

  “谁让你问呢?”她微笑着说,她那樱桃小嘴就象挂着露水刚开瓣的玫瑰花。

  “我们将过上自由幸福的生活,安德烈斯,大海是属于我们的!我们有天,有海,有船……这些足可以使我们享受荣华富贵,成为巨富。”

  “你疯啦!玛丽·安妮,”赖赫小声说:“我们俩人……作海盗吗?”

  “安德烈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生活?……”

  “你忘记了,玛丽,今天,5月23日是你开始新生的第一天。”

  “多么漂亮的谎言……”

  她坐起来,把浴衣带搭在肩膀上。随海风飘舞的长发在赖赫头上来回盘旋着。“我不想见安内特。”

  “为什么不想见?‘

  赖赫心想,玛丽·安妮竟然这样敏锐,真使人感到惊异,她虽然不了解安内特,但是,她很清楚安内特会对她什么态度,如果她们相遇,肯定就象热带丛林中的两只在抢同一猎物的黑猎豹……

  她站起身来,象罗马神话中的爱神维纳斯一样,向驾驶舱走去,她跨进舱门,胡安以惊奇的目光看着她。

  “让我来。”她短促地说。

  胡安摇摇头,“我并没有接到让您开船的命令。”

  “我命令!船是我的!难道你想让我把你从这踢出去吗?胡安。”

  “这船是属于两个人的,托尔金斯小姐。”

  “她和那个黑拳击手一样会柔道拳术,”赖赫赶紧跑过来喊道,“不要和她争辩,胡安。当心她的空手拳术,让她掌船吧!”

  胡安·诺尔斯松开方向舵,离开驾驶座,玛丽·安妮猛地一下把海图桌上的饭盘连同空碗、空碟子一起从窗子扔进大海中,她仔细地察看赖赫在海图上标记的已走过的航线,然后调节了一下雷达说:“胡安,您应该知道去圣·佩德罗·安贝格里斯岛的近路!”

  “是那条暗礁群魔鬼航线吗?”胡安吃惊地问,“我走的航线是对的,您就按我的航线走吧。”

  “现在我在掌船!”玛丽·安妮大声说。 “如你害怕,胡安……左边第三个门下面就是厕所!”

  胡安闷闷不乐地走到甲板,站在赖赫旁边。

  他两人爬伏在甲板的栏杆上,烦躁不安地注视着阿尔特哈号,一会儿在礁石群中来回盘旋,一会儿急驰在珊瑚岛间的狭窄的急流中。

  “她真是个魔鬼。”胡安垂头丧气地说。“5分钟前你还为她唱赞歌呢。”

  快艇以最高的速度疯狂地穿越大堡礁。

  赖赫满脸怒气,上牙紧咬着下嘴唇直盯着绿光闪闪的海水,水中离快艇不远处有两条鲨鱼紧紧地追随着阿尔特哈号。

  鲨鱼那鱼雷般的躯体,在海水中自如地上下翻腾,三角背鳍在海面上时隐时现,好象在自由地嬉戏。

第七章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从贝尔莫潘同来,发现家里一片骚乱,他大吃一惊,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黑人拳击手,他的仆人躺在一个刚刚钉做成的大木板床上,昏迷不醒,嘴里不停地喷出阵阵使人恶心的威士忌酒臭味。

  费尔南多的家庭医生伊内尔斯大夫,平静地坐在木板床旁,他已年过七旬,脸上布满了皱纹。近年来,他在追求个人意愿方面所花费的心血,远远超过了在医务学识方面所投入的精力。伊内尔斯对现代药物学并不感兴趣,而却在古老的印第安药物学研究方面取得了惊人的成就。这时站在一旁的卡西拉博士也知道,约翰尼神志昏迷,现在根本无法询问。

  “出了什么事?”费尔南多冲进屋子大声吼道,“这个黑杂种!象他这样的彪形大汉怎么会……”

  “别喊叫了!费尔南多,”伊内尔斯从容不迫地插了一句。只有这位伯利兹医生此时此刻才这样冷静,“如果有人出奇不意地给您脖子上猛的一击,再给您灌上一瓶威士忌,您将会怎样呢?还有,这种酒很可能是烈性威士忌,一般人只要喝上三杯就会把胃烧烂!您不要谴责约翰尼,还好,他幸免于这场灾难。”

  “可是,赖赫逃走了!”达尔奎斯喊道。

  “还有……”卡西拉博士象个运动健将,此刻,他亮出手中的王牌,“赖赫博士和他的舵手胡安·诺尔斯驾驶着阿尔特哈号逃走了!”

  “乌鸦岂能遮住太阳!”费尔南多吼叫着。

  伊内尔斯大大惊讶地看着他。“多么优美的词语。”他继续说,“多么富有诗意!”

  “卡西拉,您什么时候知道他们驾驶着快艇逃走了?”

  “半个小时前,麦克·唐纳德从码头上打电话告诉我的。现在他在赖赫的船上,想用安内特Ⅰ号去追他们。”

  “那不行!”

  “要追他们只有吉姆了。他已经把全部人马从妓院里都喊到船上了。他们象疯子一样在船上忙忙碌碌。”

  “玛丽·安妮呢?”费尔南多问道。

  卡西拉博士犹豫了一会,但是,他不能不把事情的真象告诉给费尔南多。“她也在赖赫的船上!”

  “什么?”费尔南多吼叫的声音更大了,“她……”

  “乌鸦不但想遮住太阳……”伊内尔斯大夫继续说,“而且还想把月亮和星星都遮住……”

  “我马上就去向警察报警,向海上巡逻站报警,我要动用海军的直升飞机!我要亲自驾机搜遍整个珊瑚岛,他们是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这些我已经考虑过了。费尔南多。”作为法学家的卡西拉博士对此提出不同的看法,“我们决不能借助国家的力量。”

  “为什么不能?”费尔南多问道。由于他过分地激动,

  说完这句话后,剧烈地干咳了几声。

  “因为船,有大炮。”

  “您说得对,卡西拉。”费尔南多咳嗽后似乎头脑清醒些,“我包租一架飞机,独自一人去搜寻。”

  “托尔金斯小姐会和您站在一起吗……我可以说……她找到了性欲的快感,”伊内尔斯大夫说,“费尔南多,请您别生气,作为医生,我见过各种奇特的怪事。玛丽·安妮是不是女人?赖赫这小子是不是男人?如果这两人的生殖器一接触,那就象海上的台风能使海涛汹涌澎湃,冲垮海堤。”

  “要是你真的在空中发现阿尔特哈号,低空追击时,我看托尔金斯小姐不会畏惧的,甚至还会用机枪向您射击!”

  “不,她不杀人!”

  “佩德罗·卢巴……”

  “那是……万不得已!”

  “为谁?为赖赫博士!费尔南多,您出现在他们上空时,机枪火力对您也是万不得已。”

  “是的,我想试试看。”

  费尔南多飞跑到电话机旁,拨通了伯利兹城出租飞机公司的电话。

  “我想包租一架飞机,”他喊道,“他们准时到那里去!在那儿降落……好,我做好一切准备。”

  看来想阻止费尔南多放弃他的计划是不可能的了,他在出租飞机公司包租好了一架双发动机飞机,这种飞机没有起落架,只装有鉴水上浮舟,能够在水上起落。

  费尔南多推测。他的伙伴——玛丽·安妮可能在海上,此刻,她还自以为她的部署是无懈可击的。

  他相信,玛丽·安妮是不会轻易改变立场的。可是,费尔南多万万没有想到,当女人们爱上另一个男人时,常常改变初衷。

  麦克·唐纳德从码头上打来电话。

  “现在还有点希望!老板,”他激动地说,“过一会胡安的船就能航行了,现在只缺二号发动机上的传动器,换上新的传动器后我们就可启航。”

  “安装需要多长时间?”

  “两小时。老板。”

  “我们要保持联系。吉姆,我驾机前往海上搜索,如果我发现阿尔特哈号,马上就告汴你,你立即赶来,所有行动都用无线电联系!”

  “好,老板。”

  “你想他们会逃往哪里?”

  “先生,我揣测他们在布拉克岛上,或者已从岛上出来跑到公海上去了。”

  “我有水上飞机。”

  “这很好,先生。我相信他们不会有飞机的……”

  “根本不可能。吉姆。”

  

  伊内尔斯大夫和卡西拉博士无法阻止达尔奎斯包租飞机搜寻阿尔特哈号。他们只好守在呻吟着的约翰尼身旁,等待着液体的效力。

  最简单的办法是给约翰尼冼胃,遗憾的是这一方法却无法实现。伊内尔斯大夫想把胃管插进约翰尼的胃里,可是,胃管刚插到约翰尼的口腔,大口大口的威士忌臭酒味唾液便喷到伊内尔斯大夫的身上,大夫不得不放弃第三次插胃管的尝试。

  “这是他给我的一点报酬,”大夫说,“不必给他洗胃了,现在给这家伙打上一针,他就会清醒的。”

  忽然,隔壁的房间一阵骚动。“工艺品和兽皮进出口公司”的无线电报务员走进来。

  “我和阿尔特哈号联系上了!”他激动地说,“我和她联系上了!托尔金斯小姐想与费尔南多先生通话……”

  费尔南多就象一个杂技演员,在原地转了几圈后才向隔壁房间跑去。无线电报务员已将电台调好,将扬声器接通。

  “讲话!”费尔南多喊道。

  无线电报务员缩着头出去了,并且将隔音门闭住。屋子里只能听见费尔南多和玛丽·安妮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清晰,可以想象她也将船上的扬声器接通着。他们的通话毫无杂音干扰。

  “你在哪里?”费尔南多沙哑着声音问遭.“在我的船上。”

  “我知道。什么方位?”

  “这与你无关。”

  “你疯了?玛丽·安妮。”

  “是的!”

  “赖赫……”

  “我爱他,你有何感想?我爱他。”

  “首先……”费尔南多咬牙切齿。先该说什么呢?“为了他就牺牲我们的公司吗?”

  “我把陆地上所有的公司都转让给你,费尔南多。”

  “多么慷慨!你知道这些公司只占我们收入的10%!主要收入是收帐……”

  “我们现在就干这一行了。”

  “我们?”费尔南多吃惊地儿乎连话都说不出来,他的咽部顿时变窄了,“再说一遍!”

  “我们!安德烈斯、胡安和我。”

  “胡扯,绝对不能让赖赫干这事。象他这样的人……成为加勒比海的海盗。”

  费尔南多坐在沙发上,凝视着靠墙放着的各种无线电设备。通话效果很好,就象玛丽·安妮坐在他的对面。这些仪器是怎样工作的,至今对他还是个谜,电视……声音和图象怎么看不见摸不着就会从空中飞来……尽管有人用光电原理简单地向他解释过,可是,他昕得懂吗?什么无线电理论,对他来说,这是件奇异的新鲜玩意儿。

  “你们逃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达尔奎斯咬着牙说。

  “不可能!”回答立即从空中飞来。

  “我已经……”他的头脑似乎冷静了一点,“包租了一架双发动机水上飞机。”

  “你想找死吗?”

  这正是卡西拉博士所预料到的事。

  费尔南多心想,他们很可能用机枪,甚至用7.5厘米的火炮向他射击。他认为,玛丽·安妮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所见到的女人中最不寻常的女人。

  “等等,我先干点别的事。”

  费尔南多拔腿出去了,干什么去?他去拿用姜配制的朗姆潘趣酒,这是一种他一直饮用的烈性刺激性饮料。

  “我在空中一定的高度监视你们,并向海军报告,让他们追捕你们。我知道你们在公海上正向布拉克岛行驶……等把你们包围了,你们就逃不了啦!玛丽·安妮,投降吧!”轻松的格格笑声从扬声器中传出来。

  “这个我还没考虑呢。”她的声音听起来又激动、又胆怯,“费尔南多,尽管你在陆地上,你也会坐牢的。”

  “你没有证据……”

  “去看看你的保险柜,费尔南多。”

  费尔南多并没有马上去办公室开他的保险柜,而是把腿抬起来放在沙发上……如果玛丽·安妮所说的是真的,此刻,他也没有时间去查看他那窝藏全部文件的保险柜。

  

  玛丽·安妮和费尔南多精心掌管的财务帐和文件有:

  赃物帐;隐居在坦帕和佛罗里达的戴维·西尔维斯顿为首的窝主和卖主姓名;销售额:“办公室主任”路易斯·维加斯主管的“下属办事机构”,路易斯是一个改名换姓的刑事逃犯,达尔奎斯的忠实信徒。

  所有的文件、帐目都落入她的手中……这可是对付追击者有力的武器。

  “你这个该死的、奸猾的、诡计多端的娼妇!”费尔南多大声说,“直到今日我才明白你为什么要掌管这些文件。”

  “谢谢。”

  他又听到了她清脆的笑声,“和你这类流氓在一起共事总得提防。还有:在开曼岛方位你别想找刭我们,我在返回我家乡的途中。”

  “你去哥伦比亚,你想在卡塔赫纳靠岸?”

  “是的,你不必枉费心机了,我全部告诉赖赫了,我不想对他隐瞒……”

  “他受惊了?哈哈!”达尔奎斯放声大笑。

  “你知道我的生日吗?”她问。

  费尔南多看着扬声器,“你?10月17日……”他好奇地回答。

  “错了!5月23日!变了,全都变了,忘记过去吧!”

  “你疯了。玛丽,”达尔奎斯喊道,“这句蠢话是什么意思?”

  “我要幸福!不可想象的,无止境的幸福……象大海和天空一样漫无边际的幸福。”

  声音稍小了一些,达尔奎斯将脖子向前伸了伸。

  “费尔南多,我想请你,你听见了吗?我请你别再打扰我们!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

  只听咔嗒一声,通话中止了。

  费尔南多从沙发上跳起来,他捏紧拳头,狂吼遭:“玛丽·安妮!我要让你相信,听着。为了这个赖赫你竟然冒这么大的险!他是堆臭不可闻的狗屎,象他这样的人,根本不可能同海盗合谋。根本不可能,好吧,你爱他,他也爱你……能维持多久呢?只能维持你们在床上开心的那一会儿……不久你的幻想就要破灭,赖赫不会陪你回家的!玛丽·安妮,你想在几天内就毁灭我们多年来用心血创建的家业吗?玛丽……说话呀……”

  可是她听不见他的吼声。

  无线电收发窒里除了达尔奎斯悲惨的吼叫声外,就只有墙壁的回音了。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与他已经分道扬镳了,她对他来说已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了。

  她在加勒比海上难朝着她新生的目标前进。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耷拉着脑袋回到隔壁房间,狂饮起酒来……

  

  伊内尔斯大夫的液体终于发挥了效力……黑鬼约翰尼把肚子里的东西都拉了出来。卡西拉博士从外面向屋里走来。他刚一进屋,使正在狂饮的费尔南多吃了一惊。

  “不能这样饮酒。”他叹息着,并且赶紧到窗口去喊医生。

  “如果不想让我给您洗胃的话,就别自讨苦吃。费尔南多。”伊内尔斯大夫冷静地说,“感谢上帝,约翰尼没有死于酒精中毒。”

  “我们得重整旗鼓了,卡西拉,”达尔奎斯说,并把头伸向窗外,“托尔金斯小姐已经疯了,她把保险柜中所有的文件、帐日都带上船了,还想把赖赫带回她的家乡,还说她的生日是5月23日……”

  “就是今天。费尔南多。”

  “是的,是今天。她的新生。”达尔奎斯狂笑了一声,“她想同赖赫和胡安在加勒比海称霸,抢夺我们的饭碗……”

  “这个德国人会这样做吗?”卡西拉怀疑地问,“我想他不会干这一行的,他就不是干这一行的人。”

  “女人的两条大腿能胜过一切。”伊内尔斯大夫说。

  “他说得对!”达尔奎斯把两只拳头猛地碰了一下说,“卡西拉,我们公司在银行有两个户头,一个在我名下,一个在托尔金斯小姐的名下,从法律上说户头应该归谁?”

  “根据社会公证,应该归活着的人。”

  “你说的对吗?”

  “百分之百的正确……

  “好,在近几天内击沉阿尔特哈号。”

  “谁去干?”卡西拉问。

  “我!”

  达尔奎斯擦了擦脸上的汗水。外边十分闷热,原始森林里几乎每天都要下一场暴雨,雨后的低气压加上蒸发的水蒸气格外闷热。

  “我在飞机上带了三枚空对水自控火箭弹,我们刚好要给尼加拉瓜提供100枚这样的导弹。”他从窗子那边走过来,空想着凯旋归来的情景。

  “小姐……不久就委让你们和海盗船一起送命。一个小时内我就起飞。”

  

  就在赞尔南多从3号港。3驾着装有三枚导弹的飞机起飞的同一时间里,赖赫、玛丽·安妮通过了希克斯岛,正向安贝格里斯岛方向行驶。

  赖赫标好航线后,胡安又重新掌舵,他按着赖赫标引的航线驾驶阿尔特哈号前进着。

  玛丽·安妮嘲笑着说:“胡安,这一段路我闭着眼睛都可以掌舵。”

  玛丽·安妮并没有告诉赖赫和胡安,她与费尔南多通话之事,而是说她刚才到客厅准备了些茶。赖赫对此一无所知,他站在胡安身旁注视着前方的海域。

  

  费尔南多起飞后先搜索了伯利兹附近的岛屿,然后又漫无目标地搜索周围的海域,他怎么也不会想到玛丽·安妮在愚弄他,故意将他引向歧途。

  他从空中只要一发现白色快艇,就立即俯冲下去追击,可是,一连好几次都失败了。都是些美国人的游艇,或者是外国人在伯利兹开办的旅游船。这些旅游船将游客们,大多数是美国人、英国人和德国人带到海上的旅游胜地,游客们将在那里交费观览海上奇观,绝妙的珊瑚公园、五光十色的鱼群、奇形怪状的椰子树、雪白的沙滩、在水中飞驰的箭鱼……还有大鲨鱼。

  有些渔民以给游客们表演追捕鲨鱼为职业,他们用笨重的钓鱼具把鲨鱼从水中钓出来,上船之前再插上钢镖,然后让游客们拍照……弗里德里克·莱曼正在让游客拍照他在加勒比海亲自捕捉的鲨鱼!他是九柱戏俱乐部捕捉加勒比海猛兽的佼佼者。

  

  费尔南多驾驶着飞机,忽高忽低地在加勒比海海面上搜寻阿尔特哈号。

  搜索一段时间后,他调头朝哥伦比亚方向飞去,赞尔南多估计阿尔特哈号逃不了多远,最多能到洪都拉斯戈尔夫,可能就在海湾群岛附近。

  可是,他却不知道他的航向正好与阿尔特哈号背道而驰,如果他向相反的方向再飞十几分钟,就可以发射导弹。

  此刻,达尔奎斯只有一个念头。与他们决一死战!

  

  吉姆·麦克·唐纳德只用了两个小时就换上了新的传动器,安内特Ⅰ号的二号发动机能正常工作了。

  他将两台发动机试了试,并围着港口转了几圈。

  赖赫的快艇,其装备和阿尔特哈号相差悬殊,不过,它的客厅,主要是厨房却比阿尔特哈号高一等,但速度和机动性却远远比不上阿尔特哈号,在吉姆见过的所有快艇中,速度没有能比上阿尔特哈号的,当阿尔特哈号开足马力全速前进时,就连那些赫赫有名的海军巡逻快艇也显得逊色。

  唯一能对阿尔特哈号构成威胁的,是停泊在佛罗里达海军基地的美国US-NaVY飞翼舰……

  可是,真要去佛罗里达基地偷劫飞翼舰,那可比登天还难。

  当飞翼舰担任巴哈马一带的海防巡逻时,费尔南多的海上流动哨立即从该区域撤出。但是他们经常去“探望”特克斯和凯克斯群岛。

  “一条破船。”麦克·唐纳德把船开同码头时自言自语地说。

  安内特Ⅰ号驶回码头后,吉姆立即给船上备齐了必要的物品。船上的舱房堆满了给海关检查人员行贿的各种工艺品,只要有这些特殊通行证,各个关口便都能畅通无阻。官方印章是不起多大作用的……世界上到处都是如此。

  卡西拉博士亲自出马检查、挑选装船的货物……他看了看装箱单,然后仔细地检查所装的物品。例如,装冲锋枪和子弹的箱子上写着;200件印第安木雕工艺品(脸谱、舞蹈道具、神像);装手榴弹和迫击炮的木箱上写着:100只龟壳亮,三等品;装迫击炮弹的箱子上用大黑字写着:蛇皮和鳄鱼背,一等品。每只木箱足能装数发炮弹……或50枚手榴弹。

  “这些足够了。”新任船长麦克·唐纳德说,“如果老板把3枚空对水导弹发射了,我们带这么多东西就全部没有用了,海战也就打不成了……”

  “托尔金斯小姐肯定会提防的,”卡西拉博士满有把携地回答,“吉姆,难道你就相信她不防备吗?”

  “她能躲过导弹吗?”

  “赖赫博士诡计多端。”

  “可是,他们没有机会……”

  “但愿费尔南多能追上他们!如果他们狡猾地隐藏在国际通道上的商业货船队中,达尔奎斯就毫无办法。他总不能向货船发射导弹,今天,我们可不是生活在战争年代。”

  “哦,他娘的,我怎么没想到!”麦克·唐纳德用手挠了挠他的红头发,“老板想到这些事了吗?”

  “没有,10分钟前我通过无线电已把我的想法告诉了他。”

  “他怎么回答?”

  “如果我发现他们,一直跟踪到底,他们毕竟不会在商业船队中藏100年。终究是要出来的。”

  “真蠢!他娘的,有他妈的猪胆量。”吉姆嘀咕道,“这决不是为了钱。”

  “不是!达尔奎斯一直爱着托尔金斯小姐,他刚要着手办此事,突然冒出了个赖赫博士,玛丽·安妮反咬了他一口,爱上了赖赫!”

  卡西拉博士合上帐簿,把额头上的草帽向下拉了拉。午后的太阳火辣辣的,象熊熊大火在烤灼着大海,直到它象金黄色的大铜盆一样沉人海中。

  “托尔金斯小姐真是一位智勇双全的了不起的海盗。不能失去她……”卡西拉叹息着,不知不觉地冒出了这句话。

  “不能。”麦克·唐纳德得意地说。

  “是的,她突然屈服于这个德国人!没有地方能容纳这些家伙的,他们跑到哪里,就会给哪里带来不安!”

  “我们该启航了。”吉姆·麦克·唐纳德走到舷梯上和卡西拉博士握手,“去哥伦比亚吗?”

  “费尔南多先生从洪都拉斯的海滨一直搜索到巴赫斯,他们不可能在那里。”

  “在商业要道,因为……”吉姆闷闷不乐地说。

  “这对你有利些,吉姆,他们若混在商船之中或者跟在船队后面,那他们就不能高速前进,因而就有利于你追上他们。”

  “我尽最大的努力。先生。”

  麦克·唐纳德向卡西拉行了个军礼,然后走上了甲板。一个水手解开缆绳,安内特Ⅰ号慢悠悠地离开了伯利兹城港口,绕过珊瑚礁沿着海岸向洪都拉斯方向驶去。

  临别时,麦克·唐纳德命令水手打了三次旗语,并且鸣了一声短笛,以向岸上发出告别信号。

  

  当他们行驶一段刚间,看不见伯利兹海滨时,麦克·唐纳德关掉机器将船停下来,命令全体船员到客厅里集合。船上的所有船员都来到客厅里,他们歪七扭八地坐在沙发椅上,还和托尔金斯小姐那时领导的队伍一样,个个身穿洁白的海军制服,活象海军军官。

  海盗们这身打扮是引诱被劫者上钩的一个绝招。被劫的游客们以为遇上了海军舰艇,可是,当他们的钱箱,手饰被抢劫,保险柜被打开时,他们才恍然大悟。美国一家报纸称它为“当代最时髦的海盗行劫法”。

  “弟兄们……”吉姆靠着下面的坐舱,一只手挠着火红的头发说,“大家都明白我们的任务,我们的目的是炸沉阿尔特哈号和杀死船长。这样每人就能得到一万美元的赏金。”他双手又腰提高了嗓门,“想炸沉阿尔特哈号,杀死船长,拿一万美金的请站起来。”

  海盗们互相看了看,每个人的脑子都迅速的旋转着,一万元美金的确是个相当可观的数字,可是,跟踪商船要炸沉阿尔特哈号实在又是件棘手的事。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他们都呆呆地望着麦克·唐纳德,好象内心都在问:这怎么行呢?舵手,用这条破船能完成这项任务吗?

  “弟兄们,”吉姆接着说,“我看出你们的心思了,大家谁都想得到一万美元的赏金,可是,我们怎能忍心杀我们的船长呢?谁会向她开枪开炮呢?”

  “空中的费尔南多会向她发射导弹!”大胡子插了一句。

  “这我知道!”吉姆大声喊道,“因此我决定,立即和船长联系。听从她的命令,在海上,只有她才是我们唯一的司令。”

  麦克·唐纳德吸了一口气说,“我说的意思是,我是自愿的,但我并不强迫你们,我准备和阿尔特哈号联系并向它靠拢。”

  他转过身向电台走去,调节电台的频率,搜寻阿尔特哈号的波长。

  船员们象群木偶似的坐在沙发椅上,呆呆地凝视着电台上的信号指示灯。客厅里一片寂静,空气十分紧张,大胡子忽然打了个喷嚏,一下予把众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对不起!我鼻子发痒。”

  “蠢货!”麦克·唐纳德调好了频率,接好扬声器,然后拿起麦克风。

  “HAI请回答。”也叫喊着,“HAI请回答。我是麦克·唐纳德。HAI请回答!HAI……”

  扬声器毫无动静,船员们焦虑的心情简直难以忍受,几个水手抖动着手弹着烟灰。

  

  胡安·诺尔斯驾驶着阿尔特哈号正向安贝格垦斯岛方向驶去。突然,电台上的红色呼叫指示灯不停地闪烁着,可能又要出什么事了。胡安接通客厅里的电话,玛丽·安妮和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在客厅里面对面坐着,两人中间放着茶具,他们两个又在争辩着老话题“未来的生活”。

  “我不是这样理解的,安德烈斯……”她说,“对我来说,这是不可挽回的了,我是个罪人……”

  “你是个傻瓜。”他回答。

  “我已经在加勒比海潜伏了4年之久……”

  “谁会知道呢?”

  “你骗我。”

  “嗯,就我们两人。”

  “还有我的船员、费尔南多、卡西拉、路易斯·维加斯。”

  “为了你的自由,我们都得付出极大的努力。”

  “可是,你!只要你看着我,就改不了你的老观念,内心总是在想;她是一个海盗。”

  “每当我看你时,我就这样想那个女人不存在了……”

  “真的。可是,从另外一个角度……”

  两人正在激烈地争论著,突然从驾驶舱传来胡安的声音; “托尔金斯小姐,有人通过无线电向我们呼叫。”

  

  玛丽·安妮内心充满喜悦看着赖赫:“你听,只有我的人才知道我的电台频率。”

  “你不能与他们通话,”赖赫急忙说。

  “胡安,给我接到下面来!”她向驾驶舱喊道。“好,托尔金斯小姐。”

  她站起来向客厅里的电台走去,按了几个按钮后,突然麦克·唐纳德忽大忽小的声音传进了客厅;

  “HAI号请你回答。HAI号请你回答。请回答。HAI!……”

  “出了什么事?吉姆?”玛丽·安妮从容不迫地问。扬声器里立即响起雷鸣般的欢呼声。

  “弟兄们。我们找到她了。”扬声器里热烈的欢呼声中夹杂着吉姆的话音。

  船员们热烈的掌声。

  接着又传来了吉姆的声音。 “船长,是我们,我们在海上,正沿着洪都拉斯的海岸向海湾群岛行驶,船长,悠在哪里?”

  “你真的想知道吗?吉姆,是吗?”玛丽·安妮开玩笑地说。

  “是的,船长。”

  “你们驾驶的是什么船?”

  “博士的安内特。”

  “我的船!”赖赫喊道。 “吉姆,你这个狗娘养的……”

  “您好,博士。”从吉姆的声音里听出他很激动,“您和船长站在一起。这再好不过了。谁在掌舵?是胡安吗?很好!我已经把您的破船修好了。换上了新传动器、新电台和新装备!现在您的船很好,甚至也能在波涛汹涌的海浪中行驶,不过速度还是不如我的船。”

  “吉姆,你想干什么?”玛丽·安妮·托尔金斯问,“你们想搜捕我们——可是,你们将永远找不到我们!”

  “费尔南多驾驶了一架双发动机的水上飞机。”

  “这我知道。”

  “可是,您不知道,船长。他在飞机上带了3枚空对水导弹,是自动寻导!他正在到处寻找您……”

  “真的,”赖赫博士小声说,“不过,问题是,吉姆,为什么你要把这些全告诉我们呢?”

  “我们想向你们靠拢。先生,全体船员们齐心协力,团结一致,大家都不想毁掉我们的船,更不忍心让我们的船长送命。我们每个人都宁愿放弃一万美元的赏金。是吗?弟兄们。”

  “是的,船长。”炸雷般的声音从扬声器中传出来。玛丽·安妮将身子转向赖赫。

  她的眼睛在不停地闪着,好象她正在竭力把即将流出的泪水使劲地往下咽。

  “我的弟兄们,”她感动地说,“要我向你们靠拢吗?”

  “这很可能是阴谋诡计,”赖赫对玛丽·安妮耳语道,“让他们继续朝反方向搜寻。”

  “听着,吉姆。”玛丽·安妮喊道,“我命令你们继续朝海湾群岛附近前进,在那里听候新的命令。如果六个星期或者半年后你们还接不到命令……你们便可到海湾群岛上去自谋出路。”

  “船长,我们是想跟您走!”麦克·唐纳德以怀疑的口气答道,“让我们围着海湾群岛干什么呢?再说,费尔南多也不会在空中呆半年。几分钟后他可能发现你们,船长,如果你们在我们附近就赶快向我们靠拢,快……”

  麦克·唐纳德告诉了她安内特Ⅰ号的准确方位,不过,它离阿尔特哈号很远很远。

  “吉姆,你听我说,”玛丽·安妮说,“你们若是遇上了费尔南多,向他转告:我将向洪都拉斯空军报告,一个私人海上飞机、型号Chessna,携带3枚导弹正在贵国领空飞行。以我看费尔南多要遇上一场空战,他永远见不到我们。”

  

  她关掉发射机,坐在电台旁边的一个皮凳子上。

  “满意吗?赖赫博士先生。”她兴奋地问道。“你现在向洪都拉斯空军司令部报告吗?”

  “是的。”

  “他们将会干掉费尔南多的。”

  “是的,他活该,”玛丽·安妮幸火乐祸地说,“他想杀你和我!扮带3枚自动制导导弹!要是他发现我们,肯定会向我们发射导弹。安德烈斯;我们要活命,就必须千掉他。”

  他低下头,两只手扶着两颊。“这些全都怪我劫持了你,而你却勇敢地自卫反抗,你为什么和我们劫持的其他人不一样呢?这都是你的罪过……”

  这真是令人陶醉的女性逻辑学,实在令人费解,赖赫想着。

第八章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在驾驶舱里臭骂哥伦比亚的时间差。燃料指示灯指向“储备油”。他不得不寻找洪都拉斯拉塞巴场,返回地面加油。

  他用电台与机场联系请求着陆。机场同意后,他立即改变航向朝海湾方向飞去。

  他发现海湾里停泊着许多快艇,存珊瑚礁浅水区中也有不少游艇来回穿梭……他几次超低空飞行,可是却没有发现一艘与阿尔特哈号相似的船只。他只好尽快返航,力争用最后几滴油到达拉塞巴。

  费尔南多的飞机降落在海湾的一个油船旁边,亍南船上的输油管立即和飞机的油箱对接在一起。在飞机加油的片刻,费尔南多试图用电台和阿尔特哈号联系。

  可是,他多次呼叫都毫无回音。

  他气愤地关掉电台,苦笑地思索着:他们别想逃出我的手心,想过安逸的生活不是那么容易的。想得倒美,一下子从塔赫纳港口的排水沟里钻出来,站到这个德国发明家一边。她的才智、她的洞察力不知道在何处?难道她就不顾目前的现实处境?……她的商业思想跑到哪里去了?

  两年前她在伯利兹大堡礁后面找到了隐身之地,也正是她海盗生活飞黄腾达之际,那时她都说了些什么呢?

  “我饱尝了臭鱼烂虾之苦,”她说,“现在我也要尝尝牡蛎和鱼子的味道。从此我不再睡破烂不堪的吉贝沙发床了,我将要睡一张金床。”

  她所追求、所向往的一切都实现了,伯利兹河畔的别墅里金丝镶边床……她只吃过一次牡蛎,这只怪她没有口福,使她感到遗憾的是世上的富人怎么象疯子一样喜欢食用这种“粘糊蹩口的东西”……

  她是一个不寻常的女人,玛丽·安妮,一条披着人皮变化多端的美人蛇。

  卡西拉博士曾经说过,她的肉体虽然是女性,可是,她的感情却是实足的中性,她身上缺少某种激素。

  但是自从她抢劫了这位赖赫博士,缺少的激素象火山一样猛烈地爆发出来。

  加完油,达尔奎斯付了美元,等油船远离飞机后,他让飞机在浮舟上从海湾滑向海面,准备在海上起飞。

  就在费尔南多的飞机起飞的同时,洪都拉斯空军基地,即拉里巴空军机场收到了一份无名电讯。空军基地的司令员,上校贝尼托·马克斯正在惊诧地读着一张报务员刚刚送来的电文:

  “在洪都拉斯领空、海湾群岛附近,有一架双发动机水上飞机,该机已在伯利兹注册。飞机上携带3枚空对水自动制导导弹,该机想炸沉一艘私人游船,驾驶这架飞机的飞行员已陷入精神错乱状态。洪都拉斯请注意。根据我们了解该机的导弹发射装置,携带的这些导弹随时都可由空对水改为空对空,足以进行空战。导弹受电磁系统控制,自动制导。完毕。”

  “真是疯狂到了极点。”马克斯上校说,并且命令立即报告国防部,同时又命令基地立即处于一级战备状态,洪都拉斯空军的六架截击机已经在跑道上待命出击。

  “哪几发来的电报?”

  “没有地址、姓名!上校先生。”

  报务员说,“对方就报告了这些,没等追问对方就把电台关了。”

  “这是不是开军事玩笑呢?”国防部的电话接通了。

  马克斯上校向国防部宣读了电讯全文,并向国防部报告6架截击机已待命出击。

  设在首都特古西加尔岜的洪都拉斯国防官员特别谨慎:“您可以命令截击机出击,但是不能轻举妄动!我们马上询问伯利兹是否有这种飞机。如果我方飞机追上这架飞机,只能尾随飞行,直到接到新的命令。”

  

  在伯利兹首都贝尔莫潘,按着老一套例行公事的政府官员们一下子警觉了,前几分钟他们还在政府大楼里议论世界局势……突然由洪都拉斯传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消息,一股紧张的空气迅速笼罩了政府大院。

  伯利兹政府报告:在伯利兹注册登记的有一大批水上飞机,箕中属伯利兹国家管理的有25架,其他属于出租公司的私人飞机,这些飞机绝大多数用于旅游业,所谓一架携带3枚自动制导导弹的飞机纯属无稽之谈。

  伯利兹政府回电:“根本没有这样的飞机。你们上当受骗了。”

  

  洪都拉斯对伯利兹的回电暂且没有否定。拉里巴空军基地的马克斯上校虽然命令6架截击机出击,但是,没有下达攻击命令。只作为一次偶尔的演习!目标。一架伯利兹国藉的双发动机水上飞机……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的运气不错,他意外地幸免了这场空战。

  天黑时,费尔南多返航,借助探照灯光在伯利兹城Ⅲ号港着陆。飞机着陆时还是晚霞飞舞的血红的太空,刹那间便成了深灰色的群星闪烁的夜空了。

  在Ⅲ号码头上,卡西拉博士坐在一辆美国大轿车里等侯着费尔南多。费尔南多懒洋洋地走进车里,坐在皮座椅上。

  “毫无收获!”费尔南多懊丧地说。

  “大海捞针。”

  “卡西拉,别多嘴!麦克·唐纳德有什么新情报吗?”

  “毫无收获……”

  “这是什么意思?”

  “和您的毫无收获意思相同。他启航后一直没有与家里联系。”

  “连他的方位都没有报告吗?”

  “到目前还没有,不过,我认为他很聪明。”

  “为什么?”

  “如果玛丽·安妮监听他构电台,她便可知道麦克·唐纳德的方位。

  “是的。”费尔南多仰着头,沉默地望着群星密布的夜空。

  “开车吧,卡西拉,明天拂晓对我还要驾机。”

  “您还朝老方向去搜寻吗?费尔南多,那两人会不会在去开曼岛的途中?”

  “这我也想过。”达尔奎斯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硬纸盒子,从里面抽出一支加长过滤嘴香烟,慢悠悠地塞进嘴里点燃,撅起嘴对着车顶棚吹了一口烟。

  “我明天早上给飞机加满油直飞开曼。”

  “可是,去开曼对您不利,费尔南多,开曼有英国的空军基地。”

  “来到开曼之前我就要干掉她,在公海上,在尤卡坦海峡中部干掉地。尽管她昼夜航行,也免不了葬身大海……”达尔奎斯兴奋地抽着烟,“卡西拉,这倒是个好办法。”

  

  阿尔特哈号快要抵达安贝格里斯岛时,他们3人都站在驾驶舱里眺望将要到达的目的地。这时,夕阳已给白色的圣佩德罗棕榈海滨宾馆染上了一层金色。

  出租公司的捕鲨船正从鲨鱼区陆续返航!透明的玻璃底游船猩珊瑚园里来回穿梭,游客们乘着这种玻璃底游船存自己的座位上就能观赏海底奇景。从这里开始,人们就可看到奇异的珊瑚林、五颜六色的鱼群和从海底打捞出来专供游客们欣赏的沉船残骸,这些残骸就象舞台上的布景,它把人们又带回遥远的过去……

  大约花几个美元买一张入场券,就能观赏几百年前沉入大海的金船和三桅大战舰残骸,以及海盗尸体和模拟暴风等。

  “我们住在’安贝格里斯饭店‘。”玛丽·安妮说,“房间已经订好了。”

  “怎么订的?”赖赫问。

  “以泰伯的名字预订的。”

  “有人要检查护照怎么办呢?”

  “当然有护照。”

  “笑话。你船上真的有护照档案馆吗?也是抢来的赃物吧?那,我叫什么名字?”赖赫笑着问道。

  “也是泰伯。”她微笑着看着他,“不过,护照上的你要比你大。4岁,你是我的爸爸……”

  “我可要有作父亲的尊严,我的女儿,胡安呢?”

  “我的哥哥伯纳达。”

  “多么有意思的家庭!还有泰伯成员吗?”

  玛丽·安妮稍停了一会说:“有,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哥哥和妈妈……”

  “以我看,八成是泰伯全家旅游时被抢劫了!”

  “这事我以后再给你解释。’玛丽·安妮不耐烦地回答。

  “看看我和胡安象不象护照上的泰伯?真巧,象极了!”

  “你一会就会看到我的护照。”

  

  阿尔特哈号慢慢地驶进圣佩德罗港口,停泊在宾馆接送游客的船只中间。由于阿尔特哈号船体宽平,它几乎能行驶到沙滩边沿,上下船用的跳板刚好和宾馆接送游客的快艇靠齐,阿尔特哈号的划桨离雪白的沙滩最多有10米远。

  沙滩上,用棕榈叶编织的太阳凉棚被风吹得簌簌作响,供游人休息的躺椅已经合拢堆放在一起,白色的长木卧榻刚刚收拾起来,凉棚下面有几个黑孩子在嬉闹玩耍。

  离沙滩不远有一个晚间海滨俱乐部刚剐开场,五彩缤纷的灯笼在海风中摇摇晃晃。探照灯光下有几棵高大的棕榈树,周着的一个人工湖边摆放着许多桌椅,经过一个小桥,人们就可到湖心岛上去唱歌跳舞。

  人工湖边有几个游客,一支小乐队的乐师们正在即兴演奏着一支森巴舞曲,喇叭里时而传出刺耳的喊声和口哨声。宾馆餐厅里,树枝形的大吊灯下站着几位身穿白色西服的招待员,他们的服装看来比衣着花哨、一天三换衣的美国游客的衣着还考究。

  大厅里安装着空调器,空气格外新鲜凉爽。经理站在大厅的接待室里,向来到这儿住宿的游客致意问好,并向他们介绍宾馆的设施以及为游客准备好的房间情况。这个宾馆的房间都能满足来这儿住宿的人的愿望,每个房间都面朝大海,房间有活动窗帘,有阳台,不出门就能眺望海上的景色。

  玛丽·安妮以既傲慢又和气友好的神态向宾馆的经理点头问好。她把自己的护照放到接待桌上,不出赖赫预料,是一个哥伦比亚护照。

  “你若要登记的话,”她简促地说,“这是我的父亲,他是我的哥哥……”

  “是个未婚姑娘。”经理把护照放到一旁说,“您现在是在圣佩德罗,而不是在圣彼得堡。”

  “圣彼得堡当今称列宁格勒,”赖赫象玛丽·安妮那样以傲慢而友善的态度说,“我走时再来拿护照……”

  “罕见!”

  经理向电梯走去,他从来没有碰到过列宁格勒的客人,什么圣彼得堡,列宁格勒、彼得格勒,简直是滑稽的文字游戏。

  “我可以带你们去吗?”

  “请吧。”

  

  他们住在二楼面向大海的三个房间……房问是按西班牙风俗布置的,但也有大不列颠的风格,桃花心木雕画上的帆船显露出英大不列颠时代的图案。

  三个房间的阳台用不足膝盖高的栏杆隔开,他们3人来到阳台上。

  “你叫什么名字?”赖赫博士问胡安。

  “伯纳达·泰伯。”

  “好。胡安,我,我亲爱的海盗女士呢?”

  “你叫西泽·泰伯。”胡安回答。

  “好极了,西泽。为什么这么叫?”赖赫问玛丽·安妮。

  “因为我父亲姓泰伯,当然我不能随意改姓。”

  “但愿你的家中没有布鲁特斯!”

  “谁是布鲁特斯?”

  “凯撒皇帝的亲信,而他却想谋杀凯撤。”

  “不,他叫瓦尔加斯。”玛丽·安妮肯定地说。

  “那就得修改历史。”

  玛丽·安妮没有吭声,她转身走进屋里,顺手关上阳台的门。

  胡安耸耸肩膀说:“老板。我应做些什么事?在这个拘束的圈子里我转不开。”

  “试试看。胡安。”

  赖赫笑了笑,指着人工湖中的湖心岛,湖心岛上有几对男女正在欢快地跳着森巴交际舞,人工湖周围的桌子旁边坐着几个中年美国女子,她们正等候着调情的舞伴。

  “你的机会来了,到下面去,年轻人,试试看。老姑娘们正盼着男人呢。多么有趣!”

  “老板,钱呢?”

  “回屋去,向我们的海盗女士借!”

  一个小时后,事情都变了样。

  

  吃过晚餐,胡安拿了足够的美钞去找那些袒胸露肩,头发用氧化氢染过的金发女郎调情去了。今晚上他除了此事恐怕再别无营生。

  饭后,玛丽·安妮和赖赫在沙滩上散步,森巴音乐和喧闹声渐渐地在他们的背后消失了,伴随他们的只有热带夜晚闪烁着银光的群星,海浪哗哗地拍打着岸边的沙滩,棕榈树叶在微风中发出哗哗的响声,他们脚下的细沙嚓嚓地响着。他们走到一个放在沙滩上,白天供游人拍照的破旧犬渔船跟前停住了脚步。

  “在这呆一会,怎么样?”玛丽·安妮小声说。她坐在坍塌的渔船边上,双脚伸在沙子里不停地搅动着。这时海水慢慢地向岸边滚动——开始涨潮了。

  安德烈亚斯·赖赫低着头,靠在她旁边默默地坐着。

  “你咋不吭声?你说浼,和女海盗在一起有没有浪漫色彩?”

  “我不想和你争辩,我们两人只要好好谈上10分钟就会拼刺刀的。”

  “你不喜欢这儿吗?”玛丽·安妮又问。

  “这儿很美,但那边不怎么样,我服那种天堂般的乐园,应该高价出售将那里变成一个景色迷人的文明区。”

  “你想成为鲁滨逊吗?”

  “我是个鲁滨逊。我在开曼布拉克岛上的房子远离闹区,在那里我可以光着身子到处转游。”

  “你喜欢光背跑步吗?

  “有时喜欢。”

  “什么时候?”

  “当我告诉自己!年轻人,世界是多么美丽啊。”他面带微笑沉湎于幻想之中,“45岁的人正朝50岁奔跑!”

  “我看这美极了,安德烈斯。”

  她解开连衣裙上的扣子,连衣裙从肩上慢慢地滑到沙滩上,她光着身子又坐在船边上。她的躯体在星光下闪着微光,拍岸的海浪里映出了她那优美苗条的身影。胸脯的右侧还贴着橡皮膏。

  “风热呼呼地……”她说。她的长发围着双肩随风飘舞,“你感觉风热吗?”

  “有一点。”

  他站起来脱掉衫衣,解开裤带……把脱下的衣服抬起来放到船上,他和她一样赤裸裸地站在沙滩上,让微风抚摩着他的身体,他伸开双臂做了几个扩胸动作,强壮的躯体上凸出几块肌腱。

  他向她走过来时,她面带笑容地微歪着脑袋望着他。

  “我必须和你讲清楚,”她说。

  “请吧,你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争辩。”

  “我知道你要吻我,”她说,“我知道你想把我搂到你的怀里,躺在沙滩上尽情地作爱。我不但愿意,而且也盼望这个时刻的到来,假若现在并非如此,我的神经将会撕裂,安德烈斯……”

  他刚要扑上去搂抱她时,她却用双手将他推开,她那有光泽的躯体上似乎只有唯一的地方还暂时不能攻击。

  “现在不许说,你爱我……”

  “天哪。那我还能再说什么!我从来没有象爱你这样爱过任何女人。没有你,对我来说是不可想象的……”

  “你知道我是谁?知道我的生日吗?”

  “你的生日是5月23日……”

  “多么富有有想像的谎言。这样生活下去能行吗?”玛丽·安妮反问道。

  “行,玛丽·安妮,一定行!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象我们两人这样炽热的爱情……”

  她苦笑着,把纤细的腿蜷曲起来。

  她蹲在船边上,就象一个刚从海里升起漂浮在海面上的娇嫩,窃窕的仙女,裸体上映射着闪烁的星光。

  “玛丽·安妮……”她重复地叫着,声音变得似乎象童音一般。“安德烈斯,我不叫玛丽·安妮,我叫乔安娜·泰伯,出生于哥伦比亚科尔多瓦山脉中的一个很小的山村里。我是我家族里唯一活着的人……我父亲,母亲、哥哥、姐姐全部都被杀害、谋杀了……其原因是在我的出生地发现了石油……”

  他一丝不挂,象根木桩似的呆呆地站着,富有幻想的夜空、星群和大海顷刻之间变得沉闷、可怕。

  他转过身向前走了几步,靠在破船的甲板边上,看着碰到珊瑚礁上的海浪掀起的白色浪花。

  她用双手扭随风飘扬的象一面黑色纱巾一样裹在身上的长发拢起来,好象有意用这面纱巾来遮盖她那娇嫩的躯体。

  “你为什么不吭声呢?安德烈斯,”她小声问。

  “该说什么呢?”

  她用手指无意地抠着腐烂的船棱。

  “你为什么偏偏现在要给我讲这些……偏偏在这里,在我俩相爱的时刻。”

  “神经病,”她说,“你爱的是一个海盗,却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我爱的是一位被我劫夺的人,一个比我大15岁的男人,为了他把人都折腾疯了。”

  “我爱你,但是,我不爱你过去的所作所为。我们应该忘记过去,让它化为灰烬。”

  “过去总是一段历史,安德烈斯,事实上你和我都很清楚,任何人都擦不掉历史的——我们是历史的产物。”

  她把身子向后移了移,顺着船边滑到船里面,她躺在船底上,双臂交又放在脖子后面,她那光滑苗条的裸体在黯淡的夜光中仍然映射着光泽,显露着躯体的轮廓。

  赖赫踌躇着……也从船边上跳过去,躺在玛丽·安妮的身旁,船底并不狭窄,但是,他们紧贴在一起躺着,双方的热量不通过任何媒介直接互相传递着,各自都能察觉到对方寻求的欲望,只要稍微动弹一下就会使他们的心跳加快,呼吸追促,最后,他俩终于紧紧地搂抱在一起……

  “谢谢!”她突然说。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着她幸福、高兴而平静的脸。“谢谢什么?”

  “谢谢你现在没有进入,任何男人能会做的事,你却没有做。”

  “我也能……”他的声音变得沙碰、急促。

  “你为什么不趁机侵袭我?”

  “正是由于你现在把它看成侵袭,也就是看成强奸,虽然这能给我们俩带来快感……可是,它的背后却隐藏着一种:暴力行为。”

  “我爱你,我想让你这样……”玛丽·安妮小声说。“哦,难道要我解释我是如何爱你吗?”

  “请……”

  “我从来还没有向任何男人说过:我爱你。”

  “你能讲些别的吗?”

  “我曾经宽恕了一个男人,并用鞭子将他从我的房间赶了出去,是的,用皮鞭将他赶出去的,他乖乖的根本不敢反抗。那是在卡塔赫纳的事了。”

  “是西班牙的卡塔赫纳市吗?”

  “不,是哥伦出亚的卡塔赫纳港,它是一个有大型机场的港口城市,来自世界各地的轮船和船员源源不断地集聚在那里,也有士兵和海军,最多的是来自玻利瓦尔省内地和山区及戈尔达巴沿海一带无所作为的人,他们到卡塔赫纳港是为了卖他们的猎获物。除了天然金块、便宜的蓝宝石、兰花,兽皮和印第安人的千头颅外,再无别的东西,如果他何在卡塔赫纳港出售不了便来求我,他们把宝石或美金。虎皮放到我的桌子上说:姑娘,不要客气,上有天,下有地……你看这能值多少钱!”

  “就这些吗?”赖赫想问个明白。

  “是的,就这些。”

  她爬到他的胸脯上狂吻起来,过了一会她把头枕在他的胸膛上,象纱巾一样的黑发遮住了他的面孔,她的右手慢慢地移到他的两条大腿之间,他静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地享受着……这种快感象电流一样立即传遍了他的全身,此刻的享受将永远印在他的脑海中,永世不忘。

  “象我这样的姑娘成了海盗,该怎样解释呢?”她轻轻地抚摩着他的肚皮继续说;

  “我不会再爱男人,绝对没有我爱的男人。男人只是我劫夺的目标,是的,是我必须劫夺的目标!”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时,他感到她的乳房在她吸气的瞬间绷得紧紧地,死死地压着他。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她忽然改变了嗓音,提高了嗓门说,“也就是我18岁生目那天,我父亲在我们的家乡发现了……石油!从某种意义来说,这是他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第九章

  

  农场主西泽·泰伯是一个身强休壮的大个子男人,他居住在圣·豪尔赫河畔的科尔多瓦山脉的一个小山庄——桑塔安娜山庄。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经常脚穿一双长统靴,身穿一件他妻子卡梅西塔亲手编织的与裤腰带齐的开襟羊毛衫。下雨了,他常披着一件穗饰披巾,头戴一顶边缘用一条宽布带裹着的草帽,布带子上还绣着印第安人的图案。

  西泽·泰伯的血管里流的不是印第安人的血液……他是西班牙占领者的后裔。不过,他不是贵族,而是一个十足的农民。据他的家族史谱记载,他的祖先当过兵,受当时西班牙国王陛下的派遣,随垒副武装的西班牙大战舰来到哥伦比亚。

  泰伯的祖先是个英勇善战的士兵,他身穿护胸铠甲,手持战戟,腰间别着毛瑟枪,随西班牙战舰入侵哥伦比亚不久,便被提升为下等指挥官。身居首都马德里的西班牙国王陛下为了奖赏他的战功,让他在哥伦比亚挑选一块土地安居乐业。那时哥伦比亚人少地多,大部分国土还无人居住。泰伯的祖先在圣豪尔赫河畔附近的科尔多瓦山脉选择了一块土地。他的祖先之所以选上这块土地,不是由于这里的土地肥沃,而是因为他从西班牙接来的妻子喜欢山里的新鲜空气。

  从此,泰伯家族便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使这里渐渐地形成了一个小山庄,取名桑塔安娜山庄。几百年来他的祖先在那里种植烟叶、咖啡、香蕉、菠萝、甘蔗,甘薯、可可和玉米。他们开渠修路、垦荒种植……他们还撵走了这里的印第安人。

  几百年后,桑塔安娜山庄成了哥伦比亚一个富裕的山村,而泰伯家族又是这个山村里最富裕的人家。

  西泽·泰伯是泰伯家族的最后一代,他居住着一座漂亮的房子,他爱自己的妻子卡梅西塔。他有5个听话的孩子。两个姑娘,三个儿子。他们兄妹五人都和他父亲一样居住在山庄里,帮助父亲管理庄园。

  一天,他们突然在庄园的山谷里发现了——洞穴。

  老祖宗的家谱中并没有记载这个洞穴,它大概是几百年前印第安人在山里挖的陷阱。

  一天,西泽泰伯和他的儿子伯纳达从洞中搬出几块石头,用锤子和凿子将石头打碎。儿子将敲碎的小石块拿到太阳光下,突然发现了奇迹。

  “圣母玛丽亚,你发慈悲了。”他激动地喊道,“爸爸,我们的土地上有宝石洞了。爸爸,绿宝石。我们要成为哥伦比亚的富翁啦。”

  西泽决定将矿石避到首都波哥大分析化验。他和儿子伯纳达,女儿乔安娜将矿石送到哥伦比亚首都国家矿物研究所,请专家鉴定。

  几天后,一个地质学家来到他们的住处,将鉴定结果告诉了他们。

  “你送来的矿石是绿宝石,”身穿白大褂的地质学家说,“但质量不高,杂质太多。不过,还可以将矿石弄碎做些小工艺品投放到市场上销售,祝贺你们……”

  后来的事实证明了波哥大国家地质研究所的那位地质学专家是在撒谎。

  

  既然绿宝石纯度不高,质量低劣,为什么仅三星期后,会有三位地质学家、一位地质物理学家和一位化学家乘两架直升飞机来到桑塔安娜山庄,拜访西泽·泰伯全家。

  西泽平时就好客,他热特地款待了不约而来的客人,还举办了一个小型舞会,他的印第安民工尽情地跳起古老的印第安民间舞蹈,欢迎这些客人。舞会结束后,他们抽着雪茄烟,喝着玉米烧洒言归正传。

  “矿石既然不值钱,先生,”西泽说,“你们这次到这里来干什么呢?”

  “我们想到你的矿井里采集一些标本,西泽先生,”一个自称地质学家的人说,“只是出自于科学兴趣,一方面想研究一下这里的地质结构,另一方面想研究这里的历史。即使它是一个古代印第安人狩猎的陷阱,也对研究这里的人类史有伟大的意义!”

  “我不同意。”西泽答道,“不管是研究地质结构也罢,还是考古也罢,我感兴趣的只是矿石中的钱!只有我才有权采矿,因为这是我的土地。”

  没有一个人与他争辩。

  

  国家地质研究所多次宴请泰伯全家,参观了泰伯的耕地,并且趁西泽和他儿子们不提防时,秘密测量了他的土地和矿井。经过5天的谈判,邶两架直升飞机又飞走了,带走了能彻底改变泰伯家经济状况的宝物。

  波哥大地质研究中心的专家们将采米的岩石标本经过仔细分析,并且根据测量其附近的地质资料断定;西泽上地上的绿宝石矿井根本算不上这一带最有价值的宝物。

  分析结果表明,西泽驻地750米深处有一个大油田,一个至今从未发现的大油田,估计储油量最少也有几百万吨,原油的含铅量可能要比阿拉伯石油的含铅量稍高一些,但尽管如此,它对哥伦比亚国家、对泰伯家来说,无疑是一个取之不竭的宝库。

  西班牙国王陛下将这块土地作为礼物赐给战胜者,几百年来历史证实了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宝地。

  绿宝石和石油是属于这个家庭的……它在泰伯家的土地上。

  

  不出意料,哥伦比亚政府派遣了一支钻井队,到这里进行勘探。

  西泽·泰伯拒绝在他的土地上勘探,他要维护公民的合法权利,他封锁了咖啡园——钻井队要在那里钻井。他和他的儿子全副武装,给印第安农工发了枪支弹药,就连他的妻子卡梅西塔、女儿乔安娜和雷杰也端着自动冲锋枪。

  他组建了一支巡逻队守护着咖啡园,并且宣称,谁要越过铁丝网进入警戒区,就打死他。只有泰伯家才有权在这里钻井。

  西泽认为,要想在这里钻探,必须继续谈判。依照哥伦比亚国家的石油开采法和土地占有者与国家的利润分配法进行谈判。哥伦比亚是产油国,原油是国家换取外汇的一项主要收入,因此,可以参照以前类似问题的先例进行协商。

  西泽·泰伯是个聪明、机智,勇敢的人,他不但熟悉桑塔安娜山庄的一草一木,而且也了解波哥大的局势。他深知自己是依法行事的。

  

  西泽家有巨财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哥伦比亚全国各个角落。绿宝石和石油,这块土地上的一切宝藏都是上帝的恩赐。

  报纸,电台、电视台新闻记者纷至沓来,有的乘直升飞机来到科尔多瓦高原,有的徒步穿越山间羊肠小道向桑塔安娜山庄进军,这里突然变成了举世闻名的地方,街谈巷议的中心。

  可是。所有的记者到这里都是徒劳的。

  西泽·泰伯对政府派来的秘密钻井队十分恼火,要在他的土地上钻井就象要挖他的心肝似的。他拒绝所有的记者采访、拍照,并将来访的记者从他的庄园里驱逐出去,只接待政府代表和国家石油郡的代表,和他们进行谈判。

  在这些代表进入西泽家之前,泰伯的三个儿子要对他们搜身,他们不得不在浴室内脱掉自己的农服,按照西泽家的规矩行事,返回时他们再重新换上自己的衣服。……这种侮辱人格的谈判程序却很有效,使来谈判的先生们使不出什么新花招来。这是一种史无前例的谈判方式。

  西泽·泰伯终于与政府达成协议。

  

  钻井工程在泰伯的监督下进仃。这里的石油蕴藏量十分丰富,有人估计这里将开采出优质原油,油的售价不会低于阿拉伯石油。消息很快传遍了各个角落。

  因为这里的人们没见过绿宝石矿井,因此有人给开采出闪着绿光的绿宝石标上“2号色泽”的字样——这使绿宝石更增添了美感。

  

  乔安娜18岁生日的前四天,咖啡园里打成了第一口油井,从油井里喷出的先是天然气,接着一条黑色巨龙便腾空而起,那就是“黑金子”——石油。

  泰伯家能以此而成为富翁,成为地球上最富有的一个家庭。

  

  乔安娜18岁生日那天,西泽举办了一个科尔多瓦地区从束有过的盛大生日庆祝典礼。西泽特意为姑娘举办了古装马戏表演,以奠祭祖先圣灵的恩赐。傍晚,他让仆人弄来几桶刚出井的石油,燃烧起喜悦的火陷。燃烧的原油发出冲天的臭味,可是,桑塔安娜山庄的人们闻到的却是鲜花的清香昧,亿万富翁在这里诞生了……

  

  乔安娜生日后的第23天,泰伯家门前突然停了一辆灰尘仆仆的黑色长轿车,这辆轿车不是来自首都波哥大,它挂着美国休斯敦/得克萨斯州的车牌。

  一位身穿非常考究的鼠灰色西服,头戴一顶白色礼帽的人走下车来,请求会见西泽·泰伯。那时,正是上午11点钟,泰伯家的农工都到田里干活去了,尽管两泽家将要成为巨富人家,但是,田间劳动还和往常一样。

  家里只有卡梅西塔夫人、乔安娜和雷杰小姐、大儿子伯纳达、一个女厨师、一个仆人——一个印第安人和黑人的后裔与西泽先生自己。

  西泽先生坐在他的办公室里,正分析着波哥大国家地质研究中心对他的右油的化验结果,使人感到惊奇的是,油的含铅量要比原来估计的低得多,含硫量也符合要求……泰伯家的石油质量仅次于沙特阿拉伯的原油质量!这谁会想到……

  可是,在休斯敦、得克萨斯却有人对这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了解的一清二楚。

  

  身穿鼠灰色丙装上纷先生走到泰伯家门口,掏出一张非常考究镶有金边的名片,上面写着:

  

  雷诺登·瓦尔加斯。

  

  西泽家无人认识这个来访的客人雷诺登·瓦尔加斯。他把名片递给伯纳达·走进屋去,但是停在门口的轿车并没有熄火。

  瓦尔加斯得到的待遇和所有的来访者一样,经泰伯的大儿于伯纳达的允许后,才能会见泰伯。瓦尔加斯走进泰伯的办公窀,他坐在西泽的对面。西泽合上分析结果的卷宗,并将它放到文件柜里。他根本不认识今天来访的雷诺登·瓦尔加斯,更不知道他从休斯敦到这里的目的。

  瓦尔加斯把他的手提文件箱放副膝盖上,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来。

  他把文件夹放在他与西泽中间,然后将双手压在文件夹上面。

  西泽那敏锐的行家目光,一眼就认出瓦尔加斯的双手,确切地说在他的四个手指头上戴着四只非常漂亮的、闪闪发光的宝石戒指。

  “我们正在做一笔生意!”瓦尔加斯说。

  他说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但却带点印第安人唱歌的语调。

  “生意?”西泽立即反问,“我根本没有和你做生意。”

  “没有,确实没有——我出生在意大利西西里岛。”

  “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可我是从美国得克萨斯州来的。”

  “世界上有许多人都有他自己的心酸事……”西泽挖苦地说着。心想,伯纳达怎么让这个精神病人来见我呢?

  “我到府上来是受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公司的委托,该公司对您的石油和绿宝石很感兴趣。”

  “见鬼!”泰伯用手指着他说,“请您还是省下您的旅差费吧。”

  “我们公司想同您合作。并提供一亿美元的入股金。”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分三次付款,第一次在签定合同时。第二次在整个油田开采时,第三次在一年以后。”

  “简直是神经病。”

  “一亿美元太多了,”瓦尔加斯笑着说,“我看5000万就足够了。”

  “站起来,收起您的文件央,给我出去!”西泽严肃地说,“我儿子可以给您在波哥大介绍一所上等的精神病院,我相信,它对您会有用的。”

  雷诺登·瓦尔加斯遵照西泽的旨意做了。

  他站起来,从桌子上拿起他的文件夹,但是并没有装入手提文件箱,而是将文件夹打开。

  里面放着一把小型无声手枪,不等西泽报警,枪口已经死死地对准了他的脑门。

  

  “我的组织,”雷诺登·瓦尔加斯还是满面笑容地说,“在未弄清他的对手底细之前,从来不玩商业金融交易的。要弄清是否值得与他的对手合作,西泽先生,与您合作是值得的,您是我们最喜欢的合作者。也是一位有教养,勇敢、敢担风险的人……您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我可以扼要地讲述一下您的家庭关系吗?您没有兄弟姐妹,是个独苗,也没有什么亲戚。您全家有7口人,您老婆卡梅西塔,3个儿子只有伯蚋达在家,两个姑娘乔安娜和雷杰。——我没有说错吗?”

  “不。”泰伯咬着牙,“不,还有我。”

  “多么幽默,西泽先生。从法律角度来讲,您死后由您的妻子和5个孩子来继承您的遗产。从某种角度来说,家庭成员愈少,继承者所继承的遗产就越多。如果没有继承者——从理论上来说——也就是说没有遗产继承人,所有的遗产就要归公于国家。这不是太悲惨了吗?”

  西泽微微动了一下,瓦尔加斯拿枪的手指也随之动了一下。

  “我没有兄弟……”泰伯气喘吁吁。

  “不见得,这是他的护照!不是伪造的,是一个经巴拿马政府签发的真正护照。”

  “上面是您的照片!瓦尔加斯。”

  “是的,正是我的照片,我的公开身分是您的弟弟,是这个家庭的唯一继承人。你看,这个世界多么稀奇古怪,一田使人感到惊异,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都会无中生有。一个活人也会突然死去,西泽先生。”

  无声手枪“噗”地响了一声。

  西泽·泰伯感到脑袋一阵剧痛……这一枪刚打中他的脑门,在两只眼睛的中间钻了个窟窿,他爬在写字台上面的血泊中死去了。

  

  雷诺登·瓦尔加斯把文件夹合起束放到手提文件篇中,然后不慌不忙地从写宁台上把他的名片和写有阿梅里戈·泰伯的护照藏在他那鼠获色西服里面的口袋中。右手提着无声手枪离开了西泽的办公室。

  在大厅里他遇上了西泽的大儿子伯纳达,双方还没来得及问话,他便举起手枪扣动了扳机,子弹从伯纳达的心脏穿过,他呻吟了一声便倒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瓦尔加斯蹑手蹑脚地在西泽家的庄园内转悠着。

  他在花房里打死了正在给花浇水的印第安仆人,在厨房里打死了正站在炉灶旁边搅拌卤汁汤的女厨师多明克;接着,又打死了小女儿雷杰,当时她正在演奏莫扎特的下大调钢琴曲,子弹刚好击中了雷杰的肺部,在泰伯家中最后被刺杀的是西泽的妻子卡梅两塔女士,遇刺时,她坐在客厅里正在聚精会神地编织着一件华丽的毛衣。

  在结束了几个人的性命之后,瓦尔加斯站在客厅中的酒橱旁,大口大口地喝了一些由橘子、汁、朗姆酒和少量安果斯都拉苦味约酒配制的能刺激神经的饮料。

  随后,瓦尔加斯驱车直奔泰伯的农田。

  

  瓦尔加斯在执行这项谋杀任务之前,他的组织早已摸清了西泽家的底细,瓦尔加斯从偷拍来的图片中已弄清泰伯家的地理环境,并将泰伯家每个成员的模样牢牢地印在他的大脑之中。

  在玉米仓库里,他找见了二儿子朱米莫,瓦尔加斯出奇不意地向朱米莫脖子后开了一枪,他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他还不知是谁向他开枪就倒下了……

  

  瓦尔加斯在香蕉园里找到了三儿子皮特里诺,起初,瓦尔加斯和皮特里诺谈论了一些关于防治害虫方面的措施,当皮特里诺说他讲的都是些外行废话时,瓦尔加斯扣动了扳机,子弹击中了他的脑门,和他的父亲一样,在两只眼睛中间钻了个窟窿。

  现在就只剩下18岁的女儿乔安娜了。

  

  瓦尔加斯四处寻找乔安娜。在她的家中、田园里都没有找见她的踪影,据印第安农工说,从清晨到现在一直没有看见乔安娜,估计她也不可能外出郊游……她外出一直驾驶的吉普车停放在家门口。

  雷诺登·瓦尔加斯确实有些着急,他头上开始冒汗。到目前为止,一切都按他们组织的计划顺利地完成了,唯独只剩乔安娜一人了。若再把乔安娜干掉,过一段时间,大约六个星期后,政府就要寻找财产继承人了,那时,他就以泰伯的弟弟阿梅里戈露面继承遗产了。

  可是如今,乔安娜到底藏在哪里?

  瓦尔加斯咒骂着四处寻找乔安娜,按照他组织的要求,要么将泰伯家斩草除根,要么雷诺登·瓦尔加斯别想活着回去,只要泰伯家有一人活着,他们的计划就有可能落空。

  尽管他们“公司”的计划完美无缺,遗憾的是他们没有把泰伯家最新的一张建筑设计图纸弄到手!虽然他们拷贝了泰伯家园的建筑蓝图,但是,近年来这个家园不断地改建,扩建,而改建的建筑物图纸并没有归档。

  例如,西泽家不久前刚修建了一条新的排水道,那是由于下暴雨时院子里的水一时难以排出,雨水常常冲淹他家的地下室,泰伯才让人修建了这条排水道。

  这条新修的地下排水沟一直通向山谷,和山谷中一个小溪相连接。

  这时,乔安娜就蹲在这个山谷中的一个干井里,静等天黑。

  当瓦尔加斯向她母亲卡梅西塔开枪时,乔安娜正好去厨房遇见了女厨师的尸体,随后又在大厅里发现哥哥伯纳达的尸体,她没有大喊大叫,她已意识到有人要将他家杀绝、斩草除根。

  去报警吗?她周围没有人能帮助她,然而,此刻去报警也是不可能的。

  乔安娜只好逃命,她钻进排水沟,回头望了望后面没有人追她,就慢慢地匍匐向前爬行,一直爬到排水沟的出口,这个排水沟的出口是用岩石和水泥砌成的,出水口的下面约两米深是一个小溪,乔安娜猛地一下跳到小溪中,然后爬出来躲在山谷的一个枯井里直到深夜。

  

  泰伯家被谋杀的消息立即在桑塔安娜山庄传开。农工们先在香蕉园里发现被谋杀的皮特里诺,接着又在玉米仓库里发现了朱米莫的尸体,当他们跑去告诉西泽先生时,一进门,才知道连西泽也被谋杀了,西泽家顿时变成了刑场。很快,有一架直升飞机在桑塔安娜山庄降落,这是从蒙特里亚城飞来的警察。侦破结果实在令人吃惊。泰伯全家都被谋杀,虽然乔安娜小姐暂时还没有死,但是,警方可以肯定,谋杀者正在追踪她。

  

  西泽先生的一些忠实信徒,也就是对他非常崇敬的农工推断,这是哥伦比亚国家策划的一场谋杀案!国家想以此来霸占油田和绿宝石矿井。

  民众的呼声越来越高,社会舆论对警方的压力很大,农工们聚众游行。有人曾看见瓦尔加斯乘坐的轿车沿着去渡哥大的公路向首都奔去,很清楚;这是一场有组织的谋杀。国家想独吞油田。

  雷诺登·瓦尔加斯不惜一切代价地寻找着乔安娜。

  

  瓦尔加斯在和泰伯谈话时,泰伯的大儿子伯纳达曾告诉过乔安娜今天来访的客人叫雷诺登·瓦尔加斯。乔安娜躲在排水管道里想着,这个瓦尔加斯会象饿狼一样追索她。

  同时她也很清楚,警方不可能保护她,是谁收买的刺客呢?现在还很难说。

  乔安娜·泰伯分析着、判断着,她突然想,国家是不是这起谋杀事件的后台老板?很清楚,国家不想付亿万元的利润分成才制造了这起谋杀案,才将我们泰伯家斩草除根。她整天想着。为什么警察和军队都没有追缉这个谋杀者。有人看见了谋杀者的汽车,但是没有留下指纹,是谁允许这辆汽车挂着休斯敦/得克萨斯州的车牌,即:美国的车牌。

  用什么手段,到哪里寻找谋杀者呢?

  可以肯定,这绝对不是盗窃泰伯钱财的歹徒!若是盗窃钱财的歹徒,那他为什么还要去玉米仓库和香蕉园去杀泰伯的二儿子和三儿子呢?这些简直无法解释。

  不过,乔安娜裉清楚:如果她现在一露面,并且作为遇刺家庭中唯一生存者去报案时,那就等于自投罗网,最多能活24小时。因为她是被追杀的最后一个目标,谋杀者正在竭尽全力地追捕着她。

  

  乔安娜在水泥排水管道中呆了两天两夜后又小心地爬回她家。这时,她家院子的大门外已贴上了封条,她看了看父亲、母亲、哥哥和妹妹的尸体,她强压悲痛,默默流泪,不敢哭出声来。然后她打开父亲写字台里面存放保险柜钥匙的暗墙,打开保险柜,把里面的钱全部带走,不过,里面只存放了35000比索。

  西泽先生平素不在家中存放巨额现金,他喜欢用支票转帐,只有周末才从银行提回来现金给农工们发工资……发工资时总是请一个挂着冲锋枪的警察守候在办公室。

  乔安娜又在排水沟里度过了两天两夜,她爬弱出水口处,跳到出水口下面的小溪里洗了个澡,沿着崎岖的山间羊肠小道来到考卡省的一个小县城。

  

  这个县城附近有一条通向卡塔赫纳的公路,它是哥伦比亚通向加勒比海海滨港口城市唯一的一条高速公路。乔安娜在这里搭乘了一辆给港口送稻米的卡车。

  卡车司机是一个混血儿,他不但没有收乔安娜的钱,反而对她百般殷勤,他一心想把乔安娜搂到他怀中。

  “大概我们两人都很满意,我们可以尽情地干了!”他狞笑着,“如果愿意,我就将率开到树林里,我的宝贝。”

  乔安娜第一次受到男人的调戏。汽车司机摸了摸她的乳房,当他的手刚要往她的连衣裙下面塞时,她猛地给了他一拳,刚好打中他的鼻子。

  “很好,”混血儿司机叽里咕噜地说,“怎么打我都爱你。我喜欢你的拳头和指头,宝贝,体温柔、年轻,我可以把你卖给卡塔赫纳的……如果你愿意,你可以在那里享受人间的欢乐。不过,你的体重还得再增加十英磅,海员们在卡塔赫纳港口妓院想看的是肉体,而不是瘦骨头架子!”

  

  在卡塔赫纳城,乔安娜·泰伯安歇在帕尔马女士家中。马戴姆·帕尔马开的不是妓院,她是个皮肤刺画店的女老板,同时也是皮肤刺画店的设计师和刺画家。她骄傲地自称是“艺术家”,她设计了好多种独特的皮肤装饰画来招顾客。

  乔安娜安歇在马戴姆·帕尔马“客厅”的一个小房间里。偶尔间帕尔马女士从店里出来,看见乔安娜站在她的橱窗前面聚精会神地看她的广告图片,便上前搭话。

  “这是什么画?夫人。”乔安娜和善地询问。

  “左面屁股上画的是一只鸽子,肚脐下面的是一只蜜蜂……大多数来这刺字的家伙都喜欢这种图案。进屋说吧,被刺的人都能挣大钱!给您也刺上一幅画吧。”

  乔安娜没有答应,没让帕尔马给她身上刺画。马戴姆·帕尔马出于好心,把客厅里的那间小房间租给她。

  “以后你靠什么生活呢?”帕尔马继续问,“如果你把35000比索花完了怎么办呢?依我看,我教你学刺画,怎么样?我正需要一个助手。此外,你还可以认识一些讨厌的家伙,这些家伙以为女人给他们皮肤上刺画,就可以随心所欲,可以胡说八道。我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一支电针,咝!一下子就刺痛他们的皮肉,痛得他们象玛雅武士一样在屋子里乱蹦跳!”

  

  乔安娜居住的小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一个橱柜和一把椅子,每天跟着帕尔马学习刺字,试着起草图案,不久她就能独立刺画了。

  使人惊奇的是,这里每天都有许多男人让这两位年轻的女人在他们身上刺画,改变他们的皮肤的本来面目。如果有不规矩的顾客调戏乔安娜,马戴姆就用她的电针……

  

  一天,刺画店来了两位男顾客,这时,马戴姆正在给一位水手肚皮上搞艺术创作,这两个男子便走到乔安娜身边。其中一个衣着时髦,留有八字胡的家伙,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无疑这是一个扒手,他到这里来除了想给左臂上刺一个希腊赫尔墨斯神像外,再无别的营生。

  “我的美人,”他向乔安娜解释,“赫尔墨斯不仅是神,而且还是小偷。我是一个相信迷信的人,我相信,在我的胳膊上刺上赫尔墨斯的神爪,一定会增强我掏别人腰包的胆量。”

  乔安娜给他皮肤上刺画时,他自我介绍说。他叫费尔南多·达尔奎斯……

  费尔南多对乔安娜刺的图案非常满意,并且许诺回头一定请他吃鱼宴。

  “小姐,您贵姓?”他问。

  一时的灵感,乔安娜突然脱口说出一个从来未听过的名字。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

  “美国人?”达尔奎斯兴奋地看着自己胳膊上赫尔墨斯神像的爪子。

  “是的,加利福尼亚人,离墨西哥边界不远。”

  “您的西班牙语讲得真漂亮。我一定会来接您赴鱼宴的。”

  

  另一个刻字间里的椅子上蹲着一个巨人,他早已把上衣脱掉,光着身子盯着乔安娜。这个巨人身上全是红的:红头发,红胡子,胸前和背部的红汗毛,红皮肤和象船桅般胳膊上的红汗毛……就象一只被红色的云彩遮盖着的怪兽似的。

  “我叫吉姆·麦克·唐纳德!”巨人彬彬有礼地说,“‘斯塔瓦格号’船上的副舵手,‘斯塔瓦格号’是一艘挪威船,我是爱尔兰人,我有远洋航行执照!在我的口袋里,谁看都行。小姐,请您在我背上刺一幅大海和太阳落山的图案,您看可以吗?”

  “可以,”乔安娜答道,“不过,我先得画一幅草图。”

  乔安娜绘出了一幅美丽的图案。马戴姆走过来对这幅图案感到十分惊讶,连连称赞画中那桔红色中烘托出的浅红色的美景,可是,这幅美丽的图画却被一条红地毯——吉姆背上的红汗毛——围住了,乔安娜只得用剃头刀刮掉了吉姆背上的红汗毛。

  麦克·唐纳德转过身去,站在镜子前照了照他的脊背,高兴地称赞乔安娜刺画的是一幅艺术杰作,并向乔安娜许诺:“小姐,如果您需要我的话,您就喊一声,我住在附近,不营干什么都行,我会为您卖命蚵!”

  

  半年后帕尔马女士对乔安娜说:“我的小妹妹,我的手指头患了风湿病,我常常觉得手指关节灼痛,有时还咔咔直响,活动也不灵便了。如果我以后不能干活了……你愿意接收这个刻画店吗?我将刻画店交给你,你给我一点养老金就行了。作为艺术家,我每天还可以为你绘制草图……”

  “我不懂你这是什么意思?”乔安娜沉思着问。

  “姑娘,那你想干什么呢?”

  “我想有一个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护照。”

  “要这干什么呢?”

  “我还想干些别的事,因此才需要这个护照,你能弄来吗?”乔安娜问。

  “帕尔马什么事都能办到。不过,要弄到货真价实的护照得花上千美元。”

  “我已储存够了。”

  

  10天后,马戴姆·帕尔马兴冲冲地回到刺画店,把一个美国护照放在乔安娜的桌子上,上面贴着乔安娜的照片,写着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名字。一个由美国政府签发的护照。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诞生了。

第十章

  

  他们两人躺在腐烂的旧船里,身体紧紧地贴在一起,共享着与对方躯体相触的美感。

  玛丽·安妮的头枕在他的胸脯上,两只丰满的乳房紧贴在他的肋间,两人的躯体不时地打着寒颤……

  她把一条腿移到他那伸展着的腿上,一只手慢慢地滑到他的两条大腿中间,好象要在这儿暖热她那冰凉的手似的,他将双臂移到她的背上,弄开她那黑色的长头发,紧紧地搂抱住她,吸吮着她身上的清香味。

  明月从宾馆棕榈树林后面升起,给礁石群中缓缓移动的悔水披上了一层银光,波涛汹涌的大海象一锅沸腾的银水在不停地翻腾着。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安德烈亚斯温柔地说,“有了护照就当了海盗……”

  “不。”

  她的回答刚劲有力。她与他长吻之后,又将头枕在他的胸脯上,凝视着月光,望着遥远的星空。

  “我在马戴姆·帕尔马的皮肤刺域店里呆了3年,在那儿挣了不少钱……我们平分收入。后来,遇上了一件事,它完全改变了我的生活道路。”

  “你爱上了一个男人?”

  “不。”

  她抬起头,月光灼灼。

  “我遇见了谋杀我们全家人的凶手。雷诺登·瓦尔加斯!”

  

  一个星期后,瓦尔加斯还没有找到泰伯家的最后一个生存者——泰伯的大女儿乔安娜,急得他晕头转向。他知道找不到乔安娜,直接威胁着他的生命安危。

  

  警察和军队几乎不再追捕缉拿凶手,据警察分析推理。凶手,即印第安农工所说的杀人恶魔,可能已经杀害了乔安娜姑娘,并将她的尸体埋在深山老林中,或者扔到某个隐蔽的山洞里了。只有到人们偶尔发现乔安娜骸骨的那一天,才能确定她离开了人间,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才能最后了结泰伯家发生的凶杀案。

  设在蒙特里亚城中的国家律师事务所也停止了对此案的调查,把泰伯家被谋杀的案卷作为“暂时查不清”的案子存放到档案柜中。但是,有许多人认为乔安娜小姐的失踪目前还是一个谜。

  

  在哥伦比亚已经有许多人失踪的先例……有的在沼泽地失踪,有的在海滨、有的在热带稀树草原,有的在山区、有的在奥里诺科河的发源地、有的在原始森林、有的在狭谷地带,还有的在至今从未有欧洲人穿越过的绿色地带。

  在这个世界上,有无数多个难以解释的奥秘……何况一个18岁农家姑娘的失踪,确实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但是,此事对雷诺登·瓦尔加斯来说,却是件性命攸关的大事情。

  

  为了充当“遗产继承人”,瓦尔加斯的“公司”为他准备好了一切证件和护照。阿梅里戈·泰伯,作为西泽·泰伯的亲弟弟马上就要继承一笔巨大的财产。然而,即使他充当了财产继承人,油田和绿宝石矿井所得几十亿美元的巨额还得归公司所有。由于他谋杀的功劳,公司将分给他这批巨资的3%。

  3%——这个数字并不箅大,但是,泰伯土地下面贮存的几百万吨原油一旦开发,里面的3%,那可是几百万元的大数字。

  他电告设在休斯敦城的“公司”。

  “一切都办好了。我们可以给坦特·安娜送花束,她已经恢复健康。”

  从这时起,瓦尔加斯以化名在哥伦比亚首都波哥大租了一间房子隐居起来,“观察市场动态”,等待露面时机。

  

  哥伦比亚国家的几个部委对泰伯家族在这个世界上的消失暗自感到高兴,甚至认为:油田连同绿宝石矿井要归哥伦比亚国家所有了……但是无论怎样,国家还得依照法律程序处理泰伯遗产的继承问题。

  哥伦比亚国家报纸和几个大州的报纸都发出告示:凡西泽·泰伯的直系亲属和亲戚或者西泽夫人卡梅西塔的直系亲属都可以向政府报名,并提出继承遗产的请求。

  有3位先生和两位女士匆匆忙忙地向政府报了名。

  这5个人在波哥大经过警察秘密审讯,结果有两男一女承认他们欺骗国家,梦想发横财。但是,仍然有一男一女声称他们是西泽·泰伯的直系亲属,经过调查核实,查明这一男一女的祖先不是西班牙安达卢西亚人,而是从波兰移居哥伦比亚的。这两个人引用了一个花名册中:科西茨塞·泰伯和西茨威斯策·泰伯的名字欺骗国家,想继承泰伯家的遗产。但哥伦比亚人从来不叫——科西茨塞和西茨威斯策,从而他们露了马脚。

  这三男两女由于犯了欺骗政府罪,经拷打后被当局拘禁起来……当局排除了西泽有直系亲属的疑虑。

  

  6个星期后,雷诺登·瓦尔加斯驱车来到波哥大国家律师事务总局,他将护照和加盖官方印簦的证件以及盖有证明人印章的证明材料一起交给律师。

  他说,在休斯敦,他从一张报纸上得知他亲爱的哥哥西泽以及全家被谋杀的消息。

  “我是泰伯家唯一活着的人!”瓦尔加斯低声说,“我是他的弟弟阿梅里戈。”他伤心地大哭起来,几乎没完没了不停地哭着。

  “全家都被杀害了。”他一个劲地抽噎着。

  瓦尔加斯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狂乱的耳光四处张望,歇斯底里地口道,“凶手在哪里?你们为什么至今还没有抓住凶手?警察是干什么吃的?只要我抓住凶手,我一定要剥他的皮!”

  波哥大律师事务局的人们能够理解阿梅里戈的内心痛苦,他们因没能抓住凶手而感到羞耻。因此,在瓦尔加斯歇斯底里大发作时,他们也不吭声。

  

  时间可又过了6个星期。

  在此期间,哥伦比亚政府对瓦尔加斯进行了非常严密的审查,参与审查的有10个部局——从国家律师总局到内务部,从内务部到经济部,从石油部到刑事警察局,从秘密警察局到国家医务鉴定分析部门都参与了对瓦尔加斯的秘密审查。

  审查结果是:全部证件均无任何破绽。

  美国拉斯韦加斯的3个证明人和1个牧师根据他们的教会记事簿和出生登记册证明:西泽的父亲安东尼奥·泰伯在访问拉斯韦加斯城时,和一个歌舞演员生了1男孩,该男孩确属安东尼奥·泰伯的亲生儿子。

  由于安东尼奥非常害怕他的妻子埃夫特米阿女士。因此,这件事一直瞒着科尔多瓦山区桑塔安娜山庄的人们。现在真相大白,既有加盖证明人印章的证明材料,又有盖着官方印签的证件。对此,哥伦比亚政府没有什么可怀疑的了。

  无疑,阿梅里戈·泰伯是泰伯家遗产唯一的继承人了。哥伦比亚政府只得继续与他谈判,就象和已被谋杀的西泽·泰伯一样,最后政府终于与他达成了协议。

  

  瓦尔加斯幕后的“公司”拿走了泰伯家遗产的绝大部分,而雷诺登·瓦尔加斯得到的只是遗产中的3%,仅仅这3%也足够他花费几辈子。他从此开始了奢侈的花花公子生活……

  他过着骄奢淫逸的生活,除“公司”总经理外就算他了。他为自己购买了一艘游艇,在加勒比海海滨租了一座别墅,一个星期换一个情妇。

  尽管如此,他内心总是不踏实,一直担忧着乔安娜,如果乔安娜露面怎么办呢?他总不能常年带着无声手枪。假若她把事实真相披露给新闻界……

  可是,几年过去了,毫无乔安娜的消息。

  

  乔安娜在帕尔马女士的刺画店里,从来不看报纸,鞋天忙于刺画工作。到了晚上,她巳累得精疲力竭,偶尔听听收青机也是为了消遣,有时去看场电影,以消除一天来留在她脑海中那些光身子男人身上的黥墨图案。

  她根本不知道政府在电台、广播和报纸上刊登寻找泰伯家直系亲属的消息,马戴姆·帕尔马女士也不知道。因为帕尔马女士一大早喝过朗姆酒和少许用茶配制的刺激神经的饮料后,就开始了紧张的工作。忙碌一天之后,到了傍晚,她只管饮用高浓度潘趣酒,对周围的一切漠然置之。

  “象我这样的艺术家……”她常常对乔安娜说,“给男人身上不同部位刺画黥墨,需要巨大的内力,是朗姆酒给了我这种力量!你知道巴尔扎克吗?大概不晓得吧!他是一个法国小说家,据说,他写一句话要喝30口白兰地……对我来说,只有朗姆酒给我血液中增添了活力,男人的屁股就是我创作的目标。”

  

  泰伯家遗产的继承权的申诉期限已过,化名为阿梅里戈·泰伯的雷诺登·瓦尔加斯——这个谋杀泰伯一家的凶手已成为合法的遗产继承人,泰伯家巨大的遗产归他支配了。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22岁那年,是她的命运发生转折的一年。 (从现在开始我们就用玛丽·安妮·托尔金斯这个名字,因为在人们的心目中,乔安娜·泰伯已经不在人世了。)

  

  阿梅里戈·泰伯带着情妇,驾驶着他的豪华游艇抵达卡塔赫纳港(他的船上平时还有3个情妇,以满足他的随从们的性欲望)。在此,他这次来卡塔赫纳也带着这些情妇们。阿梅里戈到这儿来,一方面是要旅游,另一方面要在这儿修理游艇的船艉推进器。

  修理厂家估计要3天时间才能修好。这样他的水手们可以上岸休息3天,阿梅里戈和他的随从们能尽情地逛上3天酒吧和妓院!

  由于泰伯和随从们上岸去逛卡塔赫纳妓院,船上的姑娘们也能安安宁宁地睡上三天三夜了。

  

  阿梅里戈的船上有一个名叫乔斯的二级水手,他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由于他身材瘦小单薄,常因此而招致和其他船员的争吵,有些身材魁伟的年轻水手们叫他软香蕉,尽管他在洗澡时把身体的各个部位都裸露出来,有的人还怀疑他是否是个真正的男人。

  深受愚弄的乔斯在卡塔赫纳港口打听了卡塔赫纳城中有几家有名气的皮肤刺画店。然后,他来到了马戴姆·帕尔马的皮肤刺画店。

  

  这天下午,帕尔马女士躺在楼上的卧室里醒酒。上午,她给一位瑞典舵手的胸脯上刺域了一幅非常满意的图案,一时激动,她按半价收了这位舵手的钱。帕尔马女士高兴地喝了些朗姆酒,躺在床上就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腼腆的乔斯走到玛丽·安妮·托尔金斯跟前,他从广告样品中选择了一幅长蛇缠绕铁锚的图案,然后把胳膊伸向玛丽·安妮。

  “不要怕,一点也不痛,”玛丽·安妮轻声对他说,“一点感觉电没有,稍微自点麻,我们刺画时进行局部麻醉,用最先进的电针刺画,你在哪条船上?”

  “在】卢特齐阿】号上。”

  “这是谁的船?”

  “是臭富翁阿梅里戈·泰伯的船……”

  玛丽·安妮凝视着她手指中夹着的刺画电针,半天说不出话来,直到她感到镀铬针柄上的电流脉冲开口。

  “泰伯……?”她喃喃自语,“阿梅里戈?”

  “您认识他?小姐。”乔斯好奇地问。

  “从来没听说过。”

  “他靠石油和绿宝石发了大财,不过,他的花费远远小于他每天所得的财富,山里的油井每天都喷吐着’黑金子‘——石油……”

  “哪个山区的油井……”玛丽·安妮小声重复着,“好极了,把胳膊伸过来,乔斯……一点也不痛,肯定不疼。”

  她把针插进乔斯的皮肤里,先在皮肤下画了个铁锚的轮廓。

  “你们的船停在哪里?”

  “在二号船坞,在那儿修理船艉推进器,我们要在这里呆3天。”乔斯答道。

  “3天,阿梅里戈先生也呆3天?”

  无疑这个阿梅里戈就是杀害她一家人的凶手,玛丽·安妮强压着心头的仇恨。

  “是的,他除了在这里挨个地逛妓院,还有什么可做呢?”乔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如果没有女人躺在他身边时,他就抽大烟或昕音乐,他很喜欢听美国音乐。”

  乔斯看着电针在他的皮肤下面留下的痕迹,铁锚是蓝色的,缠绕在铁锚上的蛇是绿色的。

  “美极了,小姐,”他说,“您的手艺真不错。”

  

  当天傍晚,马戴姆·帕尔马皮肤刺画店来了两位老顾客,费尔南多·达尔奎斯要实现他的诺言,请玛丽·安妮去赴鱼宴。

  他今天刚从一个美国游客的裤兜里偷来1250美元,然后马上将美元兑换成哥伦比亚货币。这下他可有能力请他心中爱上的人——玛丽·安妮赴宴了。

  紧跟在达尔奎斯后面的是吉姆·麦克·唐纳德,他来皮肤刺画店的目的是想握一握玛丽·安妮的手,并且要告诉她。他背上太阳落海的图案把整个世界都震懵了。

  

  “女人们简直象疯子一样。”吉姆用打雷般的男低音吼道,“还是您的女老板说得对。我把背上的太阳入海图一亮出来,女人的裙子也就都跟着自已掉下来了。”

  玛丽·安妮好奇地看着这两位来访者,他们两人在一起,……一个满脸红汗毛,红胡子,象个巨人,一个中等个儿、衣着考究,看上去有些瘦小,似乎是个精明人……

  两个来访者各有各的主意。两人都对对方怀有戒心,都以怀疑的目光瓦相打景着对方,显然他们都爱上了玛丽·安妮,双方都暗自诅咒对方立即死去。

  “你们俩都是我的好朋友,”玛丽·安妮突然说。

  吉姆和费尔南多吃了一惊,异口同声地喊道:“真的!玛丽·安妮。”

  “是真的,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

  “永远是!”古姆先喊道。

  “我愿意把心交给你。”费尔南多用西班牙语富有诗意地加了一句。

  “是小耗子心。”麦克·唐纳德忘乎所以地说,“小姐,我是一个能举起200公斤重的男子汉。”

  “我既不要你们的心,也不要你们的力气——我要的是你们的胆量。”

  “我什么都敢干。”吉姆吼道。

  “这是什么意思?玛丽·安妮。”费尔南多有礼貌地问。

  “二号船坞停着一艘船,‘卢特齐阿号’。这艘船在那儿修理船艉推进器,它是阿梅里戈·泰伯先生的船……”提到阿梅里戈时,她的话音里明显地夹杂着仇恨。

  吉姆和达尔奎斯互相看了看,眨眼使了使眼色;这是什么意思?是要我们俩去偷船艉推进器吗?

  “要我去偷推进器吗?”当玛阴一安妮话音刚落,达尔奎斯问。

  “这艘船在二号船坞呆3天……”玛丽·安妮继续慢慢地说着。

  此刻,她看着外边通向港口的马路,这是一条纵横交又的狭窄的马路,马路上人来车往,熙熙攘攘,马路两旁酒馆、饭店、妓院,一个紧挨一个……

  眼看着我的家要成为世界上最幸福、最富有的家庭之一了!她想着,可是,这个凶手却杀害了我们全家。如果我现在去报警,案发已4年的今天……也许会遭到人们的嘲笑。或许存我拿到证据之前就被雷诺登·瓦尔加斯干掉了。

  “要在这儿停3天……”她慢慢地自言自语地重复着。

  “我想让阿梅里戈和他的船3天之后上西天。”她的目光直盯着达尔奎斯和麦克·唐纳德,并且已察觉到他们两人流露出惊讶害怕的神情。“我想在这3天里干掉阿梅里戈。”

  “再没有别的事吗?”吉姆一边用手搔着他那红头发,一边问。

  “就这些吗?”费尔南多也别扭地问。

  “是的,就这些。”玛丽·安妮答道。

  “为什么要干掉他呢?”费尔南多问。

  “一时给你们解释不清……...

  “是不是他奸污了你?”吉姆喊道。

  “比奸污更可恶,吉姆……”她微笑着说道。

  “嗯,我可不是刺客。”费尔南多大声说,“我只会从别人口袋和裤兜里摸钱。要杀人……”

  “我嘛——只杀过鱼、鸡、羊、猪……...一句话,我只宰杀过家禽和家畜。”

  “这人比家畜还要小,是个小臭虫。”

  “我挤死这只臭虫!”麦克·唐纳德笑着大声喊道。

  “阿梅里戈·泰伯不单单是一只臭虫,”她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吉姆和费尔南多的目光直盯着她,“你们俩好好考虑一下。我们是朋友,这句话谁都会说,说话无需承担风险。”出门时她又转过身来。 “你们不必扪着良心去当刺客!你们不是刺客。你们主张的只是那种被遗忘了的正义,就这些……”

  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和吉姆·麦完唐纳德坐在“大厅”的客房里,4只眼睛凝视着脚下铺着的化纤地毯,连呼吸也比刚才急促了,两人同时考虑着他们的处境。

  “二号船坞……”费尔南多终于开口了。

  “杀阿梅里戈,”吉姆作着手势,“我不干这事,不,这事我不干。”

  “我也不干,我只是个小偷。”费尔南多说:“杀人是她的特长,我们走吧。”

  “好吧,咱们走。”麦克·唐纳德迈开沉重的脚步朝门口走去,“这种事我压根就干不了……”

  

  第三天凌晨4点,两个从妓院回家的妓女在一个港口胡同的臭水沟里发现了百万富翁阿梅里戈·泰伯的尸体,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刺客雷诺登·瓦尔加斯象一条被打死的癞皮狗,躺在臭水沟里,满身泥污。

  经警察和法医鉴定。刺客的凶器正好砸在阿梅里戈的脑袋上,头盖骨已被砸碎,脑浆和头盖骨碎片混在一起。看来,他几乎察觉到死神的来临……“咔”的一声脑袋便开了花,这个无耻之徒的生命就这样结束了。

  

  百万富翁阿拇里戈遇刺的特号新闻不仅迅速地传遍了卡塔赫纳城,而且也很快地传遍了哥伦比亚全国的各个角落。不过,最先得到情报的,是美国的得克萨斯州,确切地说是得克萨斯州的休斯顿,因为阿梅里戈是泰伯家巨产的唯一继承人。他的死意味着——“公司”利用他刚刚弄到的油田和绿宝石矿井现在应该归还哥伦比亚了……

  泰伯家被斩尽杀绝,这笔巨资再也没有继承人了。

  

  后来人们才知道阿梅里戈·泰伯和得克萨斯州的一个财团有一项关于泰伯家遗产的协议,但是,根据哥伦比亚有关遗产问题的法律条文,经哥伦比亚国家与该财团进行谈判,泰伯家绝大多数财产归哥伦比亚国家所有,得克萨斯州财团只拿走10%。

  

  休斯敦的“公司”声称要用1000万美元的赏金捉拿谋杀阿梅里戈·泰伯、即雷诺登·瓦尔加斯的凶手——1000万美金!这可算得上是美国黑社会中最高的人头悬赏金。

  可是,无论多高的赏金都抓不到凶手,毫无凶手的踪影……好象天外飞来的石头砸碎了阿梅曼戈的脯袋似的。

  

  玛丽·安妮也不清楚,瓦尔加斯到底是被谁杀死的。

  特大新闻在卡塔赫纳港传开后的第三天,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来到皮肤刺画店的“大厅”,并且声称阿梅里戈不是他杀的,其原因有三点:第一,他没有这么大的胆量;第二,他比阿梅里戈矮,根本不可能砸他的脑瓜;第三,他不敢杀人。

  吉姆·麦克·唐纳德也兴冲冲地来到刺画店,好象无所谓似的,大声喊道:“不知哪一位抢在我们前面干掉了这个臭虫!肯定是用大铁锤千的,阿梅里戈的脑瓜被劈成了碎片。玛丽·安妮,你不要用怀疑的眼光看我,阿梅里戈肯定不是我杀的!我有铁的证据能证明费是清白的。阿梅里戈遇刺的那天晚上,我在船上站了一夜岗,和我一起站岗的有好多个人,其中还有两个当官的,他们都是我的证人!”

  一时还很难确定是谁杀死了阿梅里戈·泰伯……其主要原因是没有抓到凶手之前,警方对泰伯家被谋杀的案件还不能做出结论,这又是一件悬案。

  

  半年后,马戴姆·帕尔马女士的身体越来越弱。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也几乎忘记了阿梅里戈·泰伯。

  一天,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和吉姆·麦克·唐纳德不约而同地向皮肤刺域店走来。

  长期的刺画和酗酒损害了帕尔马女士的健康,她成了皮肤刺画艺术和朗姆酒的牺牲品。现在,她卧床休息的时间要比工作的时间多得多了。她的烟瘾也越来越大了,夜里常常口齿含糊地说着胡话!尽管如此,她被窝里还想搂个年轻的小伙子,她渐渐地开始瘫痪了。初发病时,由于烦恼,她常常躺在床上咬枕头发泄内心的痛苦……

  帕尔马女士病倒后,玛丽·安妮只好独立经营皮肤刺画店。

  玛丽·安妮在一天繁忙刺画工作之余,还要照料马戴姆·帕尔马,她不但要给她烧饭,配制朗姆酒饮料,而且还要找愿意陪伴帕尔马的年轻小伙子。玛丽·安妮勤勤恳恳地工作,平时省吃俭用,把挣来的每一个比索、美元、英镑、马克,荷兰盾以及其他的货币,都存入银行积蓄起来。

  她积存的钱越来越多,货币的种类也随之增加,除了上述的货币外,其中还有卢布、日元和中国人民币……她将积存起来的这些钱在卡塔赫纳大银行兑换成美元。

  帕尔马女士的病情不断地加重,目光也渐渐黯淡不清,看来,她现在已无精力干预刺画店的事务了。当玛丽·安妮给她送来朗姆酒饮料、红烧猪排和她喜欢吃的红烧箭鱼,或偶尔请来陪伴她的年轻小伙子时,她就直爽地对玛丽·安妮说:“我没有精力经营刺画店了……你要继续干下去。我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不行了。姑娘,抬起头,挺起胸,要迈开步子……就这样继续干下去,我是……”

  

  费尔南多和吉姆走进刺画店,他们象一对不相称的兄弟坐在“大厅”的前屋里面,并从里面关上大门,对门外想进来刺画的顾客大声喝道:“滚开,今天关门,有特殊工作。”

  “出什么事了?”玛丽·安妮从楼上马戴姆·帕尔马的房间出来,一边下楼一边问,“你们两人发疯啦?怎么突然这般模样?”

  麦克·唐纳德从帆布袋子里掏出一个小包放在桌子上说。“我们可以去巴兰基亚港买一条船,一条十分漂亮的船!”

  “是一条非常漂亮的船!”达尔奎斯补充着,“我们俩已经看过了,一条机动快艇,船上有前舱、船长舱房和船尾一后舱房。”

  “呐,哪有那么多的钱买船?”玛丽·安妮问。

  “桌子上的小包里有7000美元。”麦克·唐纳德说。

  “你从哪儿弄来的钱?”

  “捡到的,”吉姆眼盯着墙角,“有时候我也会走运,遇难者身上总会带点钱的。”

  “阿梅里戈·泰伯的……”玛丽·安妮小声说。

  “我不知道。”吉姆朝窗子走去,“不论怎么说,这7000美元是我捡的。”

  费尔南多和平时一样衣着整齐,他打开他的鳄鱼皮手提包,从里面拿出一个厚厚的纸袋放到桌子上。

  “这里边共有美金34267元零17分。”费尔南多说,“这也不是从‘卢特齐阿’号上弄来的……也就是说……这钱不是捡的……”

  “阿梅里戈到底是谁杀的?”玛丽·安妮追同。

  “宝贝,这和死人有什么关系……眼下的事情是买船,为我们自己买一艘船。玛丽·安妮,那艘船要价130000美元,我们现在总共有41267元零17分,还差90000美元。”

  “你们以为我有这么多钱吗?”

  “总有一部分……”

  “把我的钱加起来还差很远,剩下的从哪儿来昵?”玛丽·安妮。

  “不够,我们去借。”

  “到哪儿借呢?”

  “到加勒比海,向在那里乘他们的游艇旅游的百万富翁们借!”

  “说请楚些,这不是名副其实的海上抢劫吗?”玛丽·安妮问。

  “我认为这是‘剩余价值的重新分配’,有的人占有的财产太多了,而我们却少得可怜……这样就失去了社会平衡!”这就是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提出的新的“剩余价值再分配”理论。

  麦克·唐纳德傻乎乎地、激动地看着达尔奎斯。

  “那是一艘快艇,”达尔奎斯继续说,“如果用那条船干一年活,我们就能赚一大笔钱,足以建个造船厂——你到底有多少钱?玛丽·安妮。”

  “大概有43000美元。”

  “很好!”麦克·唐纳德喊道,“剩下的47000美元,我们到海上跑两三次就足够了。快去巴兰基亚港买船吧。”

  “这儿的刺画店怎么办?”

  “它现在是你的吗?”

  “不,不过我继承……”玛丽·安妮话说了半截便停滞了,她心想,我继承刺画店的遗产,我们全家都死于遗产的继承上……我要夺回我应该得到的一切!瓦尔加斯谋杀了我们全家……本来属于我家的财产,现在却被国家占有了。这两个无赖说得对,尽管他们说的不符合公民的道德规范,别人能抢,我们也能抢。大批的金钱流落在马路上……漂泊在海上,眼下就在加勒比海,在巴拿马……

  

  玛丽·安妮,18岁前你是个天真烂漫的姑娘,直至18岁生日,你一直信仰人类的博爱、自由、平等、道德和伦理。你相信父亲的教诲;人类是善良的,善良的人永远受人尊重……

  这是错误的教诲,是异教!雷诺登·瓦尔加斯证实了这一点,在马戴姆·帕尔马刺画店工作几年间的所见所闻也证实了这一点。人类从来就不善良……人是根据环境而变化的变色龙。欺骗与讹诈是整个人类的本性。

  “让我考虑一下,”她对吉姆和费尔南多说,“两天后你们再来取钱。”

  “我们把这些钱存在你的卢头下,”麦克·唐纳德坦率地说,“存在你的户头下保险。”

  

  3天后,他们3人来到大港口城市巴兰基亚。看了看那艘船,并且付了3/4的船钱。

  他们答应其余的1/4在3个月内还清。这艘船以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名字作为船的主人注册登记——卡塔赫纳的女商人,帕尔马“艺术刺画店”的女主人成了这艘船的主人。

  被别人解雇了的、具有先见之明的吉姆·麦克·唐纳德很快就熟悉了这条船的性能,他们驾驶这艘船首次航行在返回卡塔赫纳的途中……

  

  在汹涌的波涛中船平稳地航行,基本上不颠簸,操作系统性能良好,机动灵活。这艘船的钢体龙骨又长又结实,它以前的主人象个疯子似的,经常驾驶着它航行在北极浮冰海域。

  “在航行时,如果和其他船避不开道,我们的船撞翻任何快艇是不成问题的!”麦克·唐纳德激动地说,“宝贝,加勒比海上的海盗又复生了!”

  “不管怎么说,我们总得有个头,”他们站在驾驶舱里,看着大海,玛丽·安妮说道,“我是船长。”

  “姑娘,海上航行可不是跳探戈舞。”吉姆哈哈大笑地吼道,“我们的小宝贝想当船长。”

  “不服气?你来领教领教!吉姆,”玛丽·安妮严肃地说,“我们一块下去到甲板上。”

  麦克·唐纳德将方向舵定在直线航行的位置,跟着玛丽·安妮和费尔南多来到甲板上。玛丽·安妮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她的黑色长发在海风中飞舞飘扬。

  “我们的海盗黑旗。”吉姆高兴地喊道,“宝贝,如果我们升旗的话,就把你抱到栏杆上。”

  “一年前,”玛丽·安妮平静地说,“我们店里来了一个顾客,他让我们给他围着腰刺一条黑带子。”

  “脱裤子了吗?”吉姆纵声大笑地叫喊着。

  “没有。他是一位日本人,是柔道和空手拳大师。帕尔马女士给他肚皮上刺了一条图纹精致带子,他非常满意。是他教会我空手拳术和柔道,不妨试试……”

  费尔南多突然被打得从空中飞过去,落在一个盖板上。麦克·唐纳德眼前看到的只是一个旋转的黑影,接着,他的胃部和肩上各吃了一击,他脸色苍白,只觉得大海在旋转,跪在甲板上半天起不来。

  “很好。”吉姆长吸了一口气说。

  费尔南多躺在盖板上,吓得象个瘫痪病人一样。

  “明白了,船长,我们返航回家吗?”

第十一章

  

  明月已高高地挂在天空,给大海、沙滩投下了一片淡淡的银光。不知什么时候,月光悄悄地走进那条旧鱼船里,给这对情人的身上仿佛裹上了一层银灰色的薄纱。

  

  玛丽·安妮斜躺在安德烈亚斯的身上,他们的躯体紧紧地贴在一起,两人都能清楚地感觉到对方心脏的跳动节律。她那丰满的乳房压在他的胸脯上……她将手从他的两条大腿中间抽出来,她那修长的腿慢慢地移到他的两股之间。

  从陆地上吹来的阵阵暖风,带来了沼泽地的潮湿昧。旧鱼船外面,只有大海的波涛冲击珊瑚礁发出的轰轰声,单调地持续着,一刻也不停。轰鸣的波涛声中,偶尔夹杂着海风吹折棕榈树枝的断裂声,同时还能听到棕榈树上猴子的姥闹声和鸟儿的呢哺细语。

  她亲吻着他,不停地,反复地吻着,从嘴唇到眼睛,从鼻子到脖子,从耳根到胸膛,没完没了地吻着……

  过了一会儿,她又静静地爬在他的身上,无意识地抚摩着他胸脯上蜷曲的长汗毛。他搂住她,慢慢地将双臂和双手腹着上下起伏的,软绵绵的脊椎骨向下滑去,一直滑到她的两条大腿之间……

  这是最神圣最幸福的时刻,仿佛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在为他们祝福、为他们歌唱。

  

  “女海盗玛丽·安妮就这样诞生了……”当玛丽·安妮停止讲述时,他好奇地问道。

  “我们只抢劫了两个游客就凑足了所短缺的船钱,付清了船债。我们一贯的经营道德是?不欺骗商业伙伴!”

  “真的不?”他小声问。

  “不,不。我欺骗过你吗?安德烈斯。我将一切都告诉你了。”

  “马戴姆·帕尔马女士呢?”

  “后来她只好继续经营刺画店,两年后便死于瘫痪。她一点也没有受罪……我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母亲一样精心地照料她,她死后,我为她举办了隆重的葬礼——象埋葬王后一样的葬礼!还给她的墓前树了一个大理石墓碑,墓碑上雕刻着天使的画像。后来,不知道哪个白痴给上面涂上了黥墨……

  赖赫想笑,但没有笑出来。

  “从此你们的生意就兴隆了?”赖赫问。

  “是的,两年后我们便控制了所有的航线,并且订购了‘阿尔特哈’号,这是加勒比海上最好,最漂亮的一艘快艇。”

  “还装有火炮和两挺机关枪。‘加勒比海的幽灵’从此降生了。”

  “不错,费尔南多在陆地上,我们在海上。为了掩人耳目,我们还创建了一个民间艺术品与兽皮出口公司,并且聘请了一位有名望的律师担任我们公司的法律顾向……

  “卡西拉博士……”

  “是他。”

  “你们收买了他……”

  “当然得收买他。达尔奎斯制定了一个空中计划,我们的公司立即就兴旺起来,并拥有现代化的先进设备……”

  “这些我在伯利兹你们的住所时已经知道了,公司的侦探通过无线电随时向你们报告海上的情况。”

  “费尔南多想从空中用3枚空对水自动制导导弹消灭我和你,大概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末日即将来临。这太残忍了。乔安娜·泰伯和玛丽·安妮·托尔金斯这两个名字我叫哪一个好呢?”

  “乔安娜·赖赫……”他小声说。他搂着她的头,仔细地看着她。她那黑色的瞳孔在月光中闪闪发光。

  “你喜欢这个名字吗?”赖赫突然问道。

  “你为什么不说:乔安娜·火星……乔安娜·水星……乔安娜·天王星。我距这些星星之间的距离和离赖赫的距离一样遥远。”

  “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们拥抱,我们接吻,我们同呼吸共患难,我们是一个人,乔安娜……”赖赫激动地说。

  “今晚是。明天呢?”

  “永远……”

  “你知道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想用导弹消灭我们。”

  “那是白日作梦,我们到开曼布拉克去,那儿很安全。”

  “可是,你的女儿在那儿……”玛丽·安妮不安地说。

  “我将带你到我家去,对女儿说; ‘安内特,这是我的新夫人’。”

  “你真的这样做吗?安德烈斯。”

  “真的。”

  “我仿佛做了个甜蜜幸福的美梦……”她小声说,“为什么人常常会从梦乡中惊醒呢?”

  她突然爬到他的身上,双手搂住他的脖子,用嘴急切地探寻到他的双唇,狂吻起来,当他刚要……她却狂叫起来,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让我死吧!安德烈斯……”她说,“求求你,让我死吧。”

  当他的黑色躯体一下子从船底翻起,死死地压在她身上时,她苦苦哀求道,“使不得,安德烈斯。你扼死我,现在就让我死吧!我不想活到可怕的明天……不想享受人间的欢乐……不想看到该诅咒的太阳!我不想看见明天……我害怕明天……”

  

  第二天早上,胡安·诺尔斯从船上向宾馆走来,手中拿着一张纸条晃来晃去。

  昨天晚上,他和一个饿狼般地企盼男性的中年女游客玩了一个通宵。天刚黑,他们在海滩上散步,观赏加勒比海那绝妙的夜景。当他们走到离那条旧鱼船不远的地方时,看见一赖赫和玛丽·安妮,便停止了脚步。

  “宝贝,回我们船上去吧,那儿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如果那两位也到你们的船上去怎么办?“老姑娘面带笑容地问。

  “今晚上老板肯定不会上船。今晚,船只供我们俩使用。”

  黎明,讨厌的蜂呜器嗡嗡的响声,把胡安从他的情妇莉莉怀中唤起。他来到无线电电台室,电台的呼叫信号指示灯一闪一闪地,但是,还听不到对方的呼叫声,过了一会儿,信号便自动接通了。

  由于胡安·诺尔斯和莉莉整夜如饥似渴地作爱,这时,他确实感到累了。他有气无力地坐在电台前的皮转椅上,把耳机戴在卷曲的头发上,然后按下按钮。

  “这里是阿尔特哈号!”胡安打了个呵欠说。他嗅到自己身上有股浓郁刺鼻的香水味,仿佛全身每一个毛孔都沾满了莉莉的香水。我应该下海游一会儿,把身上这股味儿洗掉才行,胡安心想,要不,怎么去见老板。圣母玛丽亚,这香得难受的香水。实在令人恶心。

  “阿尔特哈号,”他说。并对着麦克风又打了一个呵欠。

  “你们在哪里?”对方大声问,“我呼叫了半天,为什么不回答?我们在这一海域到处寻找你们。见鬼,你们究竟藏在哪里?”

  吉姆·麦克·唐纳德。

  胡安笑着对着话筒挖苦对方,“你想知道我在哪里吗?亲爱的吉姆,除非你是千里眼,首先,让我告诉你,我们很好,一切都很顺心。”

  “费尔南多要用导弹干掉你们!”

  “他永远找不到我们,吉姆,你别耍花招了……”

  “什么花招?”麦克·唐纳德吼叫道,“为了寻找你们,我把嗓子都喊哑了!”

  “为什么?”

  “我们要向你们靠拢!你这个蠢货。”

  “你恰好和我想的一样。你弄清我们的准确方位之后,就可向费尔南多报告,让他向我们发射导弹!除了这个目的,大概你再没有别的了吧,吉姆,我们不会上当的!”

  “听着,胡安,你这个大言不惭的耗子!”吉姆说。从话音里听出,吉姆是严肃的,并且很诚恳,使胡安感到吃惊。“胡安,你说我是不是有威望的爱尔兰舵手?”

  “你提这个话题太滑稽了,吉姆。”胡安回答,“这几年你的海盗生涯也是有名气的……”

  “我现在洗手不干,还不行吗?你这个臭婊子养的。”麦克·唐纳德吼道,“我们大伙决心与费尔南多断绝关系,向你们靠拢,向我们的船长玛丽·安妮靠拢!”

  “什么?你们想在这儿干什么呢?”

  “干什么都行,……如果没有活干,擦地板也行!你怎么不理解我们的心情?只要和船长在一起,我们无论干什么都行。”

  “这又是一个新花招。吉姆。”胡安说,“谁都知道你是世界上最有名的舵手之一,难道你想干擦地板这活儿吗?绝对不可能!不管怎么说,我都不会告诉你我们的方位,不过,我会把今天通话的情况告诉给我的老板。”

  “慢着!你这个耗子!”麦克·唐纳德喊道,“我还有话,把我的话记下来告诉船长。你有纸和笔吗?”

  “有。”

  

  此刻,胡安正拿着记录着吉姆·麦克·唐纳德消息的纸条走进宾馆。

  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和赖赫瞎士坐在搭有凉棚的平台上正在用早餐。他们旁边不远处坐着几个美国游客,这些游客们正在兴致勃勃地谈论着他们昨天在伯利兹内陆的见闻。

  其中有几个人在谈论他们参观古代印加城卢巴安图遗址的见闻,有的谈论他们穿越热带森林在伯刊兹诃上遇见的奇闻。

  有一位肥胖的得克萨斯人滔滔不绝给餐桌周围的人讲述他在伯利兹河上亲眼看见一个土著人追捕野猪的情景,野猪在伯利兹河岸边中弹后便落入河中,这时,浑浊的河水顿时象开了锅似的,鱼群立即向野猪扑来,上百口闪光的三角大牙蜂拥而上,野猪周围的血泊迅速扩大,血泊中只有裸露着的可怕的三角牙齿、眼珠凸出的鱼群来回穿梭游动……几分钟后,被啃得一光二净的野猪骨架从游艇旁边漂过去。

  食肉鱼……

  得克萨斯人继续说:“使人吃惊的是;竟然还有土著儿童在伯利兹河里洗澡、游泳,但却没有被食肉鱼吃掉!这些儿童大概有一种能吓跑食肉鱼的臭味。”

  

  胡安·诺尔斯站在离赖赫博士坐的餐桌三步远的地方。他的举止就象酒店里的服务员,端端正正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有什么事?胡安。”赖赫问。

  胡安打量着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她今天的举止变得惊人,脸上流露出一副温顺、腼腆的神情,身穿一件白底蓝花的紧身棉布连衣裙,明显地勾画出她那苗条躯体各个部位的优美线条来。

  “这是麦克·唐纳德留的肺腑之言,”胡安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纸条举起来,“不过,不是给您的,老板,而是给女士……”

  “吉姆?!”玛丽·安妮的脸顿时变得非常严肃,充满内心的幸福和欢乐一下子消失了,“吉姆怎么……”

  “是通过无线电联系的,”胡安说,他还象个招待似的呆呆地站着,“今天黎明,吉姆呼叫,我就与他通话了。”

  “你昨晚在船上?”赖赫吃惊地闽道。

  “是的,老板……”

  胡安象个木头人似的呆站在那儿,眼角里露出一丝滑稽的笑容。

  “你在宾馆里有房间,胡安……”

  “晚上睡在船上,海浪一荡,摇摇晃晃的,很富有浪漫色彩,先生……”

  “啊哈!”赖赫笑着问,“你说的浪漫色彩是什么意思?”

  “莉莉,先生,美国人。”胡安笑嘻嘻笞道。

  “她现在在哪儿?”

  “在她的房间里,先生。”

  “你认为你的所作所为正确吗?”

  “不!先生。”胡安·诺尔斯一动也不动地站着。“她看见火炮、机枪了吗?”

  “先生,她对武器毫无兴趣,您放心,不会出事的。”

  “就这些事吗?胡安。”

  “是的,先生。”

  胡安将纸条递翁已伸手来接的玛丽·安妮。

  

  “要我念给你听吗?”玛丽·安妮对赖赫博士。

  “念吧……”赖赫说。

  “亲爱的船长,”玛丽·安妮读着,“受全体船员的委托,我向您报告,我们大伙决心与费尔南多分道扬镳,拨有一个人愿意跟他走,大伙只听从您的命令,无条件地服从您的凋遗,衷心地恳求您能接收我们船长,不管您走到哪里,我们都跟到哪里,那怕是走遍天涯海角!您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干!这决不是诡计,我们再次恳求您,告诉我们您现在的位置,我们立即向您靠拢,大伙非常惦念您……如果悠耍与赖赫博士结婚,我们全体船员请求他,接收我们做他的奴仆。我们都有两只予,什么都能千,干什么活都行,我们有一颗忠于您的赤腰忠心。船长,大伙在您身边已经习惯了,不愿意到别的地方去找工作,都盼望着再见到您,恳求您回答我们吧,您的忠实舵手占姆·麦克·唐纳德。”

  

  玛丽·安妮手里的纸条掉下去了。她念到最后。句句声音颤抖,她被吉姆的话感动了。

  她看着赖赫博士,两只手不由自主地抚摩着蓬散的披发。晨光下,她的披发油光闪闪,就象一面用细丝线织成的纱巾。

  “我相信吉姆说的都是心里话。”她说。

  赖赫捡起纸条,又看了一遍,拿不定主意。

  “费尔南多会不会突然出现在我们上空……”他怀疑地问。

  “麦克·唐纳德是个直率的人,他不会耍阴谋。”

  玛丽·安妮从他手中接过纸条,顺手拿起赖赫雪茄旁边的打火机,点燃纸条,然后将手里的余烬搓碎扔进烟灰缸里。

  “你定夺吧,安德烈斯。”

  “这是你的事,乔安娜……你的船。”

  “不,昨天还是……今天早上太阳升起时,它便是无主的船了,它曾经是属于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船,可是她昨晚突然消失了,你接管了这条船,它已经不属于她的了。”

  “一条装备着可升降火炮和机枪的船!并且还等候着一队在加勒比海经历了多年海盗生涯的强盗!”

  赖赫博士看了看胡安,他简直象个呆子一样,愣愣地站在那儿,等候着老板的调遣。

  

  他转过身去,向宾馆的专用小码头望去。阿尔特哈号停泊在一些英国、美国和荷兰游艇的中间,这些游艇已经掩盖了它那雪白的,流线型的船体,不会有人一下子能发现它的。

  

  “你可给我下了个硬蛋。”赖赫踌躇地说,“我这次离开家,本来是想考察大堡礁和那里的鱼产情况,谁知回家尉却要带领一群海盗……”

  “我害怕明天……”玛丽·安妮小声说,“确实,他们来这里,我就更害怕了。”

  “麦克·唐纳德信得过吗?”赖赫问。“我可以说几句吗?先生。”

  胡安·诺尔斯还站在三步以外的地方,他打量着赖赫和玛丽·安妮。这个忠实的奴仆能猜着他老板那难以捉摸的心理,这时,赖赫并没有要问他的意思,他便见缝插针了。

  “什么事,胡安……”

  “吉姆说最后一句话时都哭了,是的,他是哭着对话筒苦苦哀求的,先生。”

  “但是,如果我们告诉他我们的方位,或者告诉他我们会合的地点……费尔南多会监听吗?”

  “如果他把电台调到我们的波长,当然会监听到的。”玛丽·安妮小声说。

  玛丽·安妮低下头闭上了双眼。看来此事不干是不行的,赖赫心想,我不能抛弃这个女人,从昨晚上起生活便有了新的价值……一种值得争取的价值。

  玛丽·安妮继续说,“我想,费尔南多或者卡西拉肯定在监听我们的电台,一日有情况他们会瓦相通报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过了一会,她又说:“我倒有个主意……不过这得由你来决定,安德烈斯。”

  “什么主意?乔安娜。”

  昨天晚上,他第一次叫乔安娜时,她曾伤心地哭着说:“乔安娜已经被谋杀了,她已经消失在科尔多瓦山脉的荒山野林中。现在,玛丽·安妮也不在人间了……安德烈斯,我没有姓名……”他翻来覆去地亲吻着她,并且温情地对她说:“跟着我说……慢慢地跟着我说,要象婴儿学说话一样跟着说:我叫乔安娜·赖赫……乔安娜·赖赫……乔安娜·赖赫……”

  她蹬着他这样说了,不过只说了一遍。

  然后她就靠在他身上,摇着头,“这不可能,安德烈斯,你爱我,人间的欢乐我们只能在手上、噶唇之间享受……可是,在下面,在我们的躯体相交处是不会实现的,安德烈斯,我们永远不可能生活在一起!我是一个被十二个加勒比海国家追捕的海盗……”

  昨晚,他多次对她说:“忘掉过去吧,让过去永远化为灰烬。我们将寻求一条心安理得的道路,但是,我们也要扪心自问,在这个不讲人伦道德的世界上,为什么我们偏偏要在良心上过意不去呢?……”

  “我命令吉姆和船员去萨巴,”她对帧赫说,“费尔南多的飞机飞不到那儿。”

  “这个我相信,”赖赫博士呆呆地看着乔安娜,“萨巴?你让吉姆和其他船员去中东的沙巴吗?”

  她微笑着将手搭到他的胳膊上说。 “萨巴是安的烈斯群岛中的一个小岛……这个小岛象一个无法攻克的崖石堡垒。”

  “你怎么对萨巴岛了解得这么清楚?乔安娜。”

  “这又是一段新的历史,安德烈斯,”她伤心地苦笑着说,“你瞧,我吃尽了苦,人间的酸、甜、苦、辣都尝过了,你要把我的过去冲洗掉是非常困难的呀。”

  “让我试试看吧。乔安娜。”

  安德烈亚斯转身看了看象个桩子似的胡安。

  “胡安,不要象宾馆的招待一样,老站在这儿,精神起来,快去和你的莉莉告别……准备出发!”

  “去萨巴岛?先生。”

  “不,回家。去开曼布拉克。”

  “见你的女儿安内特,”乔安娜站起来,这身合体的紧身连衣裙使得她的躯体显得格外纤细。当然,要比那身宽大的船长制服雅致得多。“我怕,如果她知道我是……...”我们不给她讲这些事情。“

  “你想欺骗你的女儿吗?”

  

  胡安转身沿着通向码头的砾石小道向宾馆的专用码头奔去。他并没有去向莉莉告别,因为他认为没有必要与她告别。昨晚,从他俩上船后整得她几乎一夜都没合眼,现在,她肯定在宾馆里正沉醉于甜蜜的梦乡之中。此外,突然告别会使事情复杂化,况且,莉莉还是美国女子观光旅游团中的佼佼者。她要在这儿逗留3周,按照传道士的要求,修身养性,争取来年在第一流的教会银行中做讲道德的典范人物。再说,她可能还是美国反恐怖妇女协会的会员。

  “是隐瞒,而不是欺骗。”安德烈亚斯解释道。“难道你就不敢对她说我是海盗吗?”

  他围着桌子走到她跟前,将手搭到她的肩膀上说; “不谈这些了,现在我们就去结帐,快去收拾你的行李。”

  “我们要在这儿玩几个星期。安德烈斯。”

  她压低嗓门好象对他下命令似的,突然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她的手指就象几只钢钉一样死死地扒住他的肌肉,他确实感到疼痛。

  “求求你,在这几住上3个礼拜吧,让我们在一起痛痛快快地享受3个星期的人间欢乐吧,求求您,安德烈斯……我知道,我相信过后一切全完了!整个世界都是空的!和你过上3个星期的幸福生活……对我来说,终生满足了。”她的头紧紧地靠在他的肩上,坚决而果断地说。 “我不跟你去开曼布拉克。”

  “‘安德烈斯,由你来定夺吧’,这句话是谁说的?”

  “我不想见你的女儿,真的,安德烈斯……”

  “我承认,这是一件棘手的事,但是,我的生活应该由我自己来选择。”

  他拉着她的手,到服务台按照宾馆经理的要求交了3个星期的房租。其原因是,他们走后,一时没有客人来住,房间可能会空一段时间,这里的房间一般都是预定的,最少3个礼拜。……一般误入歧途到这里来住的都是些个人和学生的旅游团体。胡安的莉莉也属于这类旅游团体的成员。

  

  胡安早已收拾好了,在船上等候着赖赫和玛丽·安妮,他身穿一件T型宽橙衫和一条船员制服裤,头上戴着一顶边缘凸出的亚麻布太阳帽。

  “找已经和安内特Ⅰ号联系上了。”他主动说,“麦克·唐纳德在安内特Ⅰ号的电讯室都激动得昏过去了。你们知道这小于现在在哪儿?他在洪都拉斯前面的卡拉塔斯卡岛附近。”

  “很好。”乔安娜靠在阿尔特哈号的栏仟上,眼睛直盯着赖赫,“费尔南多上当了,他在前面,我们就安全多了。”她向赖赫打了个手势,“安德烈斯……你的船。你怎样说,我就怎样干……”

  

  和吉姆·麦克·唐纳德通话效果十分好。赖赫博士将扬声器一接通,吉姆的吼声轰的一下充满了尾子。

  “总算联系上了。”扬声器里传出青姆激动而浑厚的男低音,“先生,听见您的声音了,很清楚,我们很想听听船长的声音,她在您身旁吗?”

  “她在我身边,吉姆。”

  赖赫将扬声器向下转了转。这时,他脚下的甲板已经开始抖动,紧接着轰轰隆隆的马达声传遍了整个游艇。

  “啊哈!”吉姆吼道,“你们启航了,先生,我听见马达声了,谢天谢地,我的眼泪都快滚出来了!你们在哪儿?先生。”

  “在你们附近,船长有话要对你说。”

  赖赫将麦克风递给乔安娜,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坐在电台前的皮椅上。

  “舵手……”她大声说。

  “船长!”吉姆喊道:“弟兄们,她在讲话。船长在讲话。她在跟我们通话……”他的声腔里明显地带着哭音。

  他真的激动得哭了,赖赫心想,吉姆这样的彪形大汉也真的会象孩子那样哭吗?

  “你们大家都在舱房吗?”

  “全都在这里!”喇叭里响起了大胡子的声音,吉姆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他在竭力地使自己激动的心情冷静下来,“我们大家都在这儿,您的声音很清晰,船长。”

  “我命令你们。”乔安娜严肃地,就象她往常在自己船上给吉姆下命令那样说。

  “您下命令吧,船长,”扬声器里又传来了麦克·唐纳德的男低音,“我们没有干不成的事情。”

  “你们直接朝萨巴岛航行。”

  “萨巴岛?!”

  “我想,这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吉姆。”

  “船长,你怎么命令我们去萨巴岛?用这条船能到吗?我们不论在哪里会合都行,为什么偏要去萨巴岛呢?先生,您听见了吗?您的船只能做富翁们脚下的滑雪板。它作为富翁们游玩的工具来说是条好船,但是,要执行船长的命令开往萨巴岛,它就象条跛腿的骡子。请原谅,船长,我们只好执行您的命令慢慢地走了。我还得去仔细地检查一下机器,看看我们是否能到萨巴岛。我们能不能在半路上某个地点会合,然后再把‘安内特Ⅰ号’拖在‘阿尔特哈号’后面……”

  乔安娜以请示的目光看了看赖赫,他摇了摇头。

  “我们独自去萨巴岛。”她用命令的口气说,“我们可以向你们靠拢……但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现在还说不定,大概我们要走在你们前面了……”

  “真的!船长。”麦克·唐纳德又吼叫起来,“我恨不得把麦克风吞下去。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快速航行,我听见你们已经全速前进了……”

  “是的,我们已全速前进了。”

  乔安娜看了看镶在电讯室墙壁上的电子大挂钟,现在是11点20分。

  “还有,吉姆,你们直线向萨巴岛前进,我们绕道而行,我们会见面的。”

  “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偷快的一天。”吉姆兴奋地说,“我发誓,我要象飞鱼一样穿越大海……但愿别碰上鲨鱼!”

第十二章

  

  吉姆与玛丽·安妮的通话结束了。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关掉电台,转向卡西拉博士。不出乔安娜所料,他们俩坐在伯利兹河畔白色宫殿里的电讯室中收听了吉姆和玛丽·安妮通话的全部内容,并且还录了音。

  “邋遢鬼。”费尔南多说,“好一个吉姆!踹了我们一脚,投靠了玛丽·安妮。我本来对他就不放心,现在已到无法容忍的地步了!”

  他点燃一支雪茄,若有所思地看看他的“法律顾问”。“卡西拉,为万事操劳的家长,您向来是愉快的……您学识渊博,是位法学博士,有丰富的法学知识,您难道就没有想过?明天您的窝在哪儿呢?明天,您将成为过街的老鼠!亲爱的卡西拉,说不定您会死在我的前头……”

  “这很难说。”卡西拉博士闷声闷气地说:“要我把在贝尔莫潘的所有见闻给您讲清楚吗?”

  “我只要您承认,吉姆是一条臭猪,一条该杀该斩的野猪。”

  “您是不是想不杀赖赫啦,面回过来用您的导弹来打我们自己的队伍?”

  卡西拉博士看到费尔南多·达尔奎斯返回伯利兹,心上的石头才算落地,他知道对他忠言劝告是徒劳的。他从在首都贝尔莫潘政府工作的一位朋友那里得知,洪都拉斯空军所采取的措施。在他的多方活动收买下,官方才没有到伯利兹机场搜查费尔南多的飞机,这次总算蒙混过关了,可是,若费尔南多再次出击,万一官方追究起来,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简直把人的肺都要气炸了,卡西拉想,但是,此刻决不能丧失理智,而这个费尔南多已经狂妄到了无法控制的地步。

  “我要飞往萨巴岛。”达尔奎斯咬牙切齿地说。

  “带导弹吗?”

  “当然不带!你这个蠢货!我要在牙买加或波多黎各加油,机翼下能带导弹吗?只要我到萨巴上空,一旦发现阿尔特哈号和安内特Ⅰ号,我便超低空飞行,给它们的驾驶舱上扔上几颗炸弹。路易斯那儿有几箱……”

  “路易斯会跟着您干吗,费尔南多先生。”

  “会的,他绝对服从我的命令!”

  “如果路易斯不跟着您干,而投靠托尔金斯小姐呢?刚才还说麦克·唐纳德背叛了您,难道这一会儿就忘了吗?要是路易斯和吉姆走上一条道,萨巴岛到伯利兹之间的海域就该归托尔金斯小姐了,此事恐怕凶多吉少,费尔南多先生……”

  “我看不见得!”

  达尔奎斯转向电台,调节电台频率,试图与去萨巴岛方向的阿尔特哈号和安内特Ⅰ号联系。可是,对方却无人应答。费尔南多同头又与路易斯·维加斯联络,几乎过了半小时,才与路易斯联系上了,路易斯向费尔南多汇报了有关安的捌斯群岛方面的情报。

  费尔南多嘴里嘀咕着站起身来。

  “您守着电台。卡西拉。”他说,“我要重新起飞,继续搜寻。安内特Ⅰ号在卡拉塔斯卡岛附近,玛丽·安妮不是说她在安内特Ⅰ号的附近吗?我估计她可能在萨坦附近。大海就象一而明亮的大镜子,而玛丽·安妮就象镜子上一粒显眼的灰尘!”

  “请您不要带导弹,费尔南多先生。”卡西拉乞求地向费尔南多说。

  “在这!不!”达尔奎斯的拳头把墙擂得咚咚直响,“只要在中途能设法给飞机加上油,就可以带导弹。”

  “玛丽·安妮他们已向洪都拉斯和危地马拉两国空军报过警。昨天我给检查官们塞了一大笔钱,您着陆后才避免了检查,下次肯定不行,这事我已经给您说过了,难道还要我再给您讲几遍吗?费尔南多先生,您是不是要去找死,是不是想毁灭整个公司?”

  “该怎么做我清楚。”费尔南多吼叫道,“你不必对我说教,您这个木头!我是在拯救公司!”

  “用导弹?不错,有政治家的气派,口口声声喊着保卫和平,暗地里却在霍霍磨刀。”

  “什么政治家,”费尔南多垂头丧气地说,“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卡西拉,我会付你报酬的。你守着电台,和路易斯·维加斯保持联系。告诉他;我明天经过他那里飞往萨巴岛——不,不要这样说!只告诉他,托尔金斯小姐背叛了我们,我们公司的处境十分危险,连他自己也在内。他若还想像现在这样舒舒服服地生活下去,就必须向我们靠拢。另外,要向他讲清楚,我相信玛丽·安妮不可能收留他。”

  他快步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却突然停住了脚步,甩手抓着门的把手,好象把手上带有强电,突然触及到他的灵魂,使他恍然大悟。

  “卡西拉,洪郡拉斯和危地马拉的空军真的处于戒备状态了吗?”

  “您应该清楚……”

  “这情报是谁告诉给他们的?”

  “我估计十有八九是麦克·唐纳德告诉托尔金斯小姐,说您的飞机上带着导弹,而托尔金斯小姐知道后准会报警的,即使她不报警,吉姆也会报警的。”卡西拉好象在绝鎏中看到了一线光明似的,他说,“费尔南多先生,您可能还在飞行途中时……洪都拉斯和危地马拉空军的飞机就上天去截击你。这明摆着是用鸡蛋碰石头。”

  “这些我都知道……”

  “但是,他们有权在这段领空检查每一架飞机。”卡西拉博士果断地说,虽然他还没有可靠的依据。

  费尔南多无可奈何地说:“好吧,我不带导弹,只要找到他们也就满足了,我敢肯定,他们永远到不了萨巴岛。”

  

  阿尔特哈号昼夜不停地在加勒比海上奔驰。白天,两组巨大的发动机开足马力全速前进,夜晚,它以正常的速度象一条飞鱼漂浮着行进在海面上。

  赖赫和胡安轮换着驾驶,当着乔安娜的面,胡安在赖赫面前是个顺从的仆人……但当只有他们两人时,胡安便撕掉这张假面具,他们活象一对亲密的伙伴,滔滔不绝的谈论着,回忆往事,说东道西。

  

  赖赫在联邦德国乌珀塔尔市的一个化学康采恩工业垄断集团任总工程师时,他最讨厌那些对上司阿谀奉承,对部下苛刻的人。人们习惯地称这种拍马屁的人是“谄上欺下的恶棍”。他对上司从不畏惧,对部下平易近人,从不以总工程师的身分自居。

  有一次康采恩公司在乌珀塔尔召开了公司领导联席会议,会上,董事马特恩哈格博上曾对赖赫说:

  “赖赫博士,我们董事会现在缺少一位技术董事,凭您的才干,您是公司唯一能胜任这项工作的人,我们董事会对于此事已酝酿过多次……大家一致同意您进入董事会。但是,最后董事长决定由迈恩伯格博士进董事会补这个缺……您知道这其中的原因吗?”

  “还不是因为他会拍董事长的马屁……”赖赫博士回答。

  “完全正确。您太死板,太老实,爱说实话,您应该圆滑点!”

  “我知道,只有变色龙才能在这儿生存下去。”赖赫答道,“我发明了硬塑料,你们给了我一批款子,作为对我的奖励,每年我还可以从专利中拿到一些红利。但是,我还是想离开这个尔虞我诈的是非之地,去寻找只有人才能生存的地方。”

  

  不久,康最恩化学公司在乌珀塔尔召开了一次董事联席会议,这实质上是一次为本公司的总工程师、功臣——一度用他的发明使这个康采恩集团打入国际市场、产品跃居世界首位的化学家赖赫博士举办的告别会。

  会上,董事长兼康采恩化学公司的总经理汉森博士对赖赫的工作和才智赞不绝口,并且声称:赖赫的发明使公司一举跨入了世界塑料工业的领先地位,在近几十年内该项专利受国际法的保护,没有人敢剽窃或仿制。正是由于上述原因,董事会决定,给予赖赫博士最高的终生退休金和相当高的保险金,以示酬谢。

  赖赫博士听完董事长为他唱的赞歌,立即站起来说道:“先生们,如果我们所生存的星球在今后几百年内不会毁灭的话,我给康采恩公司创收的几十亿美元的利润,足以使这个公司和星球共存亡。遗憾的是,自您们接受了我的请求后,用与我的发明相比少得可除的退休金和奖金来搪塞我,这并不能说明公司慷慨大方,恰恰相反,只能说明您们办了一件愚蠢的事,这只不过是你们一贯玩弄的拿手把戏!先生们,我感谢您们放我到自由世界去生活,我向来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人。我没有别的要求……只是在告别之际,想告诉你们,是我拯救了这个康采恩化学公司!”

  公司把赖赫的这段告别演说录了音,后来又整理成书面材料,作为经典文件存档。

  现在,胡安和赖赫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一般的舵手与船主的关系了。

  

  “老板,晚上由我来掌舵。”胡安说,“您和托尔金斯小姐白天轮换着掌舵吧。”

  “你说错了,胡安,”赖赫纠正道,“托尔余斯的真实姓名叫乔安娜·泰伯。再说,值夜班应该是我们两人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最终争论的结果还是晚上由胡安一人掌舵。乔安娜和赖赫在船上安安宁宁地度过了两个夜晚。深夜,这对情人同床共枕,滔滔不绝地谈论着未来的生活。

  乔安娜象婴儿一样睡在赖赫的怀中,头枕在他胳膊上,反复地说。“我有预感……我从来都没有猜错过,只要我们到了开曼布拉克就会证明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一切将和你想象的相反,她对我不会象你说的那么友好,她会仇视……”

  “安内特?她不会那样做的。”

  “你虽然是个好父亲,但是,你却不了解姑娘的心,大多数女儿都会仇视他父亲的情人的。有一次,我在花园里偶尔发现我父亲和一个女农工拉拉扯扯,当时,我真恨死那个姑娘了,真想扼死她。何况安内特呢?她也是一个姑娘呀。为何不可呢?你是她唯一爱的人……”

  “有道理!除非她结识了男朋友。”

  “她在开曼布拉克有结识男朋友的可能吗?”

  “几乎没有……”

  “那你说,安内特不会恨我吗?”她爬在他怀里,他裸体上的暖流温暖着她的心房,“我们什么时候能到开曼布拉克?”

  “明天,明天中午……”

  “今晚是我俩同床共扰的最后一个夜晚,安德烈斯。”

  “亲爱的,不见得,不要那么悲观吧。我们的生活刚刚开始……”

  她缄默地摇摇头。

  她沉醉在他的怀抱中,默默地,一言不发。她一会儿把牙齿咬得咯咯直响,用双手推开他的胳膊,一会儿又委身于他,顺从于他,复杂的感情象变色板似的变化无常。这对情人奇特的情感是用语言难以描述的……

  

  第二天中午时分,开曼布拉克岛隐隐约约地出现在海平面上,远远望去,就象平放在海面上的一苗又细又长的针。从这里开始。他们就朝西海岸方向航行。赖赫站在驾驶舱里掌着舵,他将船拐入一个岩石海湾。胡安靠在船头的栏杆上挥舞着双臂,好象一位受人欢迎的凯旋而归的将士。

  海湾上的防波堤从沙滩一直延伸到大海。一个巨大的岩石丘岭上耸立着一座白色的两层洋房,旁边是一个搭着拱形柱的平台,平台上培植着各种枝叶茂盛的花卉,晴绿色的密叶里显露出无数朵绚丽夺目的花朵,看上去活象一个空中花园。洋房的旁边有几棵棕榈树,树下摆着几个供人们乘凉聊天的安乐椅。离洋房不远处,还有一座用岩石砌成的海水游泳池,整个院落是用红砖墙围起来的。

  这个充满浪漫色彩的公寓,就象一座为外国首脑榻而建造的国宾馆。

  “那是你的家吗?”乔安娜站在赖赫身边,透过驾驶舱窗前的玻璃,指着那座就象童话中的宫殿一洋的房子问。

  “是的,是我的家。”赖赫自豪地答道。

  “那你怎么老给我说,你是个穷鬼……”

  “那些都不是真话,那是讲给女海盗玛丽·安妮听的,现在,那个抢窃钱财的玛丽·安妮已经不存在了。对你——乔安娜·泰伯,我只能说:我们永远是幸福的。”

  他抬手指着那座在阳光下闪着白光的洋房和平台上的花园傲慢地说:“这是你的新世界!乔安娜。”

  她点点头,默默地站在赖赫身旁,这时阿尔特哈号已经靠近防波堤。一个穿着紧身水手制服的人早已站在堤岸上,正伸手去按胡安扔向他的缆绳。

  “他叫杰克,”赖赫给乔安娜介绍,“他对这段海域很熟悉,他现在是我的花工。”

  一个浅棕色的德国狼狗从岩石丘岭的台阶上跑下来,它爬在防波堤上不停地睥叫着。

  “这是本先生,安内特的卫士。谢天谢地……”他把胳膊搭在乔安娜的肩上,紧紧地接着她,“我们成功了。乔安娜,我们到家了。新的生活开始了!”

  她呆呆地点了点头,眼睛盯着狼狗后面蹦跳着下岩梯的一位姑娘。她留着披肩长发,阳光下那金黄色的头发映着淡淡的光,身穿着一件超短裙,上身穿着件白色的T型衬衫,上面印着“我爱爸爸”几个鲜红色大字。姑娘身材苗条,大个儿,看上去有十六七岁。

  她下到台阶一半处,突然停住了脚步,用手遮着太阳向阿尔特啥号撩望。

  这是一条陌生的船!

  怪不得,这次赖赫博士返航归来,本先生汪汪不停地嗥叫。

  本先生爬到高高的防波堤上狂叫,竭力地阻拦着正在往缆绳柱子上系缆绳的杰克。好半天,姑娘才认出站在船头向她招手的人是胡安,这才将手从眼眉上放下来。

  “她就是……”乔安娜小声询问着。

  “是的,她是安内特。”

  “这么俊俏的姑娘……...

  “和她母亲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

  “她不会认我的,安德烈斯……”

  “我们走着瞧吧!”

  他拉着她的手出了驾驶舱,走到船头的栏杆前时,他突然停住脚步,双手搂着乔安娜的腰,使劲地拥拖她、亲吻她。

  

  赖赫出奇不意的袭击,出乎乔安娜意料,可惜的是这只持续了片刻,等她反应过来时,使劲用双拳将他推开了。“你发疯了!”她气喘叮吁地说,“安德烈斯,你这样做只能加深她对我的仇恨……”

  安内特慢慢地沿着岩石台阶往下走来,她紧抿着嘴唇,走到最后一个台阶时又停住了脚步,双手将披在肩上的金发向后拢了拢。

  “她怎么又不走了……”赖赫严肃地说,“以前,每当我回家时,她总是和本先生赛跑着朝我冲来,好象要争着抢我似的,今天……”

  他松开乔安娜,站在甲板上等着胡安把舷梯放下来。

  “走吧,”他说,他拉起乔安娜的手,“勇敢些,向着新的生活道路冲吧,我想看看,谁敢来阻挡我们……”

  “最好是你一个人先到你女儿那儿去,把一切向她讲清楚。”

  “不!”

  他拉着她走向舷梯,又把胳膊搭在她的肩上,“这事情得我们俩一块儿办才行……”

  

  安德烈亚斯·赖赫和乔安娜·泰伯下船后,本先生并没有阻拦他们,而是亲热地将两只前爪搭到它主人肩上。它好象要把赖赫推倒似的,又仿佛在亲切地询问它的主人这次出海遇到什么麻烦事。

  安内特小姐终于朝他们俩走过来了。

  “本!过来。本,过来。”安内特小姐大声喊道。那狗立即把身子蜷缩起来,卧在赖赫身边。

  “你现在给我乖乖地呆在这里,”赖赫用手搔着狗的耳根小声说,“我又回来啦,本先生——这次回到家要多呆几天,不会马上离开的……”

  “这儿不安全,安德烈斯。”

  乔安娜站在赖赫身边,双眼直盯着姗姗而来的安内特小姐,她没有戴太阳镜,眯着眼睛逆着阳光走过来。

  “狗怎么不听她的话了……”

  “她毕竟是我的姑娘嘛。”

  “她的父亲回来带了一个陌生的女人,一个在女儿眼前被父亲强吻的女人。”

  “我认为这样做很有说服力,乔安娜,这是清白的。”

  “哦。安德烈斯,清白!多么美妙的词语!我的身世怎么能清白?我何时才能清白呀!”

  “从今天开始,乔安娜。不上早就开始了,在你劫持我船的那时你就开始走上新生了。”

  “我再说一遍,那是我一生中干的一件大蠢事!我的本能完全抛弃了我。”

  “但是,你终究摆脱不了命运的摆布。”

  他拍了一下本先生,示意它到安内特小姐那边。

  

  安内特小姐走到他们跟前,乔安娜向旁边退了两步,看着父女两人亲切地拥抱。

  “总算把你盼回来了,爸爸。”她的声音和往常一样,是那么亲切、热烈。

  “这次你出去的时间好长啊……”

  她亲了亲爸爸的脸颊,目光从乔安娜身上扫过去,朝着那艘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快艇望去,“爸爸,你买了一条新船?”

  “没有,那艘船是泰伯女士的,”赖赫转向乔安娜说,“乔安娜,这是我的女儿安内特。”然后他又转过来对安内特说,“如果你能和乔安娜相处得好,我一定会很幸福。”

  “一定能,爸爸。”

  安内特把手伸向乔安娜,可是,当乔安娜刚伸过手要与她握手时,她又把手往回缩了一下。

  安内特没有握乔安娜的手,只是把她那细嫩的手指头放在乔安娜紧握着的手心里,一秒、两秒、三秒钟过去了,两个人都以奇异的目光呆呆地对望着……

  乔安娜看着安内特心想,她那双眼睛就象高山上的湖水一样清澈、碧蓝,有股子寒人的冷光。

  她的眼睛象她的头发一样黑黝黝,亮品晶的。

  安内特心想,它仿佛在对我说,我们彼此都很美、很漂亮。目光中夹杂着一股子胜利者好强的光泽……

  “爸爸带您到我们家来作客,当然我很欢迎啦,只要爸爸办的事都是对的……”

  

  乔安娜松开安内特的手,她把胳膊回缩过来,不由自主地甩了几下,接着问:“我们的船呢?爸爸。”

  “在修理,你瞧,胡安不是也一道回来啦,”赖赫有意识地拍了拍乔安娜的屁股,“一两个星期后我们再去把船接回来,或许一两个月后才行,具体时间得修理厂确定。”

  “船触礁了吗?爸爸。”

  “没有了发动机出了点毛病,曲轴和几个轴承坏了……大概是我经常超速行驶的缘故。”

  “可以换新的……发动机吗?”她看着阿尔特哈号,“我们的安内特Ⅰ号确实很漂亮。爸爸。”说完,她转向乔安娜突然问,“您愿意卖您的船吗?”

  “大概可以吧,这要看你的父亲有没有兴趣,他现在已经开始试航了……”

  

  他们3人默默地沿着岩石阶梯向空中花园——赖赫的家园走去,这时,胡安和杰克已经开始搬运船上的行李和箱子。

  乔安娜走到中央平台上停住了脚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个院落的建筑物与众不同,离奇古怪,院子里各种奇异的石柱,石房,个个活象个鸟窝似的。花园那边比较宽阔,旁边有一个大休息室和一个海水游泳池,游泳池的海水是由3个大水泵从海里抽上来的。

  乔安娜把这种建筑风格看作是建筑技术上的艺术珍品,独特的建筑物给她以奇妙的艺术享受。

  “这真象到了梦幻吐界。”乔安娜说。

  “眼前这些仅仪是个序曲……”

  

  安德烈亚斯·赖赫笑着走进一个敞棚花厅里,他用手按了一下花厅控制装置上的一个按钮,随着一阵悦耳和谐的音乐声,花厅里一道活动隔墙也随之移动,接着,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用岩石砌成的酒吧,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葡萄酒、香槟酒和烧酒。

  “小意思,”安德烈亚斯解释道,“我们的屋子里有好多新鲜玩意。我们有一个立体声控制中心,它控制着院内各个角落里的立体声装置。还有,只要按一下电钮,摆满酒席的餐桌便可以从地下厨房自动上升到地面上的餐厅。”

  他从酒柜里拿了一个配酒器皿,给里面倒了些桔子汁、朗姆酒、安果斯都拉苦昧酒和香槟酒,自己配制着饮料。“坐在这儿眺望大海,回忆往事太有意思了,每当我坐在这儿时,我总感到自己年轻了好几岁。心里总想干一番新事业。”

  

  “爸爸说的太过分了。”安内特小姐坐在一个放有沙发庠垫的柳条安乐椅里,她出神地打量着乔安娜,有礼貌地指着圆桌旁边的一个安乐椅说:“请坐,泰伯女士。爸爸的负担可重啦!他在施达克海湾经营着一个鱼肉加工厂,在施泡特海湾有一个海龟养殖场,在克里克海湾还经营着一个小型龟壳加工厂。纯真龟甲的生意可红火啦。”

  “这些我都知道。”

  乔安娜接过赖赫递给她的高脚酒杯,盛满冰镇饮料的酒杯顿时使她感到手指凉飕飕的,很舒适。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手烫滚滚的——好象整个身体在燃烧……

  “我在伯利兹也有一个兽皮、民间工艺品和龟壳出口公司。”

  “那您是爸爸的同行?”

  “有共同之处……”

  他们举杯共饮,安德烈亚斯配制的饮料味遭新鲜,但是有种奇特的刺激昧。他松弛了一下身体,然后蹲坐在平台的栏杆上,眺望着他的岩石院落。

  

  “1503年哥伦布发现了开曼岛,”赖赫说。 “他走遍了加勒比海所有的岛屿,他发现这儿的龟很多,因此把这儿取名叫‘龟岛’,后来英国人将这里的大蜥蜴和龟类动物混淆不清了,才将这儿改名为开曼。

  他举起酒杯和乔安娜碰杯:“为我的开场白干杯!”

  “那么第一堂课先谈些关于海盗的事吧。”安内特说。

  乔安娜把高脚酒杯举到脸前,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打了个冷颤。乌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一眨也不眨。不留心根本看不出她打了个冷颤。

  安内特接着说; “爸爸讲起海盗的事情有条有理,仿佛我们就生活在那个时代,爸爸知道海盗的事情可多啦……”

  “是的……”乔安娜小声说。

  “十七八世纪开曼岛曾是个贼窝,它是整个加勒比海海盗的根据地。这里有好多窝藏海盗赃物的暗洞至今未被人们发现,所有来这儿寻宝的探宝队都是徒劳的,一无所获。我也花费了两年时间想找到那些珠宝手饰,同样也是一无所获。”

  “是在这儿吗?”

  “是的,是在这儿,就在我们坐着的地方,在我的院子下面。我第一次来开曼布拉克岛想找一块驻地,一位英国老少校对我说; ‘我知道一个地方,若是您在那儿盖上房子,人们准会羡慕您的,那是1689年海盗们修建的藏身之地和他们窝藏珠宝的地方,我曾经在那儿呆过一段时间,那儿的大门上还雕刻着当时的年代——1689年。”

  安德烈亚斯·赖赫打着手势,继续讲着。

  “那个少校所说的地方就是这儿,这个海湾和这个岩石山岭。大开曼乔治城的总督将这块地方卖给了我,他说我是一个’狂热的德国人‘。并且希望我的命运不要象这个丘岭的最后一个占有者的命运那样悲惨——这个占有者在人们还没有烧毁他的船之前就上吊自杀了。不久我们就动工打地基了,挖地基时,我们在这儿发现了好几个海盗窝藏赃物的岩洞……里面净是些生锈的破武器和腐烂的衣服箱子……同时,还发现了一个所谓的监狱,那个监狱实际上是个地下岩洞,岩洞里只留了一个小洞口,洞口上装着铁栅栏作为监狱的窗子,监牢的入口有个大吊门。被关押在那里的人大多都别想活着出来。我们在地狱里找出了44具骷髅!我和一个医生在乔治城医院病理科对骷髅进行了分析,其中有六名女尸骷髅。”

  “那时妈妈还活着……”安内特插了一句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亲热,好象对她爸爸讲话的补充。但是,从另一个角度束说,她仿佛是对乔安娜明显的挑战:你现在坐着的位子本来是属于我妈妈的,这儿的一切都是她和我爸爸亲手建造的。她虽然不在人世了,但是她永远活在我们心中,尽管你很美、很漂亮,但你别想把她从我们心中挤掉。爸爸真的爱你吗?我看见他在甲板上的栏杆旁边吻你,你是他的情人,对他来说这并不奇怪,因为妈妈去世已很久了……但是,你是他带回家来的第一个女人……过去他也许曾经拥抱过别的女人,可是,我从未看见过,从未见过她们的面,更谈不上与她们谈话了。今天他却把你领到家里来,乔安娜·泰伯女士,尽管你老用审视的目光盯着我,无论如何你是代替不了妈妈的,妈妈永远活存我的心中……

  “我们用了4年时间盖好了房子,”赖赫继续讲,“房子竣工后,我们宴请了那位总督,他参观了我们的家后说:‘了不起啊!赖赫先生,房子盖得真漂亮,简直利天宫没有两样。您真是位了不起的人啊!祝贺您,先生,把海盗的事业继承下去吧。’他开了个玩笑。房子修建好以后,我和一位英国人买了个鱼肉加工厂,后来又创办了海龟加工厂。”

  赖赫突然住嘴不再讲下去了。他举起杯子一口气喝光饮料,然后将杯子放到旁边的石栏杆上。“不久我亲爱的妻子就去世了,”他沉痛地说。

  “爸爸可爱妈妈啦……”安内特似乎在补充爸爸没有讲完的话。

  “这些我全相信。”乔安娜双手紧捧着高脚酒杯,“她能与你齐心协力干出这番事业,一定是位有胆量,有远见的漂亮女子。”

  “她举止文雅、温顺,和我一样的黄头发。”安内特傲慢地说,“没有人相信她会支持爸爸的,可是,出乎人们的意料,爸爸之所以能办工厂,建家园,都与她的支持分不开。她爱爸爸……如同爸爸爱她一样。对了,爸爸刚才提到过的那个老少校曾经说过:‘赖赫先生,我认为你们俩之间的爱情是人间少有的!’那时,我就站在妈妈身旁,不懂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今天……今天我才懂了。”安内特移了移双腿,坐在安乐掎上仲了个懒腰,继续说:“现在再也找不到象我妈妈那样能与爸爸志同道合的女人了,不仅在这个海盗丘岭上,在海上,甚至在太空、在太阳上也找不到。”

  “您说得有点言过其实吧,安内特……”乔安娜小声说。

  “是的,我也要象妈妈那样。”

  弄不好就要发生一场舌战。乔安娜和安德烈亚斯同时都有预感,他们竭力地避开对方的目光。赖赫从石栏杆上站起来,收拾着酒具。

  “安内特,”他说。他竭力地控制着自己的音量,“可以请泰伯女士看看你的房间吗?”

  “可以,爸爸。”

  她从安乐椅上跳起来,“去东厢房还是西厢房?”她转向乔安娜问,“这两套房子各有不同之处,在东厢房下面我们发现了死人的骷髅,西厢房下是海盗窝藏赃物的仓库。”

  “去西厢房!”赖赫说,他无意识地收拾着酒具,他把酒杯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酒柜里面,就象几排被检阅的队伍。“西厢房是套漂亮的房间,”他接着又说,“站在西厢房的阳台上,一眼就能看见游泳池。”

  

  乔安娜跟在安内特身后离开了敞棚花厅。胡安用肩扛着一个大铁皮箱子来到平台上,箱子里面装着乔安娜的物品。裙子、衣服、鞋和陵品。她在从圣佩德罗到开曼布拉克的途中把自己的全部东西都装在了箱子里面。

  “吵架了吗?老板?”胡安严肃地问。

  “吵啦。”赖赫无所谓地答道,“没想到安内特象变成另外一个人了。太可笑啦。”

  “谁赢了?老板。”

  “我。当然是我。我并不是只操心鱼肉罐头厂和龟壳加工厂的老头。”

  “把箱子放到哪儿?先生。”

  “西厢房。”

  “最好是……”

  赖赫指着西厢房说,“照我说的办,胡安。这里到譬竺印着海盗的足迹。”他靠在酒吧的墙上,眺望着海湾、大海和闪烁着白光的阿尔特哈号,“我想在西恩德岛建一座房。”

  “这儿的房子怎么办?”

  “卖掉!”

  “西恩德岛也有海盗的……”

  “天哪!……那我们再搬家。到阿鲁巴岛或者马提尼克岛、格林纳达或者牙买加去。世界大着呢,岂能没有我的立足之地!胡安。”

  胡安一本正经地答道,“先生,我不知道安内特小姐是否愿意卖掉这房子……”

  胡安把肩上的铁皮箱子移了税向西厢房走去。安德烈亚斯·赖赫看着胡安的背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胡安说得对呀。他想,我既爱这地球上最漂亮、最美丽的女子——乔安娜,又宠爱和妻子露西亚的独生女儿安内特。怎么样才能两全齐美呢?

  赖赫清楚这是件棘手的事情。

第十三章

  

  坐落在院内西侧的西厢房凉爽宜人。房间里的布置显示着大不列颠的民族风格,带有明显的女性色彩,窗户上挂着豪华帷帘,浅色的地毯给人一种清雅感。古老的东方工艺品,雕刻壁画的布局夹带着一种英国殖民者的傲慢和冷漠。窗户外面的阳台上,摆放着盛开的木槿花,小香蕉树在微风中摇曳。屋子旁边是海水游泳池,通向游泳池的楼梯上,白色的栏杆好似细刻精雕的工艺品,上面雕刻着各种花草和奇特的建筑陶案。

  安内特打开窗户,靠在铝合金的窗沿旁。

  乔安娜用双手将额头前的黑发向后拢了拢。第一场舌战可能要在这里展开,她想,这儿只有我们俩……

  用什么借口来味激发这场舌战呢,用什么来做引爆的导火索呢?我要将我的一切告诉她……告诉她我的过去,我的海盗生涯和目前的处境、告诉她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正在追击我们,我们的未来十分恐怖、危险。不。当务之急是在这儿驱逐她母亲的阴影,因为这个阴影在这里具有强大的诱惑力,只有驱逐它,我才能在这儿有立足之地。

  天哪,不能这样干!我仅仅只是爱他,他也爱我,并没有别的企图。几年来日夜盼望的和平、安静的生活今天终于实现了,我刚刚得到一个女人应该得到的东西,过上了和其他女人一样的生活,又何必再节外生杖呢?

  “我父亲爱您吗?”安内特开门见山地问。刚才她们围着这个问题已经拐弯抹角地兜了一阵圈子。

  乔安娜点点头。我不必回避,她想,在我那曲折的生平里,我从来不是懦夫,我是强者,我不会忘记我是海盗,是船长。我要维护船长的尊严。除了吉姆,我是第一个踏上被劫持船只的人……

  “是的。”她斩钉截铁地答道,“我也爱他!”

  她走到窗沿的另一端,象安内特那样也靠在冰冷的铝合金窗框边上。她们俩之间相隔大约3米远。木槿花扑鼻的香味随风飘进屋来。

  “您说什么?”安内特瞪大双眼看着乔安娜,“您可能难以相信,我的心情是多么激动。爸爸总算有了女人!家里又来了女人……”

  “我想,您一定恨我。假如我象您这么大的年龄,并且处于您这样的位置,肯定恨爱爸爸的女人,只有女儿……”

  “您以为我爱爸爸,就不许别的女人爱他吗?”

  “是的。”

  “错了!我只恨想代替妈妈的女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代替妈妈……”

  “是的,没有人能代替妈妈。”乔安娜的嘴巴变得生硬而呆板,她突然想起杀她的妈妈、杀泰伯全家的凶手——雷诺登·瓦尔加斯。

  安内特指着窗外的阳台说:“请您跟我出来一下,我给您说件事。”

  乔安娜紧随安内特来到窗户外面的阳台上,走到楼梯口时,她们停住了脚步,安内特挥起右臂向下面的海滩指去。“从您的船那边望去,离防波堤左侧约20米远,也就是绿色的海水那一块。”

  “看见了,那是珊瑚礁。”

  “对,海湾里水不深,爸爸在那儿修筑了防波堤,以加大海水的深度,便于船只靠岸。从珊瑚礁那里起一直到海滩那儿的海水很清,并且也不深,过去,我家还没有游泳池时,我们把那一块称做天然浴池。妈妈可喜欢游泳啦,她的水性特别好……她在海里就象金鱼一样自如。妈妈喜欢清晨游泳,每当太阳刚刚露出海面,她就下海去了。一天清晨,她照常去珊瑚礁那儿的天然浴池去游泳。突然,我们存楼上听见妈妈的叫喊声……声音是那幺的刺耳、可怕。我赶紧跑出来,我们在阳台上看见,天然浴池里有一个三角背鳍在晃动,上帝呀!那是鲨鱼。那凶残的家伙两腭紧闭着,几排三角锥形大牙全都向内倾斜着,长长的三角脊背闲着银灰色的光泽,它张开吓人的嘴巴转身又向妈妈冲去。妈妈的一条腿已被鲨鱼咬断,只剩下被撕碎的血肉块和碎骨漂浮在鲨鱼周围。妈妈拖着一条腿挣扎地游着、哭喊着救命、救命……声音是那么悲痛,那么凄惨!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听到那么悲痛恐怖的嘁声!爸爸听见妈妈的哭喊声,赶快冲向海湾,到那里我们都惊呆了,恐慌中不知所措,水里并没有发现鲨鱼的踪影,那儿水浅,不便于鲨鱼活动。谁知道,在我们发愣的剃那阀,鲨鱼又从另一侧面向妈妈冲去。您想想那是多么可怕,多么残忍啊!鲨鱼撕碎了妈妈,可怜的妈妈就这样丧生了。后来,海水把妈妈的右臂冲到岸边,她手指上还戴着结婚戒指。从此,爸爸就一直戴着从妈妈手上摘下来的那只戒指。我相信,只有他自己能从手上把戒指卸下来,别人谁也别想从他手指上把那只戒指卸下来。”

  安内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转向大海继续说:“打那以后,爸爸对鲨鱼便恨之入骨。只要他一出海,我就能猜出他的意图;他又要去追捕那个杀妈妈的刽子手。他绝不会忘记那残暴的凶手,也永远不会忘记妈妈。在过去几年间,爸爸是不是爱过别的女人,这我不知道,也没看见过,更没谈论过。我觉得没有必要去了解那些事,但是,我坚信永远留在我心里的只有一个女人,那就是妈妈……”她转身向屋子里走去,无噪音空调器使整个房间凉飕飕的。她坐在安乐椅里,而乔安娜却站在刚才站的地方——铝合金窗户旁。

  “爸爸这次出海捕捉鲨鱼,突然领回一个女人。您,乔安娜!还口口声声地声称:您爸爸爱我,我也爱他!您真的想取代妈妈……或者让他忘记妈妈?告诉您,您这是痴心妄想,乔安娜……”

  “安内特,您太过分了。难道您就不想让您的爸爸重新得到幸福吗?他应该摆脱这种寂寞、孤独的处境……”

  “只有您才能使他重新得到新生?”

  “通过我们的爱情……”

  “您已经把妈妈从他心目中赶出去了吗?您真狠!想用您那乌黑的眼睛和猫一般的躯体再次杀害妈妈?”安内特喊着从安乐椅上跳了起来。“我恨您!”她吼道。这童音般的吼声倾泄出她内心的愤恨,“你是鲨鱼……你是一条披着人皮的鲨鱼……你吃了我的妈妈。”

  “安内特,安静些,请听我解释……”乔安娜结结巴巴地说。

  “我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安内特向门口冲去,刚到门口,恰好碰上胡安,他肩上扛着那只金属箱子。

  “啊。这么快就搬进来啦。太俭朴了,难道您不觉得寒酸吗?”

  安内特转过身,蓝色的眼睛里喷射出愤怒的火焰:“我希望……希望有人立即杀死您。”

  “这对我已经不是新鲜事了。”乔安娜苦笑着说,“安内特,您还年轻,您除了对母亲的不幸怀有极大的悲痛和仇恨外,您并不懂得生活的残酷。难道您甘心让生活这样活活地折磨您的父亲吗?忍心让他做鲨鱼的第二个牺牲品吗?您忍心让他心灵上的创伤再加重吗?安内特,您父亲正当壮年……他是个才智非凡的男人……”

  “这是您的看法:“安内特气呼呼地回答,“我只知道您是杀我妈妈的第二个凶手……”

  安内特从胡安身旁跑出去了。胡安扛着金属箱子,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乔安娜直发愣。她紧攥双拳,气得满面通红,在房间里打转儿。

  “箱子放在哪儿,夫人。”胡安彬彬有礼地问。

  “扛回去!放回船上。”她喊道。

  “您不是已经屈从了吗?”

  “我不想和一个死人斗。”

  “那就把箱子先放到这里吧,”胡安机智地说着,便把箱子从肩上取下来放到地板上,“这屋子里唯一发号施令的只有老板……”

  

  安德烈亚斯·赖赫坐在犬卧室里的沙发上,等候着他的女儿安内特。

  安肉特一进屋,赖赫从她的眼睛和神态中看出,任何解释对她来说都是毫无作用的。还是乔安娜说得对,你的女儿不容任何女人和他父亲相爱。

  “请你先别说。安内特。”赖赫以命令的口气说,“看得出你有心事……不。你现在先听我说!”

  自从妈妈去世以后,安内特还是第一次听见爸爸这么严厉的声音,一种父女间不寻常的声音。几年来他们历尽千辛万苦,父女之间的感情一直很融洽,赖赫从未训斥过安内特,就连一句高声话也没说过。今天赖赫的这种腔调真是令人不可思议,父女俩将要发生一场争执,一直相处融洽的父女感隋突然出现一冬裂隙……

  问题的焦点到底在哪里?赖赫心想,安内特过去并非这样,自从她懂事以来,对她父亲的私事从不干涉。前年,她明明知道父亲和一个女人同居过,可是她却连问也没问过。有一次赖赫和安内特到开曼西海湾旅游,在那里参观遇难船只的残骸。有335艘轮船曾在那里遇难,有的是受暴风雨和台风的袭击而触礁,有的是因迷失方向而触礁。这些被打捞上来的残骸吸引着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赖赫父女下榻在西海湾的巴德奥尔茨宾馆。一次他们偶尔在宾馆前的海滩上相识一位来自美国的女游客劳里斯小姐,3天后他便和劳里斯小姐同居了,他们在那里共居住了40夫。

  安内特对此事清清楚楚……但她从未问过,也从未提起过。今天她却有点反常,对这个女人——乔安娜,安内特为何不能容忍呢?

  “我认为,”赖赫严肃地说,“作为一个成年人,作为你的父亲,对于我的爱情私事没有必要听从你的摆布。”

  “不必说了!爸爸。”安内特站在卧室中间,又细又高,金黄色的头发,象个复仇的小天使,她的哭声盖过爸爸的训斥声,“我全知道了……”

  “哦,你晓得什么?”他带着取笑的腔调问,“你知道什么?我的小宝贝。”

  “你们相爱。”

  “难道这也犯罪吗?”

  “要是妈妈看到了……”

  “如果她能看到,她肯定会说:安德烈亚斯,我为你和乔安娜祝福,祝贺你又从她那里得到了幸福……如果她给你的生活增添了乐趣,就和给了我幸福一样。看到你又获得了人间的快乐,我多么高兴啊。”

  “那你打算怎么办?”

  “和她结婚。”

  “我绝不……绝不,母亲。”

  “可以,你可以叫她乔安娜,也可以把她看作你的朋友。”

  “朋友?我恨死她啦。”

  “恨不恨是你自己的事。”安德烈亚斯·赖赫从身旁的一个卧式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他已经喝了3杯……也心里矛盾重重,倾向于女儿呢?还是倾向于乔安娜?赖赫心想,不!根本不可能倾向于某一方向,可是摆在眼前的是女儿和她之间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一定要设法调和她们之间的冲突!

  “你为什么恨她?”

  安内特站在屋子中间呆呆地看着爸爸。赖赫喝完第四杯白兰地后说,“你们才有一个小时……”

  “一个小时足够了。”

  “太幼稚了,只有你这么大的年龄的人,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喜欢不喜欢一个人只要看一眼就可以了,”安内特大声说,“这是你的人生哲学……”

  “这不是我的人生哲学……生活就是如此。”

  “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没有基础是不可能的……”

  “难道厌恶还要有基础吗?”

  “不经过考虑的事情,不能盲目去干,任何事情都是建立在一定基础上的。”

  “我不想和你说别的事情,爸爸……”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用颤抖的声音抽泣着说:“你如果要和她结婚,你就把我送到乌珀塔尔城里的艾尔姆格拉得舅母家。”

  “瞎扯。你真糊涂。”赖赫沙哑着嗓子说道。

  “我知道该怎么做,爸爸,我想到那里继续学习生物学,取得生物学方面的文凭。你不是常常教导我,要我学会独立生活。我想到那儿去试试……”

  “不要再讲这些蠢话了,”他严厉地说,“你也不小了,应该懂得人生的哲理。我只希望你尊重和宽容爸爸的私生活,就这一点要求,请你冷静地考虑,你是不是还爱着你的爸爸。”

  “你永远是我的爸爸,我爱你,爸爸……就是这个……这个女人。”

  “你说清楚。”赖赫把酒瓶放到酒柜里,继续说,“按你的意愿,今后我该怎么办?”

  “你一定要和她结婚吗?”

  “对!我想和她结婚,”

  “可是,你已经有了几个情人……”

  “啊哈,我的姑娘含而不露,把看到的事情隐藏在心里,为什么到今天才说呢?”

  “我知道那儿!女人给你的生活带来了乐趣……唯独这个女人……是个危险人物!”

  “我女儿生活经验倒挺丰富。安内特,你别笑!”

  “到目前为止,你的那些情人没有人想把妈妈从你的心中赶走,可是她却想取代妈妈。”

  “天哪!安内特,你知道我是非常爱你妈妈的。我平素老是在回味着过去我们的爱情,总幻想着我们的爱情重现,但这毕竟是不可能的,我的宝贝……世界上的事情是千变万化的,意想不到的事情往往会发生,人也得适应变化着的客观现实。我和你妈妈结婚,她给了我青年时代的幸福,现在我和乔安娜结婚,她将给我终生的温暖,使我幸福地度过后半生。安内特,所有这些都怪那凶残的鲨鱼,是它改变了我们的生活。我们应该恨鲨鱼!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任何人都不可能长生不老,问题是要使有限的生命生活得有意义,更幸福。……我说的这些你听懂了吗?”

  “懂了,爸爸。”安内特点点头,“不过请你理解我,我不愿意让这位素不相识的漂亮潇洒的女人在我身边,也不可能和她和睦相处……”

  她低下头,双手捂着脸,转身从卧室跑了出去。

第十四章

  

  午夜,赖赫发现胡安肩上扛着那只沉重的金属大衣箱,跟在乔安娜后面蹑手蹑脚地走着。他俩竭力地救轻脚步,似乎怕弄出声音来惊动了赖赫。两人出了院门,沿着长长的岩石阶梯下去,然后向海湾方向奔去。

  赖赫坐在暗处,密切地滓视着胡安和乔安娜,心里在想,不出我所料。晚饭时她就露出了一些迹象,进餐时她沉默寡言,饭后只草草地吻了我一下,就匆忙告别,临别时她说:“我实在太累了,安德烈亚斯。”

  “我们再坐一会儿……我们3人……...

  安内特立即站起身来,第一个离开了餐厅。随后乔安娜也站起来说。”明早见,亲爱的。“她嘴唇微微动了动,苦笑着,这一笑仿佛告诉赖赫:明天早上我们再也见不到了……

  赖赫一直盯着胡安和乔安娜,直到看不清楚他俩的身影时,他才穿上外衣,顺手拎起身旁一小时前就收拾好的旅行包。

  

  5分钟后,赖赫也走下家门外那通向海湾的岩石阶梯,躲在阴暗处看着胡安和乔安娜登上了阿尔特哈号。然后他又拎起旅行包,轻轻地向防渡堤走去。他来得正巧……

  

  胡安站在甲板上,正要收起舷梯时,突然发现他的老板站在眼前,手里还提着旅行包。他一下子怔住了。象被钉子钉住似的一动也不动,傻呼呼地看着赖赫。

  “你们干得不错,”赖赫气呼呼地说:“把老子撇下,就这样偷偷地溜走?搞什么鬼名堂。胡安·诺尔斯。”

  “是乔安娜女士苦苦哀求我,先生……我并没有其他目的。”胡安嘀咕着。

  “不要装蒜了。你这个蠢货!”赖赫走上船,向胡安点了点头,“好,现在启航吧。你们想到哪儿去?”

  “我不知道,老板,泰伯小姐只说离开这儿。”

  “好了启航。离开这儿。就按她的意图办,我陪你掌舵。”

  胡安吊起舷梯,赖赫帮他松开缆绳,船摇摇晃晃地随着海浪慢悠悠地漂离防波堤。接着,机器发出隆隆的吼声,阿尔特哈号以极慢的航速驶离海湾。

  安德烈亚斯站在船头上的栏杆旁边,望着大海,望着越来越远的家园,那儿是一片漆黑,安内特已经沉睡在甜蜜的梦乡中。

  “她在干什么?”他一边朝驾驶舱走来,一边问胡安。“泰伯小姐吗?”

  “废话,不是她还有谁?你这个猴子。”

  “她正在下面的客厅里嚎啕大哭。”

  “你怎么知道她哭?”

  “刚才机器发动时,她向驾驶台打来电话说; ‘把机器声关小点。我从电话里听到她的哭泣声……”

  

  阿尔特哈号绕过珊瑚礁慢慢地驶出海湾,在公海上航行。一轮圆月在悔面上升起,给一望无际的大海披上了一层银装,水面上荡映着阿尔特哈号的倒影,远方有模糊不清的巨礁,茫茫夜空中点缀着稀疏的星星,在皓洁的月光下显得更加诡秘,阿尔特哈号这艘白色的快艇,航行在银灰色的水面上,构成了一幅蔚为壮观的夜航风景画……谁若能将这壮美的自然景观真实地描绘出来,那必将成为留芳百世的艺术珍品!

  阿尔特哈号离海湾越来越远,当胡安驱动快艇上的第二组巨型发动机时,电台旁边的无线电话机上立即发出呼叫信号。

  胡安以请示的目光看着赖赫,赖赫向他点点头,表示让他去接电话。

  “泰伯小姐吗?”胡安殷勤地问,“这里是驾驶舱,我是舵手胡安。”

  “为什么启动两台发动机?难道我们远离开曼布拉克岛了码?”

  “您只要把窗户打开看一下就明白了,小姐。”

  “我想朝回望一眼,胡安。”她的声音听起来颤抖而沮丧,“如果你后悔的话,可以乘救生艇回去,我自己来开船……”

  “不行,泰伯小姐,一个人怎么能驾驶这艘船?”

  “我是船长。”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掌舵。这船太大了,一个人是不行的……”

  “胡安,赖赫先生是不会宽恕你的。”

  “也不会宽恕您,泰伯小姐。”胡安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我们走哪条航线呢?”

  “先向东行,等一会再确定航行路线。”

  “目的地?船长。”

  “萨巴岛……”

  “好,航向萨巴岛,明白。”

  

  胡安关掉无线电话机。赖赫靠着声纳探测仪,它没有打开,因为阿尔特哈号在深水海域航行,没有必要探测晴礁方位。

  “您听见了吗?老板。我们的航向——萨巴岛。”

  “我早就想去……”

  赖赫打开地图柜,寻找有关安的烈斯群岛的地图。他从一个抽屉里拿出地图,铺在桌子上,在明亮的氖光灯下寻找着萨巴岛。

  

  萨巴岛——荷兰人占居的安的列斯群岛中的一个小岛。萨巴岛比起开曼布拉克岛要大多了,地图上清清楚楚地标着它的方位:地球上的一个小点,它实际上是一座火山岛,已经熄灭的火山,海拔610米,火山脚下是平原,人们在火山岛上的一个高地上修建了一个极小的飞机场,那里只能降落小型螺旋桨飞机。

  萨巴岛是女海盗玛丽·安妮·托尔金斯的最后一个秘密隐匿处和避难所。

  “全速前进!”赖赫命令道。

  胡安推了一下操纵杆,阿尔特哈号那大马力发动机的轰鸣声更响了。快艇劈开海浪,掀起白色的浪花,在海面上飞驰,仿佛要把来追击它的决艇远远地甩在后面。

  “好!现在我下去看看,让那位女士知道想逃出我的手心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乔安娜坐在客厅里,背靠窗户,面前摆着一瓶白兰地。细腰高脚酒杯里有半杯喝剩下的酒,从酒杯里剩余白兰地酒的高度柬看,可以想象,刚才酒杯里至少盛有3/4的酒,她一口就喝下去了一半。

  她已停止了哭泣,但面部还在微微地抽搐,身体不时地颤抖。她把头发紧紧地拢在背后,打了个结。从侧面看上去,她的面部好象一下子小多了,简直象个孩子的脸蛋。

  赖赫看着她,心里在想,她怎么一下子瘦了那么多。她用颤抖的手抓住盛有半杯白兰地的高脚酒杯,刚放到嘴边,旁边传来了赖赫的声音。

  “酗酒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

  乔安娜被这意想不到的喊声惊呆了,酒杯从她手里掉在地板上,摔得粉碎。她仿佛象见了魔鬼以地看着他,双臂伸向前方摆好一副自卫的架势。

  赖赫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将地板上的玻璃碎片拾起来放在桌子上的大烟灰缸里,轻声地对乔安娜说。

  “真的是我,乔安娜,安静些,不要惊慌,我不是魔鬼,我是赖赫,你喝得太多了……”

  “你疯啦,安德烈斯,”她嘴里嘀咕着,“你疯啦!”

  “这又不是什么新鲜事。”

  他坐在她身旁的皮凳子上,把她那还是自卫架势的手压下去,“我发现了一种理想的结合:一个海盗和一个疯子相爱,两人现在乘人不备偷偷地私奔。如果这不是小说,而是剧本的话……好莱坞电影公司最少也得付100万美元的稿酬。”

  赖赫看见乔安娜还是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忍不住放声大笑。

  “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亲爱的,尽管我想把你搂在我怀里,但是,我一时不会强迫你,使我感到遗憾的是……”

  “你到这儿来究竟想干什么?”她说,这声音强硬而干脆。

  噢!他高兴地想着,女海盗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又复活了。她并没有屈服于我。

  “这是我的船。”乔安娜语气坚决地说。

  “可掌舵的是谁?”赖赫反问。

  “那是他愿意!我想啥时候启航就啥时起航,这是我的船,难道我连这点权力也没有吗?”

  “这得有个条件。”赖赫一本正经地说。

  “这是什么意思?”乔安娜不解地问。

  “你来到开曼布拉克,是我的客人,我把自己家里的一切事情都告诉了你……昨天你是西厢房的女主人,晚上又乘着夜雾偷偷地溜走……”

  “今晚没有雾啊,这么圆的月亮你没看见吗?”

  “亲爱的,”他又笑着说,“冷嘲热讽并不能说明你是强者。”

  “我有我的自由,谁也管不着。”乔安娜坚决地说。

  “真的吗?”赖赫靠着墙壁幽默地说,“我们曾经发过誓要永远在一起,可是到昨天为止……”

  “现在一切都变了,安德烈斯……”

  “你说什么?老实说,如果你说的有理,我现在就从船上跳下去,游回家里。”

  “那你就成了鲨鱼的美餐。”

  “这与你有什么关系?”赖赫反讥道,“你说的现在一切都变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要审讯我吗?”

  她霍地一下站起来,从酒柜里又取出一个细腰高脚酒杯,赖赫也把白兰地酒瓶拿过去,她点点头,然后有意识地耸耸肩,说:“我的船上还有好多酒。”

  “如果你敢弄来,我就把它们全都喝光。那才算海盗的肚量。”赖赫大声说。

  “但愿如此。安德烈斯,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原来的乔安娜,我是海盗船长,玛丽·安妮·托尔金斯。”

  “好,请吧,玛丽·安妮!”他又开双腿,打开瓶盖,咕噜咕噜地喝了大半瓶。打了个响嗝儿,然后“啪”的一声将酒瓶放到桌子上,乔安娜眼巴巴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不知如何是好。

  “怎么样?玛丽·安妮,有海盗韵气派吗?我只是从海盗小说里知道一点你们家族的形象,你们的本来面目我并不知道,你大概体会深刻吧。‘加勒比海的幽灵’。请吧!一个人倘若停止学习和造就,就会被社会淘汰,可是我还想多活几年,因此就得不断学习。你能给我上一堂海盗习俗课吗?你说,我现在应该干什么?酗酒后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

  她紧靠着壁橱,两眼直盯着他,不知所措,就象一个软骨人离开壁橱就会倒下似的,“你说什么?”她小声问,“你今天怎么啦?安德烈斯。”

  “没什么!我现在正乘着备有一门火炮和两挺重机枪的海盗快艇向萨巴岛方向进发。我相信,我在那里找不到萨巴岛的女皇……而只能……嗨。”

  赖赫向前弯了弯腰,乔安娜目瞪口呆地盯着他。她想。他可能要从凳子上跳起来向她冲来,我应做好防御准备……

  “那是当代圣经史上一个有趣的故事。故事主要是说,那时的萨巴岛女皇是所罗门国王的秘密情妇。我们应该感谢这个圣经故事中萨巴岛女皇和所罗门国王那种奇异的爱情。”赖赫把一只手放到脑门前继续说,“我们今天这种爱是历史的重现,命运的安排,玛丽·安妮、萨巴岛的女皇和她的情人赖赫,所罗门国王正朝着她的王国前进!”

  安德烈亚斯得意地看着乔安娜,这时乔安娜气得火冒三丈,全身开始颤抖,而他却靠着墙壁滔滔不绝地讲着:“你应该从现在开始用所罗门的名字来称呼我……”

  “我要把你撕成肉块。”乔安娜喊道,“你是魔鬼!”她离开壁橱向外冲去,可是,赖赫两只铁爪般的手紧紧地抓住她。

  “到哪里去?”他问。

  “驾驶舱。让胡安立即返航把你送回开曼布拉克。”

  “不行!”赖赫强硬地说。

  “这里是我说了算。”

  “是,是,船长玛丽·安妮。”赖赫松开手,“我已经说过;我们都是海盗,一切得听从船长的命令。我现在干什么?亲爱的。你有遮眼睛的黑色绷带吗?”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在许多描写海盗小说的封面和插图上,这帮恶棍的眼睛上都蒙着一条黑绷带,只留一只眼睛,他们是海上的独眼龙!我想做一个名副其实的海盗,玛丽·安妮。药柜里面不是有遮眼绷带吗?我想……”

  “胡安!”她猛地一下拿起话筒喊,“全速返回开曼布拉克,明白吗?”

  “明白。”胡安回答得很干脆。

  赖赫一把从她手中夺过话筒喊:“胡安。保持航向。全速朝着萨巴岛前进!明白吗?”

  “明白。先生……”

  “这是我的船!”乔安娜喊道。

  “你听见了吗?胡安,这是谁的船?”

  “我们的船,先生。”

  赖赫把话筒挂在钩子上,摇摇头说; “乔安娜,为什么我们两人都这么糊涂?难道我们就不能理智些?”

  “你和你女儿实际上是一个人。”她把两只攥得紧紧的拳头一碰说,“我也知道,后退是没有出路的。”

  “我们俩谁也不想后退,而都想前进!你全忘了吗?乔安娜。”

  “忘记那些美好的幻想吧。”乔安娜说。

  “幻想?”

  “是的!我今晚从你家溜出来时,乔安娜·泰伯就已经离开了人间,永远地死去了。你不可能和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在一起,她和你之间远隔重洋。”

  “远隔重洋?不,一条小小的壕沟。今天人类已经能上月球。拍摄到火星和金属的照片。我们相爱着的俩情人就找不到一座跨越这条壕沟的桥梁吗?多么荒唐啊。”

  “如果有人知道我是谁……”

  “老调重弹。不会有人知晓的!”

  她向桌子走去,坐在桌子旁边的皮沙发上,又拿起酒瓶说:“我还要喝酒。”

  “请吧!喝它个酩酊大醉。”

  他看着她心里在琢磨着;我不能让你走,为了你我将不惜一切代价地与一切反抗势力斗争到底!现在既没有对付皮克马丽翁的诡计,也没有对付海盗的灵丹妙药……我沉醉在爱的海洋中,深深地爱着这个女人,她是属于我的,没有她我的后半生将是不可想象的……

  “喝吧,你喝个酩酊大醉。据古书记载;海盗们在交战之前都要喝大量的朗姆酒,以刺激神经,酒能使他们变得更残忍,更加狂放不羁。你不必喝白兰地了,还是喝些烈性朗姆酒吧!……”

  一听了他这番话,她气得脸色苍白,两手紧握双拳在微微地颤抖。她知道,他在暗指在圣佩德罗海滩上那条破鱼船里度过的那一夜。那夜她第一次尝到了爱的甜头,火山爆发般的狂热的爱情全都倾泻在这个男人身上,他是属于我的,但是,我却不可能得到他。

  “你说说,你到萨巴岛究竟想干什么?”她问。

  “到那儿和你一起生活——再没有别的了。”

  “在萨巴岛吗?不可能。”

  “为什么?难道那是一个无人岛吗?据我所知。萨巴岛上的建筑以及那里人们的生活风俗,都带有浓厚的荷兰风情。火山脚下的宽阔地带象个荷兰城市,家家户户的房子周围栽满了各种各样的鲜花,街道上千千净净。妇女们出门上街都带着漂亮的面罩,男人们下海捕鱼,女人在家料理家务,一派田园风光。为什么我不能与你在那里生活?”

  “你有女儿。”乔安娜直截了当地喊道。

  “已经16岁啦。”

  “她需要你——她的父亲。”

  “我又不是去另外一个星球上去生活,再说我还可以常去看望她。她现在已经长大成人,象一束珍贵的花朵,我对她以往都是悉心照料。至今除了她母亲悲惨遇难的经历外,她没有受过任何挫折,她只知道生活是甜蜜的。”

  “她不会忘记她的母亲。她母亲对她来说是神圣的,任何侵犯她母亲形象的人都要被她所愤恨。是的,安内特恨我……恨之入骨!”

  “这些我全知道,她也给我说过。”

  “那你为什么还要到我的船上来?”

  “我爱你。乔安娜。我对安内特说过。‘等你长大了这些事你自然会理解的,’我相信总有一天她会理解的!”

  “上帝呀,我的安德烈斯,我也爱你。”她大声说,“但是,我不允许你放弃安内特,因为孤独的生活是可怕的。

  “放心,她以后会来到我们身边的。”赖赫自信地说。

  “很难说!这两天她心都碎了。”乔安娜不安地看着赖赫。

  “我相信安内特是个聪明的姑娘,她长得象她的母亲,而对具体问题的分析、判断和思维,却象我。”

  “啊。你倒是个细心人,一个有预感的人。”她歪着脖子,咬了咬下嘴唇说,“她知道我们俩半夜启航后,将会怎样昵?”

  “不会有什么变化的。”赖赫沉思地透过客厅里的大窗户向月光下的大海望去。

  大海象一面镜子,风平浪静,早先的船员最怕海上这种现象,因为风平浪静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狂风暴雨。据说发现美洲新大陆的哥伦布,有一次在平静的大海上航行了一星期后,突然遇上了狂风,险些丧生。

  “不。她不会回心转意的。因为她和她父亲一样,是个固执已见的人。甚至还想;爸爸终究会理解我的,会理智的。”

  “你能理智吗?”

  “我想,我的脑袋这些年来和今天一样,从未清醒过。我爱你,乔安娜,我要从此开始新的生活,开辟我后半生历史的新篇章。”

  

  事实上,父亲常常不理解孩子们的心情,因此与孩子们的想法很难一致。安德烈亚斯也是如此,他根本不理解女儿的心情。

  安内特和他父亲一样从来不睡懒觉,每天拂晓起床,早餐前先到海水游泳池游半个小时,然后去洗澡间冲洗一下,穿上衣服后带若本先生到花园去散步。

  这时,女厨师已经烧好了茶,烤好了新鲜的面包。一个年轻的黑白人混血儿仆人也在平台上摆好桌椅……这已是每天必不可少的清晨进行曲。

  赖赫为了给妻子露西亚报仇,常常和胡安出海捕捉鲨鱼。安内特用过早餐后,挨个地给爸爸的工厂打电话,和工厂领导通话,询问工厂里的生产、费用,支出、存在问题和工人们的愿望等等,并且将了解刊的情况做详细记录。赖赫每次出海回来,都仔细地查看安内特的记录本,以了解工厂近期的生产状况。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总经理’了。”赖赫曾经对她说过,“我敢肯定。我的厂长们对你说话比对我说话胆怯得多。”

  可是,今天早上一切都变了,和往常全不一样了。

  

  安内特起得很晚。昨天晚上她在床上翻来翻去,久久不能入睡,她一会儿想到爸爸,一会儿想到母亲和乔安娜,心里象开了锅似的长时间平静不下来。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母亲遇难后,有一段时间她和爸爸悲痛万分,常常想起她。但是随着时同的流逝,她发现母亲的形象在爸爸心目中渐渐地淡薄了,有几次她看见爸爸悄悄地从安葬妈妈的大墓院子里溜出去……并不是为了给妈妈报仇去捕捉鲨鱼,而是去大开曼、牙买加或墨西哥找情妇去了。

  开始,安内特对爸爸这种做法不理解,她厌恶爸爸那种不体面的行为,这在她的心灵上留下了伤痕……她和所有的姑娘一样,从少年期进入青年期时,对男女之情尤为敏感。当她知道爸爸和别的女人睡在一个床上时,就更厌恶他,那种场面时常浮现在她的眼前……父亲的所作所为使她难以建解。

  事实上赖赫和天下的所有父亲一样,他并不知道女儿的秘密。有一个攻读海洋学的英国大学生名州莱斯利·卡珀,曾在开曼布拉克岛上的斯波特贝公寓住了4个月,他在开曼布拉克岛上调查时爱上了安内特,使她第一次体味到爱情的滋味。不久,莱斯利·卡珀调查完毕,尽管他们俩依依相爱,但是他还是恋恋不舍地丢下安内特,离开开曼布拉克,从布赖顿飞回英国了。回想起这些往事,爱情的甘露滋润着她,打那以后,她能想通了,她谅解了父亲。

  母亲在她心目中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对父亲外出旅游的那些琐事可以容忍。可是,他这次却带回了一个企图取代于母亲的女人,这一下确实刺痛了安内特的神经。

  这一夜,她觉得非常难熬。本先生不时发出轻轻的狺狺声,好象是听见外面有动静似的,但是它却把头放到前爪上,躺在床前一动也不动。安内特斜躺在床上,不时地弯下身子摸摸本先生,它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

  “你看这个女人怎么样?”她问本先生,“本,你是个叛徒!你为什么要扑过去问候她?好象她是我们这一拨的,你到底咋想的?”

  本并不会说话,只是摆摆身子站起来竖起两耳,向安内特摇摇尾巴表示集中精力地听她训话。

  “叛徒!”安内特又重复了一遍,“你和那些男人都是一路贷,美人使你鬼迷心窍。”

  我明天早上还要去见爸爸和乔安娜,同他们再谈淡。她想,爸爸不应该这样草率决定他的后半生,唉,爸爸老是有理,他爱这个女人,还想和她结婚……这是他的事。如果我独立生活——我还按爸爸的教诲去做吗?我相信,任何人只要他认为他选择的生活道路是正确的,他必定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我要不要告诉爸爸我和莱斯利相爱的经历呢?我的秘密爸爸不知道,我瞒着他,他还以为我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呢。爸爸这次回来带了个女人——乔安娜。他们是不是已在伯利兹结过婚,她是以爸爸的新夫人到这儿来的。不,不可能……这事他得事先征求我的意见。

  亲爱的爸爸,我们明天早上……明天早上都理智些……心乎气和地谈谈……晚上好,爸爸!晚上好,乔安娜!

  

  清晨,安内特带着本先生向游泳池走去,她一眼就看见阿尔特哈号无踪影了,防坡堤那儿空荡荡的。

  安内特猛一拉牵狗的绳子,停住了脚步,本先生似乎也察觉到有什么变化,伸长脖子吼叫起来。

  “聪明的本,”安内特小声说,“上帝呀,本,我们该怎么办……”

  她虽然感到惊讶,但是并设有立即喊爸爸,而是跑回家直接冲进赖赫的卧室。她惊呆了,屋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影也没有,床上的被耨整整齐齐地放着,和昨天一模一样。不必去西厢房察看了……那里肯定也是空荡荡的。这天早上她没有游泳。也没有带本先生去花园散步。混血儿仆人安杰拉在平台上摆好了茶和鲜面包奶酪等着女公主去就餐。可是,安内特根本就没去平台就餐,而是去给大开曼首府乔治城的总督霍沃·贝福特先生挂电话。

  

  霍沃·贝福特先生是赖赫博士的好友,是英国皇家军队的老军官,现在是乔治城的总督。几年来,他和赖赫打扑克、下象棋、聊天、谈论大英帝国黄金时代的琐事,常常往返于乔治城与开曼布拉克岛之间。安内特把霍沃·贝福特叫霍沃叔叔,他也把安内特当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

  霍沃听到是安内特的电话,非常高兴。“喂。”他喊道,“安德烈亚斯回来了吗?我可怜的女儿……快请他来接电话,这家伙这次出海怎么这么长时间,把老朋友都等急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安内特,你爸爸现在在哪儿?”

  “跑了……”她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跑了?这是什么意思?”霍沃·贝福特先生一只手“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安内特从电话里也听到拍击声,“他一直就没回家吗?”

  “不,昨天他回来了,霍沃叔叔……”

  “快叫他来接电话。”霍沃着急地说。

  “可是,他又走了!”

  “安内特,我没听错吗?他又走了吗?”

  “是的,昨天晚上。”

  “他疯了?”霍沃先生稍微停顿了一下,接着问:“安内特,出事了吗?”

  这一问激发了安内特,她一时冲动,直截了当地将这里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给贝福特先生。

  “是的,出事了。”她肯定地回答,“爸爸被诱骗走了!”

  “他怎么了?”霍沃喊道,“安内特,你说清楚点。”

  “昨天,爸爸乘着一艘陌生的船回家,霍沃叔叔,”安内特说,“爸爸说,我家的船在伯利兹修理,胡安驾驶着泰伯小姐的船回家的,爸爸还说他想买泰伯小姐的船。至于爸爸带回家的泰伯小姐,我一点儿也不了解她的底细……我也没有上过她的船,因为我恨她。过了一夜,突然那条船、爸爸和胡安都无影无踪了。霍沃叔叔,我真替爸爸担心。他决不是自愿随那条船而去的……”

  贝福特先生听着安内特的电话,气的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他按了一下写字台上的按钮,喊他的随从进屋。

  “不要激动,我可怜的女儿,”他以安慰的口气对着话筒说,“我们会有办法的,不管加勒比海有多大,我们一定能够找到他们。安内特,你知道那条船的名字吗?”

  “知道,它叫‘阿尔特哈号’!相当醒目。”

  “这船名取自玛雅文,什么样的船旗?”

  安内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了一会儿说。 “没有船旗,霍沃叔叔,我敢肯定……这个船上根本没挂国旗,我记得很清楚……”

  “简直是乱弹琴!”贝福特先生大声喊道。

  

  就在霍沃·贝福特接电话的同时。他接到今天早上的第一份报告,副官将报告放到写字台上慢慢地推到他的眼前,贝福特一手拿着阅读放大镜,看着这份耸人听闻的报告。

  “加勒比海的幽灵重新复活。尼加拉瓜西部靠近哥伦比亚的塞拉纳群岛附近的海域上有一艘巨富的游艇被抢劫。无伤亡。海盗们使用了新式武器,即一种新式作战气体,这种气体能使人昏迷,但无伤害作用。第二个被抢劫者是牙买加人,名叫斯沃斯伯尔,据他说被抢劫的钱财约有400万美元。等被劫者苏醒时,海盗们早已逃之天天。”

  贝福特先生将报告推到一边,把手中的阅读放大镜放到桌子上。

  谁会料到,吉姆·麦克·唐纳德驾驶着赖赫的快艇安内特Ⅰ号向萨巴岛行驶的途中,仍不放过行劫的机会,这帮海盗在途中顺便抢劫了几条私人游艇。

  

  “我马上报警,小宝贝。”当他的亲信走进屋站到写字台旁边时,贝福特先生对着话筒说,“你给霍沃叔叔的电话打得很及时,很对。你的性格、举止和你父亲完全两样,事情可能有其他缘故。放心吧。我的小宝贝,霍沃叔叔会为你帮忙的……”

  通话后,霍沃先生对此事采取了戏剧般的行动。一对情人的私奔本来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他却动用了外交工具和军事力量。

  贝福特先生首先决定通过广播电台电告全国:通缉一艘豪华快艇,船名“阿尔特哈号”,该船有诱骗嫌疑。发现该船后,请立即向大开曼政府报告。要求所有的英国皇家军舰追寻“阿尔特哈号”。

  贝福特先生还通过外交部,请求邻近各国查寻“阿尔特哈号”是属哪个国家的船只,在哪个国家注册。

  

  一个小时后,霍沃先生收到一份报告。 “阿尔特哈号”快艇曾在伯利兹注册,它是伯利兹的一个富翁、兽皮和民间工艺品出口公司老板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的私人船只。

  

  又过了半个小时,从伯利兹方面又发来一份电传: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报告,他的快艇阿尔特哈号被偷窃,发电人;兽皮和民间工艺品出口公司法律顾问。卡西拉博士。

  

  “岂有此理!”贝福特先生对他的随从们说,“这个被偷窃的快艇诱骗了我的朋友赖赫博士。他乘着这艘快艇昨天刚回烈他家,晚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先生们,我常常对你们说,当今的加勒比海无奇不有,什么样的怪事都可能发生。谁让我们生活在加勒比海沿岸?如果没有恶魔,整个加勒比海就会干润!命令海军空战队起飞!‘阿尔特哈号’别想逃脱我的手心。”

第十五章

  

  几个小时后,墨西哥、巴拿马、古巴、委内瑞拉和海地等国相继向开曼发来回电,他们均未发现阿尔特哈号的踪迹,也未得到有关阿尔特哈号的可靠情报。

  开曼方面接二连三地广播:一艘被偷窃的快艇阿尔特略号,诱骗了一名安德烈亚斯·赖赫的化学家……此消息成了开曼电台的头号新闻,挤掉了其他的新闻报导。

  

  追捕安内特Ⅰ号和麦克·唐纳德的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和正向萨巴岛行驶的吉姆也收听到了开曼电台的直播。

  当然,阿尔特哈号也闻到了通缉他们的火药味……乔安娜和安德烈亚斯坐在收音机旁收听着开曼电台的广播,在驾驶舱里的甜安也打开电台收听着。

  “你的女儿……”乔安娜对赖赫说,“完了,安德烈亚斯……”

  “现在才刚刚开始。”赖赫关掉收音机,“我只好应战了!”

  “能不能向大开曼岛发电,把实情告诉他们?”

  “什么?费尔南多把你的船作为被偷窃的船报了案,现在整个加勒比海都知道乔安娜偷窃了这条船,可是,她根本不在这条船上,你的护照是玛丽·安妮·托尔金斯。”

  “依我看,我们这次注定要失败的。安德烈斯。”

  乔安娜向后靠了靠,闭上了眼睛说,“你的女儿害了我们,这事情她做得太妙了,出自于无知的孩子气……”

  “我一定要应战。”赖赫大声说。

  他坐到电台旁,调节着电台频璋,寻找安内特Ⅰ号的波长。多次呼叫后微微听到大胡子的声音,赖赫接上了放大器后,才听清楚。

  “我是赖赫。”安德烈亚斯呼叫,“给我把吉姆喊过来。”

  “见鬼。你们到底在哪里?”大胡子喊道,“听见了吗……?你们就象一条鲨鱼,正在被各国追捕……”

  “吉姆在哪儿?”赖赫不耐烦地喊着。

  “请等一会!”

  不到一分钟,扬声器里嘀起了麦克·唐纳德的男低音。“博士。我们的船长在哪儿?”

  “在我旁边,你们能听清楚吗?吉姆……”

  “不太清楚……哦,现在清楚了!船长,我们在塞拉纳群岛钓了一条大鱼。弄到400万美元,还有首饰。这是一桩顺手牵羊的生意。我们第一次使用了D5汽体,这玩意威力真不小。它很快能使人昏迷,两小时后才能苏醒过来,但是,它对人体却毫无损害作用!这算我们的一大功绩,船长。如果事情顺利,到目的地时我们的船会装满美元和首饰!”

  “吉姆。你们简直是胡阐!”赖赫大声说。

  “胡闹?这是什么意思?400万美元是胡闹吗?先生,看到这么多的钱我们的头都要昏了!如果您不要的话……我们就把它存起来,你们到底藏在哪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会合?你们听到广播了吗?你不是给我们说……”

  “吉姆,在我们会合之前,这是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我们将隐匿起来,你知道S地吧,我们在那里接头。”

  “达尔奎斯一直用导弹在追捕我——吉姆·麦克·唐纳德大声笑着说,“先生,你的船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些,我想它能坚持到目的地的!我们的船长在哪儿?”

  “在这儿!”乔安娜对着麦克风说。

  “费尔南多又酸又臭,他竭力想把路易斯·维加斯拉拢过去,还给他许了好多愿,可是路易斯不听,他毫无办法。如果你们向S方向航行,可得小心啊,沿途都在缉拿你们。只有到了那儿才会安全,船长,你们一定会到达S地的……”

  “会成功的。吉姆。”赖赫看看表接着说,“可能要比原计划时间长一些,吉姆,祝你们一路顺风……”

  “先生,还有一句话……”麦克·唐纳德喊道。

  “完毕!”

  赖赫关掉电台。乔安娜从后面搂着他的腰,头措在他的肩上,她那乌黑的头发象一面黑纱巾裹在他的肩部。 她说; “一个赫赫有名的发明家,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现在成了被12个国家在加勒比海上追踪的魔鬼船的主人!你有何感想?”

  “我爱你……”

  “你怎样才能摆脱这种困境?”

  “生活就是这样千变万化,要使人们在一两个星期内不再追寻‘阿尔特哈号’下落的话……除非它在这个世界上托远消失。”

  “你想沉船?”

  “船上这些可升降的火炮和机枪,只能应付游击战,如果把它卖掉,我看很难出手,它上面有火炮谁会要哪。乔安娜,以后我们还可以用吉姆抢来的美元新购置一条比阿尔特哈号更漂亮的新船……...

  “你这个海盗!”她双手紧紧地搂著他,他明显地感觉到那两只丰满的乳房压在他的背部。“那是偷来的钱。”

  “照你说我们把钱应该还给主人。”

  “神经病!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蠢话。把那些钱都存放在公司!或者买成股票,要不就匿名存入银行。‘

  “这样我们就万事大吉了?”赖赫问。

  “不会的!永远不会的。”她摇了摇头,“现在整个加勒比海成了一个狩猎场,我们成了被追击的猎物……”

  “要不了多长时间我们也会失踪的,乔安娜,我们还是到这个星球上最后一个天堂去安居乐业吧,……到女皇乐园去!”

  “去女皇乐园……?”乔安娜吻了砌赖赫的脖子,“那儿是最好的栖身之地?”

  “我了解卡巴隆岛附近的珊瑚园,那儿是船只最好的藏匿处,海上巡逻舰根本不去那儿……我们可以隐藏在那里的红树林和兰花园中,飞机根本不可能发现我们,我曾到那儿去过两次……’他的面部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脸上的肌肉绷得紧紧地,额头上的皱纹显得格外清晰。他伸手拿起话筒轻轻地吹了吹。

  “有事吗?先生。”驾驶舱里的胡安听到响声后马上回答。

  “立即改变航向,朝东北方向前进。朝着女皇乐园航行。”

  “是卡巴隆岛吗?先生。”

  “是的,胡安。”

  “好主意。在这儿,肯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赖赫把搭在他肩上的黑发向后摆弄了一下,转头对准她的嘴唇与她亲吻。他忽然问道:“你想挂什么样的船旗?”

  “是问挂哪个国家的旗帜吗?”她反问道,然后又接着吻他。

  “当然罗。”

  “你意下如何?”

  “我看最好挂德国船旗,因为船上也有德国海盗。不只是加勒比海的海盗。”

  “我们没有德国国旗……只有瑞典国旗……”

  “瑞典旗也。好。旗帜越黄,越有意义……胡安。”

  “是先生喊我吗?”从驾驶舱里又传来胡安的声音。“从放船旗的箱子里把瑞典旗拿出来,挂在船上。”

  “挂瑞典船旗吗?先生,好。”

  赖赫把话筒挂在钩子上,站起来把一直搂着他的乔安娜抱起来放在沙发上。

  她躺在沙发上,伸出双臂,含情脉脉的双眼盯着赖赫,“吻吻我吧……”

  “不行。”

  “我们共同享受的时间不会很多了。”

  “这我明白。但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白色涂料和刷子!我要涂掉船壁上的‘阿尔特哈号’。这是件火烧眉毛的事情,要比接吻紧急十万倍。”

  “见鬼。”

  “乔安娜,有一个海盗想掩盖他的真面目费尽了心机,我结识他后,一分钟也没安宁过,这个勇敢的家伙……”

  “是的,直至他结识了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后,才暴露了他的真面目,他原来是个女人。她还将永远不同于普通的女人……”

  “很好。穿上衣服到甲板上去。我们另给船起个名吧!叫‘威肯口号’呢?还是叫‘图勒号’昵?”

  她站起来穿上裙子说:“图勒是什么意思?”

  “北海中的一个岛名,据说,最后一批东哥特族人在意大利全军覆灭后,带着他们阵亡的女皇曾经逃到图勒岛,在那儿避难。”

  “好。把我们的船改名叫图勒号吧。”她站在他眼前,长发披在双肩,苗条的身躯显露出女性特有的美,“大概我们永远不会返航吧……”

  

  3个小时后,白色快艇图勒号劈浪全速奔驰在古巴附近的海域上,船尾上的一面瑞典船旗随风飘扬。

  大约还需要航行4个小时他们才能到达目的地“女皇乐团”,这个珊瑚礁组成的天宫位于阿纳玛丽亚海湾南部,约180公里长,60公里宽。它是由上千个岛屿、礁石,珊瑚礁组成的一个迷宫式群岛。

  4个小时虽然不算长,但是每时每刻都有可能发生意外,每分钟都与他们的性命有关。

  

  “战斗机!道”一个小时后,胡安突然报告,“在左舷方向。”

  “快走。”赖赫一边说一边拉着乔安娜向晒太阳的甲板走去,在那儿他打开扩音机,扬声器里立刻响起震耳的舞曲。“试试看,是否能混过去!”

  

  两架战斗机从蓝天上俯冲而来,这是两架牙买加战斗机,飞机带着哨音朝图勒号迎面飞来。

  乔安娜身穿一件粉红色的长连衣裙,赖赫紧紧地接着她,她也紧紧地接着赖赫,他们在甲板上跳起探戈舞来。当飞机从他们头顶上冲过去时,他们不但没有停止跳舞,而且还放声大笑向飞机招手示意。

  船尾上随风招展的瑞典国旗显得格外醒目,船体上“图勒号”几个大字在阳光下闪着白光。两架战斗机回过头来,又一次从图勒号船顶上冲过去,然后吼叫着冲上晴空。

  “成功了!”赖赫紧紧地抱着乔安娜高兴地喊道。

  过度的紧张使她神经痉挛。突然她的声音变得沙哑,沙哑中还夹杂着嗫泣声,“他们认出了我们。现在可能正在向本部报告……”

  “不。他们确实看见了我们。但是,他们只能向本部报告:发现一艘瑞典快艇向东北方向航行。这毫无意义,飞行员并不是历史学家。他们不懂瑞典和图勒的历史,图勒是一个岛的名称……...

  “你说什么?”她啜泣地问。“你知道图勒岛在哪儿吗?”

  “不知道。”

  “是啊,追击我们的飞行员他们也不知道。”他搂着她,用舌头舔着她眼眶里的泪水,“再过3个小时,亲爱的,我们就到女皇乐园了。今天晚上我们要睡在兰花丛中……”

  

  傍晚,他们到达了目的地。晚霞给这个由珊瑚岛、礁石群,花卉园和生长在大海里的热带植物组成的梦幻般的世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乔安娜仿佛觉得身临仙境。

  波涛滚滚的大海,在彩虹的照射下,变幻着绮丽的景色,一会映出红绿色的光彩,一会儿放射出桔黄色的光芒。上千个小岛和岛上的热带丛林,夹杂在丛林中的兰花和绮丽夺目的野花,岛与岛之间那数不清的宽窄不等的河溪……这些构成了一座迷人的天富。当船穿越河溪时,能听到海浪扑打船体的波涛声和岛上丛林传来的大自然的声息:鹦鹉悦耳的声,牛蛙刺耳的呼喊声,蜂鸟的嗡嗡声和小猴子的报警声——好象是这儿一派平安景象,只要稍有一点意外的响声,都会扰乱它的宁静……

  乔安娜和安德烈亚斯坐在驾驶舵前的两个柳条藤椅上,任由胡安驾驶着快艇缓缓地驶进这座天堂般的大自然乐园。

  胡安·诺尔斯,这个熟知加勒比海一草一木的舵手,借助雷达和声纳探测器,驾驶着“图勒号”穿梭行驶在迷宫式的珊瑚群岛之间。要驶入女皇乐园,而不触礁,这真是一件伟大而奇特的事情。

  

  半小时以后,“图勒号”滑行着驶入女皇乐园。这时,残阳给这个由红树林、蕨类植物、野生花卉和河溪组成的仙境般的岛屿,披上了一层火红的外衣,天空也是红彤彤的,整个世界就象一个红色的海洋。

  这大自然的奇观异景,惊得赖赫稀乔安娜说不出话束,大自然给人的美感,用语言是难以表达的,他俩默默地观赏着这奇特的自然景观……

  “我们来到了一个新世界,”乔安娜把头靠在赖赫肩膀上小声说,“我们到了另一个星球上,这个星球叫什么名字?安德烈斯。”

  “它没有名字,要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吗?”

  “这不是梦吧?”

  “不是!我们的周围一切全是真的。亲爱的。”赖赫搂住乔安娜说。

  “是的,这儿是逃亡者的隐匿处,流浪者的天堂……”

  “我们不是逃亡者,乔安娜。”

  “化学家赖赫博士被诱骗的消息传遍了加勒比海,它成了人人皆知的头号新闻。加之费尔南多又火上泼油,他将阿尔特哈号作为一条被偷窃的船只向警方报了案,今天他出一万美元的悬赏金,明天他可能出10万美元!我对他来说是无价之宝,而他对你的仇恨用金钱是无法换取的。”她闭上眼睛稍停了片刻接着说,“我们来到了一个新的星球上,安德烈斯,我们能否永远住在这儿?”

  “不行,这儿没有生活的条件,一没吃的,二没喝的,把雨水收集起来当作食用水,还得用海水晒盐。吃的东西只有鱼,主要是箭鱼和鲨鱼。珊瑚礁缝隙中还有海鳝。这儿的风景虽然很美,但是,它和外部世界一样残酷。”

  “我们就不能试试吗?安德烈斯。”

  “两个星期后,你自然会恨这个天堂的!这地方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好,天长日久你会烦它的。鹦鹉连续不断的刺耳叫声把人心都毖捣碎,猴子的尖叫声能把你的神经撕裂……当然这儿有些大一点的岛上也有人家,那些岛上甚至有海滨宾馆,夜总会。不过那儿有古巴海军的巡逻艇和警戒这一地区的侦察机。自从美国人在猪海湾秘密登陆袭击了岛上的保安人员以后,菲得勒·卡斯特罗对古巴周围一些不显眼的群岛加强了警戒。你以后会看见的,古巴海军的直升飞机也常从女皇乐园上空飞过。我们在驶入这儿之前没有遇上巡逻炮艇,这是莫大的幸运。那些巡逻快艇不分昼夜地在这一海域巡逻。”

  “可是,我们在这儿一定是很安全的,安德烈斯……”

  “是的,这儿现在很安全。巡逻炮艇也不会到这儿来。没有人会猜想到阿尔特哈号开到这儿。但是,不艏排除有一些象胡安这样的水手也敢把船开进女皇乐园的。”

  

  胡安把船停在两个小岛之问,两边岛上的参天大树的茂密枝叶给阿尔特哈号搭了个绿色帐篷。胡安关掉发动机喊道:“停在这儿可以吗?老板。”

  “这地方很好。胡安,你真不愧是个天才的舵手。”

  “谢谢先生,我们现在到了女皇乐园的深处,只有热带平帆船才能驶到这儿。这儿是被人们遗忘的角落,到目前为止,你知道谁到这儿来过昵?”

  乔安娜用手摸了摸赖赫的臀部,然后接着他说.“从这儿荒野的原始状况来看,我们是第一个到达这儿的人,下去洗个澡一定很有意思……”

  “你连一个手指都不能伸向水中。”赖赫急忙阻止她说,“一滴血能使这儿的海水沸腾起来。明天早上你会看到,我在这儿能钩到一条鲨鱼……”

  “在这儿吗?”

  “是的,这儿是女皇乐园的地狱,有的地方的水看来只有膝盖那么深,可旁边几步远就是万丈深渊,那就叫做海中海,这里是捕鲨区。但愿深渊里的小鱼儿能找到安全的生存空间。”

  “你怎么一看到水就想起了鲨鱼……”乔安娜小声说。

  “安内特已经告诉你了,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件事。”

  他凝视着海水和屹立存大海中的几个小岛。太阳已经失去了它的威力,大海由桔黄色又变成了青绿色,女皇乐园进入了黄昏。

  “可恨的鲨鱼夺走了我的露西亚……这件事我永生不会忘记。这是一次血的教训!”

  “我理解你的心情。”乔安娜依偎存赖赫怀里。天色已经灰暗,四周自然界的各种噪音越来越刺耳,数以千计的鸟兽甩它的歌声欢迎着黑夜的到来。牛蛙那洪亮的嗓音压倒了岛上所有动物的叫声。

  “我的家也是被鲨鱼撕裂的……被披着人皮的鲨鱼吃掉了!它比真正的鲨鱼更凶恶,更残忍。安德烈斯。”

  胡安从驾驶舱出来,又拐进另一个舱房。他整天都是忙忙碌碌的。他既是舵手,又是厨师、仆人。发动机刚熄火,他又钻进厨房。约摸10分钟后,香喷喷的红烧鱼味飘到甲板上来了。

  “我们在这儿能呆多久?”乔安娜问。她头枕在赖赫的怀里,闭着双眼,听着各种鸟兽的歌声。悠闲地享受着这大自然的美。

  “我看一个星期就足够了吧……”

  “再长一点。隶求你,求求你多呆几个星期……”

  “我们还得去萨巴岛。麦克·唐纳德驾驶着安内特Ⅰ号正全速开往萨邑岛。”

  “去萨巴岛为期过早。恐怕以后我们没有机会再到这儿了。”

  “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可以从开曼布拉克出发直接到女皇乐园来玩。‘

  “你以为我还会去开曼布拉克你的家吗?”

  “是的。作为赖赫夫人!”赖赫笑着答道。

  “说得对,安德烈斯,”她抚摩着他的脸,她那含情脉脉的大眼睛看着他,“我们把这地方叫做‘魔场’吧。”

  他俩搂抱着紧紧地依偎在船头的甲板上。胡安从客厅的走廊里走过来,他上身穿着件白色的仆人茄克衫,下身穿着一条黑裤子在红桃花本楼梯旁停住了脚步,彬彬有礼地喊:“用餐吧。先生。”

  “开天辟地的亚当和夏娃也没得到这般殷勤的服侍。”赖赫抱着乔安娜笑着说,“胡安,我们这身打扮可以用餐吗?”

  “可以,这是您的船。怎么都行,先生。”

  “我的船。胡安。”乔安娜笑着插了一句。

  “你的,他的都是一回事。”胡安也笑了,“今天有西班牙风味的雪利肉汤,吐司烤面包,酱汁蘑菇,色拉水果……还有弗里风味的上豆和烧竹笋。不知女士和先生是否喜欢这些菜肴?”

  “快去用餐吧。亲爱的.”赖赫和乔安娜一同向楼梯走去。

  

  赖赫和乔安娜对今晚的饭菜很感兴趣。饭后他俩又坐在甲板上,陪伴他们的只有黑糊糊的暖夜,船体在海浪里轻轻地摇动,海浪拍打岩石的波涛声和岛上飞禽走兽偶尔的叫声融为一体,从公海那边吹米的热风顽皮地拂过女皇乐园,吹得他们心醉神迷。

  深夜,胡安关掉了阿尔特哈上的吊灯,回他的舱房休息去了。

  在乔安娜卧室里那张宽敞的太床上,乔安娜爬在安德烈亚斯身旁。两人的躯体一会儿便合为一体。此刻,那种绝妙的幸豫使他们神魂颠倒,那种说不出的快感,使他们忘掉了一切……

第十六章

  

  几天后加勒比海沿岸各国仍未搜寻到阿尔特哈号的准确下落。阿尔特哈号失踪的时间越长,大开曼总督霍沃·贝福特先生越感惶急不安,面对各种情报,他束手无策。

  从空中,海上发回的各种情报堆放在霍沃先生的办公泉上,有关海盗的新情报不断增加……加勒比海成了一个巨大的狩猎场。沿海各国的情报机构联成了一个追寻猎物的情报网,甚至连古巴也加入到这个网络之中,随时向沿岸各国报告他们搜集到的情报。

  一股有关海盗船只的谣言在加勒比海地区迅速蔓延;加勒比海的幽灵又重新复活,海盗船神出鬼没,四处行窃。

  尽管身居伯利兹的费尔南多竭力为他的快艇辩护,他的快艇阿尔特哈号不是海盗船,几天前被人从港口偷窃。但是,近3天来警方得到的情报却是:

  在哥伦比亚的塞拉纳群岛附近的一艘游艇被抢劫后不久,有一艘美国佛罗里达的游艇在牙买加南部海域中部被海盗袭击一空。紧接着又从太空传来凶讯:牙买加的莫兰特群岛附近义有一艘荷兰出口商的豪华快艇被抢劫……据说海盗的船从侧面迂回到荷兰人的快艇附近的,当海盗船刚靠近那艘快艇时,两只气体喷射简便喷出一种浓密的无昧气体,顷刻间船上的荷兰人全都神志昏迷躺倒在甲板上,最后一个失去知觉的是荷兰船上的舵手。当时,他亲眼看见有三个戴着防毒面具的男人,身穿雪白考究的海军制服跳上甲板,其中有一个肩上还佩戴着军官标志的肩章。随后,荷兰船手便也失去了知觉。

  

  这则消息迅速传遍加勒比海沿岸各国。海盗在加勒比海接二连三的行窃做案,不仅威胁着各国领海的安全,而且直接影响了各国意识形态领域中的安定。因此,美国海军巡逻快艇,英国海军的海上巡逻艇和菲得勒·卡斯特罗的海军空中侦察机同时出动,他们在加勒比海上分段搜索,严阵以待,随时交换收集到的新情报。

  贝福特先生得到的情报和各国刺睫指挥机构得到的情报一模一样:空中侦察机和海上巡逻艇均无发现阿尔特哈号的行踪。但是,根据被劫者的报告,行窃的海盗船并不是阿尔特哈号。由此,霍沃·贝福特先生推断:他们追踪的是一支作战文明的“国际海盗联盟组织”。这支“国际海盗联盟组织”实际上和18~19世纪加勒比海上的海盗船队不差上下。阿尔特哈号是这支国际海盗联盟船队其中之一,他们将安德烈亚斯·赖赫作为人质,实在令人费解。因为据安内特·赖赫小姐所说,船主名叫乔安娜·泰伯,是个非常漂亮的人,这个陌生的名字从未有人听到过。她还声称什么要与赖赫结婚!真是莫名其妙!

  

  在伯利兹的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几天来心神不安,他驱车来到曾都贝尔莫潘,在那里他四处奔走,到处告状。当警察局长同他是否认识乔安娜·泰伯时,他只是傻乎乎地说:“我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陌生的名字!”

  法律顾问卡西拉博士陪同费尔南多一起来到贝尔莫潘,他发现费尔南多和往常不一样,他少言寡语,生怕漏出马脚……

  

  身居要职的几个伯利兹政府官员,对达尔奎斯出口公司近来发生的窃船案件并不感兴趣,他们只关注费尔南多兴旺的生意,因为他们每月都要从那里提取一定数量的资金作津贴。至于托尔金斯小姐根本无人过问。

  “吉姆是条喂不熟的狗。”在费尔南多和卡西拉博士从贝尔莫潘返同途中,费尔南多气愤地对卡西拉博士说,“他手中的钱大概能铺设一条通往萨巴岛的金光大道。吉姆又弄到多少钱?”

  “据被窃者说,可能有400万。”法律顾问答道。

  “哦,耶酥。”费尔南多喊道,“本来这些钱全归我们!1400万哪……1400万全是我们的。我要飞到萨巴岛和吉姆谈判。”

  “你真蠢,费尔南多先生,”

  正在开车的卡西拉被费尔南多这句莫名其妙的话一惊,突然刹住车,并将发动机熄火,“您自己单枪匹马去萨巴岛么?路易斯·维加斯已经将枪口对准您啦,追捕赖赫的安内特Ⅰ号上的全体人马也不听您的调遣……您还想干什么?我看您还是老老实实地经营我们的公司吧……”

  “您陪我去萨巴岛,卡西拉。”

  “我?不行。这事我从来没想过。”

  “懦夫。你这个没有尾巴的老狗!”

  “我是律师,是您的法律顾问,并不是私人刺客!我认为最理智的办法是在托尔金斯或者麦克·唐纳德告发我们之前,我们尽快把伯利兹的生意搞活,多赚点钱。”

  “他们为什么要告发我们呢?”

  “狗急还要跳墙。费尔南多先生,难道您忍心将与托尔金斯小姐多年的交情就此了结吗?剩下您这个单身汉……可她却走上了另一条道……”

  “我要杀了那泼死的赖赫。卡西拉,当初我如果干掉他,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的麻烦事了。”

  “您已经错过了机会,现在后悔已来不及了,”卡西拉博士重新发动起汽车,“玛丽·安妮已和赖赫逃之夭夭了。费尔南多先生,一个海盗想改邪归正也不是那么容易的,首先,她得彻底清洗她过去的历史……”

  “她永远也洗不掉!”费尔南多冷笑着说,“她是加勒比海的幽灵。臭名昭著的女海盗。恶魔般的女人。无论什么样的假面具都遮盖不住她的本来面目!她永远是海盗!”

  卡西拉驾驶着汽车小心地超过一群背上驮着饲料袋子的驴群。“费尔南多先生,不知为什么我心里非常烦……”

  “烦什么。到妓院去散散心吧!”达尔奎斯打断卡西拉博士的话笑着说,“公司里还有玛丽·安妮小姐的不少存款。”

  “赖赫博士也不贫穷……”

  “他和我们相比,就象耗子比水牛,天地之差!”达尔奎斯讥笑着说。

  “我已经通过大开曼岛上的朋友打昕过了赖赫有很多钱财,足能使托尔金斯小姐过上王侯般的奢侈生活。”

  “钱。钱。钱。对玛丽·安妮来说它并不是主要因素。您不了解她,卡西拉博士,玛丽·安妮是魔鬼脱生的女人!她的血管里流的不是血液,而是液体炸药。您只知道现在的阔小姐托尔金斯,您的女老板。卡西拉,可是,您不知道卡塔赫纳皮肤刺画店里的玛丽·安妮!您根本不了解她的过去……人们可以篡改历史,但是谁也抹杀不了历史。”

  “如果她想试试呢?”

  “妄想!”

  卡西拉博士避开一条在马路上漫游的狗。“费尔南多先生,我们为什么要自讨苦吃?托尔金斯小姐和您本来都是平等的商业伙伴,你们各自都掌管着一定数量的钱财,可是,您把大量的钱都挥霍在赌场和女人身上,而托尔金斯掌管的却分文不动。您的银行存款已经少得可怜。我们难道要眼巴巴地等着公司破产吗?……”

  “您疯啦。卡西拉。”达尔奎斯喊道。

  “先别急。您自己有能力偿还全部债务吗?可是,托尔金斯小姐用她的私人存款却有能力偿还。如果她不愿意,那公司只有破产啦;尔后托尔金斯小姐可以再从破产管理者那里买回破产的公司。”

  “那又怎么样呢?”费尔南多问。

  “托尔金斯用这个公司做笔大生意,然后……然后用赚来的钱做些慈善事业。到那时她在伯利兹将象圣人一样被人们崇敬。如果她洗手不干海盗了,慢慢地就不会有人提起加勒比海的幽灵。她再把从前抢劫来的钱财和公司挣来的钱……全都分给穷鬼们,或者捐赠给病残者,或者捐赠给社会慈善机构……”

  “白日做梦,幻想的多么奇妙。卡西拉。”费尔南多摇摇头,“玛丽·安妮的头脑一时不会清醒的,她也不可能马上改邪归正,现在她才刚刚发现男人的价值,和从男人那儿所能得到的……这会使她丧失理智。不信等着瞧吧。卡西持。她若能理智,除非她热恋男人的情火熄灭。这就象一个渴昏的人喝上杯啤酒后才能清醒过来。”

  “那他们去萨巴岛又怎么解释昵?”

  “卡西拉,这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们都是些流氓,他们现在另立山头,除了到海上收帐再没别的营生!如果走运,他们将落入美国或英国人手中,要是倒霉的话,这群流氓将落入菲得勒·卡斯特罗的手中,最终都免不了上绞架被处死。麦克·唐纳德和玛丽·安妮不一样……他虽然是个好舵手,但是,他在处事上却缺少理智和才能。玛丽·安妮是个天才……”

  “我们等着瞧吧!费尔南多先生。”

  卡西拉博士将车从大马路上拐进一条长满热带丛棘的羊肠小道,它是通往伯利兹河畔费尔南多公寓的一条近道。“费尔南多先生,作为您的律师,我奉劝您。请您带上所有的钱财和珠宝首饰赶快离开这儿。走得越远越好,您可以去亚洲的马尔代夫群岛或南海,先隐藏起来。在那儿照样能得到您所需要的一切;太阳、大海、海滨、豪华宾馆和美人。这儿……我预料眼下面临着一场大祸!”

  费尔南多·达尔奎斯没有吭声。他在沉思,在琢磨卡西拉博士的奉劝,卡西拉说的似乎有道理,如果玛丽·安妮将这儿的真象败露出去,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去南海,去塔希提岛、萨摩弧群岛或加罗林群岛隐身……有钱在那儿也无所作为,我还没享够人间的欢乐,最少还要享受40年。

  这的确是个值得深思的问题,首先,如果能冒名将玛丽·安妮的银行户头弄到手……

  

  赖赫博士和乔安娜·泰伯在古巴前面的女皇乐园隐藏了8天。8天来他们俩象上了鸦片瘾似的沉溺于情海之中,爱的力量紧紧地把他俩捆绑在一起,贪婪地吸吮着情欲的毒汁。

  胡安·诺尔斯忙着烧饭、做菜,百般殷勤地服侍赖赫和乔安娜。稍有空他就去擦甲板或者打开电台收听世界各地的无线电广播。

  沿海各国的电台报导着各种奇异的新闻,正如安德烈亚斯·赖赫所预料:搜捕阿尔特哈号和“被诱骗”的德国发明家的工作越没有成效,政治家们越不承认他们的部署是徒劳,他们总是寻找原因来愚弄民众安定民心。

  起初有几个国家派出飞机和海上巡逻艇,但都毫无成效,空军基地只好召回侦察机,只派出巡逻艇在海上正常值勤。某些指挥者不得不暗自承认,要在加勒比海上千个迷宫式的岛屿中寻找一条失踪了的快艇就象火海捞针一样困难。

  霍沃·贝福特先生虽然对此事很恼火,但是,几天来徒劳的搜捕事实,使他丧失了信心。他的副官指着一张地图比划着向他汇报几天来的搜查情况,

  “估计狡猾的泰伯小姐和赖赫博士乘坐的阿尔特哈号早已逃出附近海域。如果他们经过古巴和海地之间的向风海峡,隐藏在特克斯和凯科斯群岛的珊瑚礁中,或者顺着这些群岛一直向前躲在巴哈马群岛深处,谁也别想找到他们。要想从这些珊瑚群岛中找到他们比登天还难。”

  “英国海军也没有办法吗?”霍沃先生喊着:“战争年代无论什么样的岛他们都可以登陆搜索。”

  “战争?”副官问道,“先生,谁付这笔费用呢?”

  贝福特先生对他的朋友赖赫博士很担心,预感他的处境危险。他突然觉得心里烦闷,从酒橱里拿出大半瓶威士忌,一口气喝个净光,然后又抽起雪茄,直到酒精发作,弄得他神魂颠倒才停止了抽烟。

  军医将他抬到床上,给他灌了些醒酒的药,并且告戒警卫人员,一定让总督先生好好休息,禁止他晚上再次酗酒。

  

  “现在外面平静了……”8天后赖赫说,“我看,我们可以离开这儿了,你意下如何?胡安。”

  “没有人能拦得住我们,我们是‘图勒号’瑞典船,挂的又是瑞典船旗。”

  “上次已被侦察机发现,很可能走漏了风声,我们还得更换船名,你们看,叫‘哥得兰号’怎么样?”

  “不管叫什么都一样,”乔安娜说。她躺在晒太阳的甲板上,吸吮着岛上的花草散发出的清香味。“我不愿意离开这儿,这8天,安德烈斯……它在我的一生中有着特殊的意义!”

  “要想永远生活在一起,就得离开这儿。”赖赫看着地图寻我去萨巴岛的最佳航线。“现在马上涂掉船体上的‘图勒号’,写上新的船名——‘哥得兰号’。明天拂晓我们启航,早上8、9点钟我们就可到公海,然后全速朝海地方向行驶,胡安,汽油还够吗?”

  “足够了!这条船的结构非同一般。先生,除了油箱外,它还用两间大舱房作副油箱。”

  “你知道这是谁的主意?是我的……”乔安娜看着安德烈斯说。

  “真是个好主意……”

  “女海盗的主意!安德烈斯……”她带着乞求的口气小声说,“让我们在这儿再呆上8天吧……一个星期也行……求求你,安德烈斯……我喜欢这儿……我不想看到外部世界。”

  “可是,我们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分子。”他弯下腰,伏在她身上吻她。

  胡安悄悄地从他们旁边溜走,他到前舱去拿涂料,排笔和吊板,准备更换船名。

  赖赫说:“我们将重新回到外部世界。在这之前,我先得报告一下!”

  她瞪着圆溜溜的天眼睛,耸耸肩神奇地问:“向谁报告?”

  “霍沃·贝福特先生,大开曼的总督。”

  

  赖赫博士走到电讯室,坐在电台前面搜索大开曼岛的电台频率,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了对方电台的波长,接着按了一下发射键,这目太开曼电台正在通话,大约过了10分钟,他才与对方联系上。

  “这儿是赖赫……”他自信地说,“请您转告霍沃·贝福特先生,我很好,不久我就要回家了……”

  耳机里传来激动的回声:“喂,先生。喂,先生!您在哪里,我们正在寻找您,请报告您的方位,先生,告诉我您的确切方位……”

  “我在天堂,还有什么可问的?很遗憾,先生……我不能全告诉您,请您转告霍沃先生,我现在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幸福……”

  “您的方位。先生。”对方问道。

  “在金星上,完毕。”

  他关掉电台,转向乔安娜。

  “满意吗?亲爱的,现在人们都知道我还活着!”

  “你太狂妄了……”

  “不是狂妄,而是殷勤!乔安娜!”他笑着说,“现在立刻把‘图勒号’改为‘哥得兰号’,作为正式的瑞典船只开往萨巴岛。”

  “你又要复旧,还想回到过去的生活中!”她搂住他,他明显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动。“我不想回到过去,只想看着未来,安德烈斯。”

  “不过,我们要彻底清除历史遗留的残渣余孽。”他吻着她那正在抚摩着他脸颊的手心,“你说说,去萨巴岛是否就有这个含义?”

  “是,可是,到那儿将意味着我们的完蛋……”

  “不可能。”

  “萨巴岛将成为加勒比海新海盗的司令部……”

  “这事我也想过,亲爱的。麦克·唐纳德在去萨巴岛的途中还在抢劫。”

  “这可不是我指派他干的。”乔安娜赶快申辩道。“我知道,我们要去阻止吉姆再干那种蠢事。”

  “吉姆也是为了我。亲爱的,他弄了那么多的钱,目的是想摆脱费尔南多而另立山头。没有我,费尔南多就会完蛋。”她将下巴移到他的头部,双手抚摩着他的面部。

  “吉姆是我的忠实信徒。”

  “他敏少理智,是个没头脑的人。”赖赫微微笑了笑说。他想,我现在正在从事一项没人愿意干的事情。“我想让他的后半生过得有意义,教他改邪归正。”

  “安德烈斯·赖赫,你是个传教士!”她吻着他的右面颊,“我真不敢相信,我一下子变成了一个温顺的女人,一个无所作为的女人……这真是个奇迹。安德烈斯……”

  

  霍沃先生很快得知赖赫与大开曼电台通话的消息。台长亲自向总督先生打电话,把电讯员与赖赫的通话记录全文念给他听。

  台长念完电文后,片刻间死一般的寂静,当霍沃先生领悟到电文的含义后,才顿感恍然大悟。他气吁吁地说:“只有把自己的灵魂抛在女人怀里的白痴才会辨出这样的话。谢谢您威廉斯。我怎么就没有估计到这一点呢?我对我们的整个搜索行动感到遗憾。感到耻辱!弄了这么长时间,原来我们追寻的是两个私奔的人!真是罕见哪……”

  放下电话,霍沃喝了些高度白兰地。才回头给开曼布拉克打电话。

  安内特听见电话铃响,就赶紧去接,本先生跟在她后面汪汪地嗥叫着。

  “有你爸爸的消息。”霍沃先生说,“很遗憾,对你来说不是好消息,我的女儿。你爸爸现在正在加勒比海上漂游,他不让我们大家干预他的私生活,我们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是白费心机。你爸爸已经死心塌地地投身于那个女人的怀抱……”

  “乔安娜·泰伯。”安内特气愤地说。

  “是她,是乔安娜·泰伯,她肯定是位十分漂亮的女人,要不我的朋友安德烈亚斯不会迷上她的,遗憾的是至今我们还不知道她的来历……”

  “那条船是从达尔奎斯那里偷来的。对吗?”

  “这还需要进一步查证。”(其实已被证实了。)

  “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条船叫阿尔特哈号。”

  “安内特,昕我的话,我们都冷静些,不要学鸵鸟那样,硬把头往沙子堆里拱,不愿正视现实。”霍沃先生轻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你爸爸满心欢喜带着那个女人回家来,可是,你却把人家赶跑了。安内特,安德烈亚斯乘坐阿尔特哈号回家时,他也许知道那条船是偷来的,那么安内特Ⅰ号在哪里?”

  “在伯利兹港口修理。”

  “胡说。安内特Ⅰ号也可能丢了!他们编造的多么神奇。谁驾驶着安内特Ⅰ号,现在它在哪里……鬼才晓得。”霍沃先生稍微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我的小宝贝,你不要任性,要耐心等待。依我看,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你爸爸导演的一场闹剧而已,他在为纯真的爱情而奔波。你应该宽容乔安娜……”

  “我恨她。霍沃叔叔。”

  “为什么?”

  “她太年轻了,配爸爸不相称。”

  “你这个嫉妒心强的毛丫头,你爸爸不只是属于你一人的……再说,你妈妈去世已好几年了。”

  

  安内特放下听筒,没有再回答霍沃先生。她转身坐在沙发上,本先生把头搭在她的膝盖上。

  “爸爸有了新夫人了,本,”她小声说,“但我却把她给赶跑了,要是她再能回家来,我们一定要克制自己,尽量与乔安娜和睦相处。不过,她永远不能代替妈妈,是吗?”

  这条德国大狼狗瞪着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安内特,竖起两耳,不时地摇摇尾巴,它似乎在说;我懂了,你是要我不再反对她……

  “如果我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安内特继续说,“我一定请他们回来,一定,本……”

  

  桅杆上挂着瑞典国旗的白色流线型快艇“哥得兰号”顺利地通过各个关卡。不管是古巴的巡逻快艇,还是驻扎在波多黎各的美国海军驱逐舰,它们遇上“哥得兰号”只是用无线电和赖赫博士说上几句英语,当他们知道“哥得兰号”是斯德哥尔摩一家机电工厂老板斯文·托尔桑的商船时,也就不再询问,只打声招呼就离开了。

  哥得兰号沿途遇到的巡逻艇,军舰,没有一个到它附近仔细查看的,谁也没有想到,这条船正是所追捕的阿尔特哈号。费尔南多早已详细地报告了船的具体形状……如果巡逻艇稍加留意,赖赫他们说不定就大祸临头了。

  哥得兰号在加勒比海上全速前进,向处女群岛对面的萨巴岛飞驰。

  

  在离萨巴岛100海里的圣克罗里斯岛附近,突然有一艘美国快艇向哥得兰号追来,同时用无线电与它们联系。“请你们停一下。”

  “为什么?”赖赫不解地问道。

  胡安用力地压了一下油门操纵杆……阿尔特哈号忽地一下几乎跃出水面,象一条白色的巨箭劈开波浪在水上飞驰,看样子,仆么样的快艇也别想超过它。

  “这是斯德哥尔摩的哥得兰号。你们没有看见我们船上的国旗吗?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我们的副船长是瑞典人,他想同你们聊会儿天,听听家乡话。可以占用你们半小时时间吗?”

  “天哪!”赖赫站在驾驶舱里对身旁的乔安娜说,“我虽然会讲七种语言,可就是不会讲瑞典语。看来这下子要出漏子了……”

  他又打开麦克风上的通讯开关,继续向对方喊:“请您代我问候你们的瑞典副船长。以后有时间请他喝家乡的威士忌。祝他交好运。很遗憾,现在我们不能停船,我们要去圣基茨岛交货,不能误了交货的日期呀。现在已经晚了!我们再不能耽误时间了。祝你们好运气!”

  “遗憾。”美国快艇上的电讯员说,“一路顺风!”

  “谢谢……”

  美国快艇扭转方向离去了,哥得兰号在水面上继续奔驰。几分钟后,两艘快艇都消失在茫茫大海中,相互望不见对方的踪影。

  

  胡安将船恢复正常航速,他一边用左胳膊擦去脸上豆粒太的汗珠,一边叹息松气。

  站在他身边的赖赫博士也放松了神经,松了口气叹息道:“该死的!吓了我们一跳。一场虚惊。”

  “他们根本就别想追上我们!老板。”胡安喊道,“这是一艘神船,它会飞!”

  “这也算是瑞典老乡一种奇特的聊天方式?先生。”胡安幸灾乐祸地问。

  这一问弄得他们3人都哈哈大笑。他们象孩子似地站在晃晃悠悠的驾驶舱里,迎着海风,欢快地唱起歌来。

  “今晚痛痛快快地喝上些香槟酒!”赖赫喊道,“胡安。离萨巴岛还有多远?停船抛锚吧。”

  “75海里!老板。”

  “我们就在这里好好地休息一夜,明天会有好戏看。乔安娜,路易斯·维加斯是何许人也?”

  “一个被释放的刑事犯,他能为我赴汤蹈火。”乔安娜回答,“但是,他会对你如何……我不知道。”

  “所以,我们今晚要喝香槟酒。”赖赫放纵地喊,“怎么样?乔安娜……是不是我们需要用机枪和火炮来攻占萨巴岛?”

  “不需要。”她举起双臂惊叹地说,“除了路易斯,萨巴岛上没有几个人知道我的底细。我们伯利兹的出口公司在那儿设立了一个办事机构,它属路易斯领导,他们还在岛上养了一火池子出口水龟。如果与他们有争执的话!最好不要动刀枪,只能通过秘密谈判来解决。”

  她将目光移向电台,赖赫领悟了她的用意。

  “你说得对,亲爱的,只要麦克·唐纳德他们到了那儿,一切都好办了……”

  “按照航行的时间,他们早该到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

  

  赖赫爬在电台前,调节着电台频率,然后向安内特Ⅰ号呼叫。

  对方似乎有人不分昼夜地守在电台旁边,刚一呼叫,扬声器里就传来了大胡子的声音。

  “出什么事啦?”他喃喃道,“谁在呼叫?”

  “我是船长。”乔安娜回答。

  “船长!”大胡子高兴地似乎跳起来了,“船长在呼叫我们。乌拉。您在哪儿?船长。”

  “先回答我,你们在何处?”

  “就在萨巴岛跟前。”

  “他们已经到啦!”乔安娜对赖赫说。突然泪珠从她的两只眼眶里流出来,她关掉了电台倒在赖赫怀里。

  “安德烈斯,他们已经到啦。我的弟兄们已经到啦。不会再有什么意外了。”

第十七章

  他们真的举办了一个香槟酒会,名副其实,备有纯正的香槟酒,从法国斯特拉斯堡弄来的鹅肝酱馅饼,还有烤火鸡,当然这些都只是从冰箱里拿出的罐头了,还有极精美的夹有橙汁酱的薄软的小酥饼。

  深夜,香槟酒使赖赫和乔安娜都进入了微醉的状态。他们紧紧地拥抱在一起,随着收音机接收到的、牙买加电台播放的乐曲在客厅中跳起舞来,胡安又去当他的舵手,哥得兰号起锚了。

  

  乔安娜穿着她与安德烈亚斯第一次共进晚餐时穿的那件晚礼服。而他则没有男式黑礼服可穿,他的那件现在还挂在“安内特Ⅰ号”上的衣柜里,他身上穿的是大胡子的那件不合他体的白色海军服上装,这是他在船舱内太胡子床旁的衣架上找到的,当时它象服装店的样品一样整洁地挂在那儿。

  这时,哥得兰号慢慢地航行在加勒比海上。由于月光的映射,海面上波光粼粼,仿佛处在一种难以描述的梦境中。清晨,那座微小的火山岛——萨巴慢慢地潜出了海面,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乔安娜·安德烈亚斯和胡安站在驾驶室里,用望远镜观察着海面和那座小岛。前方停泊着几艘比较大的船只,那是些载人的船只,哥得兰号不能靠得太近。这座海岛住着大约两千户居民,他们主要靠捕鱼,建造小型船只为生,妇女则从事精细花边的编织工作。

  

  贴着小山往下走,经过一段524级的石阶路便可到达这座小岛的底部,也是它的“首都”,那儿有几个船坞正在造船,只要把船推到下风处浅浅的积水中,它就能够由此驶向冰岛任何海区,到那儿去捕鱼、从岩石中捡拾牡蛎或者龙虾。要是抓到章鱼,把它触手上的肉裹上鸡蛋、面粉和面包屑用油一炸,那可真是美味佳肴。

  哥得兰号慢慢地靠近防波堤,它是这个小岛上唯一可以从海湾防御工事旁边登陆的地方。

  “可找到它了!”赖赫突然叫起来。他指着前面偏北方向,“我的安内特Ⅰ号。上面没任何动静。这些家伙还在睡觉。瞧,他们多放肆。”

  “是吗?”乔安娜问。她很快也认出了那白色游艇,它停泊在岸边不远处的一艘拖驳船的旁边。

  “麦克·唐纳德好大的胆子,还挂着德国旗,他要是挂着这面旗帜去干海盗营生,我就踩死他。”

  “人们已经从无线电广播中知道这件事了,亲爱的。”乔安娜兴奋地笑着。

  萨巴岛!她的海岛。几周之前这里还是无法攻克的,不为人知的“加勒比海幽灵”的藏身处……

  

  萨巴岛的搬运工们已经勤劳地开始工作了。萨巴岛与锚泊在海上的货轮之间出现了区间交通船,那些装满货物的,几乎被压载的要吃进水的宽平小货艇,突突突地在寂静的海面上航行着。

  鱼肚色的晨光渐渐染上了一层金黄色,它映射着水面,从水中渗透出一种淡纾色的莹光。

  

  “在那儿,”乔安娜继续说,“路易斯·维加斯那里有一个18世纪海盗们藏身的老洞,那里还存放着许多宝藏。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对这些是一无所知的。”

  乔安娜私下把这些宝藏叫做“我的养老金”。她早就看出,费尔南多不是长久的贸易伙伴,总有一天,这个出口公司会破产的。因此,她早有防备……为自己立了一个银行户头,并对首饰、金币、艺术品和油画都标了卖出去的价格。除了这些外,这艘价值百万的豪华游艇也很特别,这船简直象个博物馆,挂满了各种名贵的油画和希腊正教的圣像以及厚厚的古典艺术壁毯,甚至还有佛兰德人的哥白林织花壁毯。这个世界在动荡,也把富翁们的财富荡到海上来了,他们自以为带上游艇要比放在豪华的别墅和雄伟的宫殿中安全得多。但是,令人奇怪的是:夫人们将自己所有的首饰都带到海上,除佩戴部分外,其余的都锁在保险柜里的小钱箱里。

  “我们不必在海湾外面抛锚,”乔安娜摘下望远镜说,“把哥得兰号开进阶梯海湾,在防波堤那儿抛锚。”

  “我也是这样想的,”胡安关小了油门,哥得兰号缓缓地朝阶梯海湾移动着。

  “不要上岸,”赖赫突然大声说,“那些家伙正在‘安内特Ⅰ号’上睡觉,胡安,我们冲上去。”

  “你说什么?先生。”胡安好奇地间。

  “我们再做一次海盗。袭击麦克·唐纳德这条蠢猪,把我的船夺回来!”

  乔安娜惊愕地看着赖赫。“你不是已经让把大炮和重机枪藏在甲板下面了吗?”她小声问,“再说离货船这么近。万一有人报警……”

  “没关系。不会惊动他们的,乔安娜。我们从侧面迂回到安内特Ⅰ号旁边,慢慢地把船钩过来,再到舱房里好好地教训教训这些家伙,他们竟然连岗哨也不设……...

  “他们终于到自己家了!安德烈斯。”

  “是的,不过乘的不是阿尔特哈号,而是我的船,”赖赫又将望远镜举到眼睛上,“全速前进,靠近目标50米时关掉机器,滑过去,不准有半点响声……”

  “是,轻轻地滑过去。老板。”胡安傲慢地笑着说,“现在我才明白,为什么人们把她叫‘加勒此海的幽灵’,为什么说加勒比海上的幽灵来无影去无踪,原来这就是她的绝招。我可不想做‘风暴’去袭击他们。”

  “它不会沉的!”乔安娜说,“要说风暴嘛,我们过去曾遭受到台风的袭击,至今我还时常想起那次台风带来的海难。那次,我差点学会了祷告。台风到来时,我们用厚实的腰带和挂钩紧紧把自己固定在船舱里,任凭它在海上漂游。船象一只玩球似的被台风抛来抛去,不过,它并没有沉,我们大伙都活下来了……你想把它弄沉,安德烈斯……”

  “这艘船是过去罪孽的一个组成部分,它也是我们消灭的对象!乔安娜。”

  哥德兰号飞快地向目标驶去,赖赫凝视着越来越近的安内特Ⅰ号,晨风微徽地吹拂着船上那面德国国旗。突然,一个恐惧的念头在赖赫的脑海里回旋。麦克·唐纳德沿途为非作歹,他抢劫的赃物肯定还在安内特Ⅰ号上,还好,这儿没有人检查……可是,要是他们在驶往萨巴岛途中遇上军舰或巡逻艇,万一让他们停下来接受检查……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离安内特Ⅰ号约50米时,胡安关闭了发动机。他驾驶着哥得兰号巧妙地利用它的惯性,悄无声息地向安内特Ⅰ号的舷侧滑过去。

  “请你想一想……”赖赫用手臂搂住乔安娜,“你们以往是怎样干的?作案的工具用的是铁爪篙和活动舷梯吗?”

  “非干不可吗?”她从他的怀里溜出来,小声问,“我已经洗手不干了……永远不干了。”

  “再干这一次。乔安娜,只做一个小时的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快告诉我,你们是怎样行劫的?”

  乔安娜叹了口气,她站到方向舵前,接替了胡安,她双手掌舵,朝甲板那儿摆了摆头,大声说,“所有作案工具都在壁炉旁边的大箱子里!”

  “是,是。船长。”赖赫非常地高兴。

  他们跑下楼梯,打开箱子,里面有。缆绳、铁爪篙、铁棒、缓冲沙袋、匕首和上了膛的毒气弹手枪。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嗡嗡声,回头一瞧,升降火炮旁边的活动盖板自动打开了,一条宽大的折叠舷梯象一只魔手似的从船舱里爬出来,斜着伸向空中,然后又慢慢地降下来,向安内特Ⅰ号的船舷上爬去。它就是海盗行劫的机械手……

  “妙极了。”胡安激动地喊着,“这下子我全弄清了……海盗神不知、鬼不晓地袭击船只,谁也弄不清他们从何而来,原来是有这玩意帮忙。先生,您晓得我的听觉向来很好,可是,那一次我连一点动静都没听见,绝对没有听见……”

  胡安把缆绳绕在铁爪篙上向安内特Ⅰ号上的栏杆投去,恰好,铁爪篙死死地扣住了目标。胡安用力地拉着缆绳,两条船渐渐地靠近了。由乔安娜在驾驶舱里控制的折叠舷梯偷偷地搭在安内特Ⅰ号的甲板上,把两条船连结在一起。他们2人象玩游戏似的不费吹灰之力,悄悄地登上了安内特Ⅰ号。

  赖赫和胡安冲上安内特Ⅰ号的甲板,隐蔽在赖赫卧室的门口。麦克·唐纳德象一位新“老板”似的躺在安德烈亚斯的床上,赖赫博士踏进卧室,这家伙还沉睡在梦乡之中,赖赫一记响亮的耳光把吉姆从梦游里扇醒。

  吉姆叫骂着赶忙爬起来,不知所措地望着赖赫手中的毒气弹手枪。不过,他立即辨认出圆圆的枪管上装的并不是毒气弹,而是一颗红色信号弹。

  “吉姆!你挂着德国国旗,沿途到处行劫,继续干着海盗的勾当,我们是冲着你这种厚颜无耻的行为而来的!”赖赫气愤地说,“要是我把这颗信号弹射在你的兽皮上,后果将是怎样?我想这一点你是清楚的。不会再有人认出你的模样!吉姆,快唱一首爱尔兰圣歌吧……然后,你将变成一个红色的火箭!对你来说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反正你的头发和这颗信号弹的颜色差不多!开始吧!”

  吉姆·麦克·唐纳德僵硬地坐在赖赫的床上一动也不动,他裸露着身子看着赖赫发呆,过了一会他才顺手拉起一条毛毯将他那长满红毛的躯体裹起来。然后将双手交又放在脖颈上——做了个被俘匪徒投降的姿势。不知从略上什么地方传来了嘈杂声……大概是胡安在收拾其他那些家伙。

  “先生……”麦克·唐纳德嘶哑着声音说,“何必呢?我们可是您最好的朋友,这次到萨巴岛来只是为了帮您的忙。费尔南多这个猪猡想置我们于死地,他极力地挑拨我们与路易斯的关系,可是,路易斯没上他的当。他还想用导弹轰击我们,但是,我们机智地逃出来了。现在,我们到达目的地……您到这儿来是想烧死我吗?这就是您的友情吗?先生。”

  “船上不设岗哨!一直睡到大天亮!简直象睡在公园里的老处女一样等着让人强占。还有,赤裸裸地睡在我的床上,弄脏了我的床。船尾上竟到现在还挂着德国国旗……吉姆,这些就足够了!要是按照海盗过去的老规矩,我早就该把你碎尸万段,扔到海里喂鱼!”

  “先生,谁敢在这儿行凶?”麦克·唐纳德叫道,“萨巴岛是我们的根据地!”

  “可是,事情恰恰相反。你瞧,外面不远处有货轮正在卸货,谁也不晓得我在这里袭击了你们!”赖赫用手中的毒气枪点着他的脑门说,“起来!穿上衣服滚出去!到甲板上去!现在到你穿好寿衣见阎王爷的时候了……”

  “先生……”吉姆从床上滑下来,“恩将仇报……”

  “住嘴,快穿衣服。天哪,你简直象个大猩猩,哪个女人见了你这熊样都会吓跑的!”

  “恰恰相反,先生,只要您喜欢我就行了。”

  麦克·唐纳德匆忙从衣架上扯下那件白色军装,穿在身上。长期以来,他们对玛丽·安妮那套传统的“军容军纪”已经养成习惯,只要出海行劫,就得穿上干净、合体的海军服。据多数被劫者说,那些上船行劫的海盗,象一支训练有素的海军部队,一切行动都尾军事化。行劫的“士兵”个个都穿着洁白的海军军装,其中有两名军官的制服上佩戴着肩章,白色军帽上还衔着金色的带子。他们这种装扮把加勒比海各国的警察局都给迷惑住了。有的甚至怀疑,是一些不明国籍的军舰,为了给士兵们增加点军饷,使用一种特制的快艇干出了这种不光采的海盗勾当。

  “现在,干什么?”吉姆穿好衣服,斜视着赖赫手中沉甸甸的毒气弹手枪问。

  “到甲板上去!吉姆。”

  

  吉姆和赖赫走上甲板时,其他船员已经整齐地站在那儿了。大胡子头上裹着一块湿毛巾,不用说,它是用来冷敷头上的那个大肿块的。

  大胡子是“安内特Ⅰ号”上唯一敢和胡安搏斗的人,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胡安是一位出众的柔道拳击手,他根本不是胡安的对手。

  麦克·唐纳德耷拉着脑袋,慢腾腾地站到排首,斜视着他那可爱的阿尔特哈号,怎么?它改名了,叫哥得兰号,吉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没错,是叫哥得兰号。他虽然对这个新船名很感兴趣,但并不想多看。船尾上有个人……

  “这是谁的主意?”吉姆喃喃自语,“谁在船尾上降旗?落下飘扬的船旗是最大的屈辱……先生,我们不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在安内特Ⅰ号的肚子里我们放着700多万美金钞票。”

  “这可是真的。在我的船上。”

  “是的,它是我们奔向未来生活的助推器。先生,我们之所以弄了那么多的钱,还不是为了我们的船长,为了您……为了我们大家。您可以想象,如果没有它,我们将成为遗弃在冰天雪地里的孤儿……”

  “吉姆,你再讲下去,我就要哭啦!”赖赫挖苦地说。

  赖赫打量着乔安娜的这支队伍,他们都是些身强力壮的棒小伙,个个都有股子敢闯刀山、下地狱的虎劲儿……遗憾的是他们却选错了职业。这时,赖赫突然吹了声口哨。

  “全体注意!”赖赫喊道,玛丽·安妮的队伍立即立正。“船长驾到……”

  乔安娜出现在哥得兰号上,她和往常一样,身穿一套威武的船长制服,正沿着折叠舷梯,迈着急促的步伐走过来……

  “船长。……”巨人吉姆象孩子似的惊慌地叫喊,“哦,船长……”

  乔安娜站在队伍的前面,她注视着船员们发亮的眼睛,微笑的嘴唇、被风雨剥蚀过的脸上流露出的兴奋表情。刹那间一股热流涌上了她的心头,撕裂着她,几乎把她撕成碎片……

  “弟兄们。”她用响亮的指挥官腔调说,“有许多话想给你们说,但是,不知怎么,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从现在起,你们自由了,可以到世界上你们喜欢的地方去……”

  “我们要跟你走!船长。”麦克·唐纳德闷声闷气地说,“我们只跟你走。”

  “可是,我现在不能带领你们了。”

  “我们什么都能干,我们什么活都能做,船长……求求您,别赶我们走。”吉姆苦苦地乞求着。

  “从今以后我不可能再出海行劫了。吉姆,以后我出海除了钓鱼,散心,观光外,什么也不干……真的,我说的全是心里话。弟兄们!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已经不存在了,我现在叫乔安娜·泰伯……”

  “不管您叫什么名字!船长,您永远是我们的司令官。”大胡子喊道,“弟兄们,你们说是不是?”

  “您永远是我们的司令官。”队伍里爆发出雷鸣般地吼声。

  乔安娜耸耸肩转向赖赫,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怎么办?安德烈斯,您听见了吗?他们不走。”

  “这些我早就预料到了。”赖赫走到队伍前面大声说,“听着,你们这帮匪徒,你们是不是真的想走上一条新的生活道路?”

  “是。”麦克·唐纳德抢先回答。

  “那么,你们懂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生活?”

  “不懂?”麦克·唐纳德又吼叫道,“不过,我们可以学嘛,不懂的事情可以学会。我说过,我们什么都能干,其中也包括学习真正的生活。除非情况有变化……”

  “不会变的!吉姆,我把你们安排到我的工厂里……”

  “好啊!”大胡子捂着头上的肿块喊道。

  “不过,你们得彻底改变现在这种生活方式,重新做人。谁要再犯,我就毫不留情地把他交给警察!明白吗?”

  “明白!”队伍中又听到了麦克·唐纳德的男低音,“甲板下面那700万美元怎么处理?先生。”

  “物归原主。”

  “哦,你疯啦。”

  “我以后将付给你们高于海员工资的月薪,付给你们的薪金足够你们维持生活……但是,你们得做个真正的人才行。”赖赫用手摸了摸下腭,“谁如果不愿意,可以马上卷起他的铺盖卷儿走,我不阻拦,也不报告警察,他可以无忧无虑地走……”

  赖赫前面的队伍象一道白色的人墙,没有一点儿动静。过时,全体船员的目光都投向了阿尔特哈号,不过,它现在叫哥得兰号,他们呆呆地望着船尾上那面随风飘扬的瑞典船旗。人生的新时代,真正的生活不是用谎言和欺诈能够骗取的。赖赫理解那无声的目光的含义。

  “把哥得兰号再改成老船名阿尔特哈号,挂上英国船旗,开到开曼布拉克去,在斯波特海湾抛锚,有谁反对吗?”

  队列中不但没有一个反对的,反而个个高兴地咧开嘴笑。

  “还有一件事。”赖赫大声说,“拆除火炮,解除武装!”

  “拆……除大炮?”麦克·唐纳德惊诧万分。

  “不仅是拆除,而且还要将它沉入海底,连同那两挺重机枪也一齐沉入,把船上所有的海盗器械统统扔到海里。要使人们知道,阿尔特哈号是一艘漂亮的海轮,它可以在海上无忧无虑地航行。”

  “这样做会受到诅咒的,”吉姆插了一句,“可是……下命令吧。先生,您是老板。不过,若是把船上所有的武器装备都扔下去,对我们来说是件痛苦的事……”

  “别说了!吉姆。”他看着这些身穿洁白的海军军装的船员,“准备好了吗?”

  “好啦。先生。”吉姆和船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都到阿尔特哈号去。麦克·唐纳德。”

  “先生?”

  “你去驾驶舱掌舵……”

  “我……我……”吉姆结结巴巴地说。他脸上的红汗毛剧烈地抽搐起来。

  “当然啦。胡安有其他任务!你是舵手。把船开到阶梯海湾,在靠岸。麦克·唐纳德,掌舵。”

  “是,是。先生。”

  吉姆·麦克·唐纳德走出队列。“你们这些蠢狗。还愣什么?”他对其他船员吼道,“和妓女睡觉的日子已经过去了。我们成为真正的人了。上船……快……快!”

  全体船员转过身去,沿着折叠舷梯向阿尔特哈号冲去。吉姆是最后一个过去的,他上了驾驶舱,坐在仪表盘旁边的椅子上,忍不住泪流满面……这艘船就是他的家,回到这儿就象到了家一样,对他来说只要有了它,其他什么东西都可以抛弃。

  

  “事情能接你的计划进行吗?安德烈斯。”乔安娜走到安德烈亚斯跟前。此时,安内特Ⅰ号上只剩下他们俩人了。胡安也跟着船员们上了阿尔特哈号。

  “现在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了,亲爱的。我的船和我的船员又回到了我的怀抱——你嘛,你的船也物归原主了。我们现在可以分道扬镳,各奔前程了,最好一辈子不再见面,我看这总不成问题吧。”乔安娜说。

  “有问题。最大的问题是:我们的爱情——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不想听。现在只剩下路易斯·维加斯了,等征服了他,我们就回开曼布拉克。在开曼的乔治城完婚,总督阁下来做我们的证婚人。”

  “在教堂里再唱上一首我们的海盗进行曲……”

  “我想大概可以吧!”

  “那不是就乱套了吗?安德烈斯。”她向火山岛望去。

  靠近阶梯海湾,贴着火山下的岩石有几栋房子,其中就有路易斯·维加斯的“办公室”,它与众不同的是,房顶上架设着一种特殊的长天线,那就是路易斯的无线电电讯室,通过它,路易斯将他弄到的情报发送出去,就这样,停泊在加勒比海上的那些百万富翁的游艇很快就成了“加勒比海幽灵”的牺牲品。

  “你爱我吗?”赖赫不冷不热地问。

  “爱不爱你清楚!”

  “那么,我们就不需多说了。”

  安德烈亚斯挽着乔安娜。这不难使一些不知内情的人见了感到奇怪,一个男人挽着船长的胳膊,象一对热恋中的情侣漫步在甲板上……这在海上是很难见到的。

  “现在我们就去见路易斯·维加斯,看他愿不愿意做个正派人!”

  “那还需开导开导他,对吗?”

  他们俩人满面春风地走过折叠舷梯,来到阿尔特哈号上。这时,驾驶舱里响起了刺耳的哨音。“船长上船啦。”麦克·唐纳德站在驾驶室里向船长行了个军礼。

  赖赫抬头看着吉姆说:“安内特Ⅰ号起锚了吗?舵手。”

  “一切就绪。先生。”

  “好。吉姆。启航,目标萨巴岛。”

第十八章

  

  初次经过阶梯海湾来到萨巴岛的人,当他一踏上这一无海滩,二无海滨,只有奇异的巨形岩石的海上火山孤岛时,当他看见这儿的第一栋房屋,第一个人,尤其是第一个女人时,他会以为自己迷路而误入歧途。

  他甚至不相信萨巴岛是加勒比海的岛屿,而是古荷兰王国。

  当他在火山底部或者去火山顶周围的居民点散步时,他感到自己仿佛是走进另外一个世界,历史在这儿倒退了二百年。这儿普遍的交通工具是马和毛驴,偶尔间也可看到一辆颠簸破旧的吉普车。它们穿梭在数不清的小花园和小院落之间,那些花园不仅养植着荷兰花草,而且还种着多样蔬菜。萨巴岛——这个沧海中的尘埃永远吸吮和保持着荷兰人悠闲自如的生活方式,殖民者的烙印深深地印在这个火山岩石岛上。

  阿尔特哈号靠近防波堤时,一个中等个头,不胖不瘦的中年男子向快艇走来。他就是路易斯·维加斯,他身穿一件自然色的热带西服上装,头戴一顶草帽,草帽的前沿几乎遮住了他那玻璃球般的假眼,那只假眼看上去十分别扭,它发出一束刺眼的监光。右边那只好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一模一样,灰黑色,与他的肤色差不多。凡是见过他的人要么好奇地笑笑,要么对他的不幸感到同情,内心忍不住要暗暗自问:可怜的人啊!这是哪位愚蠢的眼科大夫的杰作。

  

  乔安娜和赖赫瞎士先走上岸去。麦克·唐纳德站在驾驶舱里用手搔弄着红胡子,他和路易斯是老熟人了。

  路易斯·维加斯走到乔安娜跟前,摘下头上的草帽,弯腰对乔安娜鞠了个躬。尽管路易斯在加勒比海的荷兰小岛上已生活了很久,但他却一直保持着西班牙人那种庄重而拘谨的风度,举止温文尔雅。

  他抬起头,用审视的目光丰量着赖赫博十,他那蓝色的假眼仿佛喷射出一束谴责的蓝光,好象在质问这位不速之客。

  “您好,我就是安德烈亚斯·赖赫。”没等路易斯找到合适的话题,赖赫先自我介绍,“我想,日前发生的事情大概您已经知道一些了吧。”

  “是的,先生。”路易斯回答道,他那不大不小的男中音听起来既和蔼又尖刻,“从两方面听说的-一听到的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说法。”

  “我相信,您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您站在哪一边。”

  “我已经请费尔南多先生到这儿来过了。”路易斯有意避开赖赫的话题。

  “哦。您是想弄到第一手材料?”

  “我请他到这儿来……是想干件不文雅的事。”温文尔雅的路易斯委婉地说。

  赖赫会意地微微一笑,眼下,路易斯不可能把一切情况都告诉给托尔金斯小姐。

  路易斯伸出右手与赖赫博士握手。

  站在驾驶室观望着的麦克·唐纳德这才松了口气,很清楚,路易斯投靠他们了。

  “如果你敢背叛我们,我非宰了你不可!伙计。”昨天晚上吉姆通过无线电还这样对维加斯说,“费尔南多是个骗子,我们才是真正的海员,有时候出海弄点黄鱼是可以理解的。”

  “我已经准备好了宴席,为你们洗尘,”路易斯热情地说,“费尔南多先生这些天来几乎一刻也不停地通过无线电询问你们的情况,他想知道您是否到这儿。船长,我可以将这儿的情况告诉给他吗?”

  “等一等,路易斯。”

  乔安娜向火山望去,半山腰有一栋利用自然山洞修建的房屋,房屋的窗户面朝太阳,远远望去就象一个山雕窝。

  “那就是,安德烈斯……”她说。

  赖赫顺着乔安娜手臂指示的方向望着那栋象碉堡一样的房子说。

  “难以攻克啊。只有用大炮才能将它摧毁……”

  “也许能摧毁前屋,可是,大本营在岩石洞里,总不能把整个山都捣毁吧。”乔安娜慢条斯理地说。

  “为什么?”路易斯·维加斯插嘴说,“谁有这么大的兴趣,向遵纪守法的公民开炮呢?”

  “你们也遵纪守法吗?路易斯。”赖赫挖苦地问。

  “您的听觉不错,先生。”路易斯,这个黑人和白人混血儿后裔,脸上的假眼象蓝色的海洋,眼球里冒出的蓝光全部集中在这位陌生的来访者身上。“萨巴岛,向来是加勒比海最和平的岛屿。”

  “永远是吗?”赖赫笑着说,“在海盗来覆灭之前,萨巴岛是海盗在加勒比海上的最后一个隐匿处,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最后一个堡垒。据说这儿有些洞至今还未发掘,里面藏着不少黄金和首饰。1632年荷兰人占领这个火山岛时,这里是海盗的天堂,打那以后海盗的踪迹就消失了……路易斯,我知道的情报很准确。‘加勒比海的幽灵’在这儿窝藏了多少宝物,我是一清二楚的……”

  赖赫疑惑地看着路易斯,俩人的目光凝结在一起“……他们都不知道怎么是好。

  路易斯只知道:他将要走上一条新的道路,需要诚实……

  诚实意味着什么?它是否含有经济价值?人们只靠诚实来生活吗?这是聪明的路易斯·维加斯几天来反复思考,并想给赖赫博士提出的问题,他渴望着此问题的答案。

  “我们是传统的民间商人。先生。”维加斯愣了一阵说。

  “也可以这样说,路易斯。海盗营生实际上也是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人们开始在海上航行的那天,也就是海盗诞生之日。小偷和海盗,哪一个在这个世界上诞生的早。社会科学界一直在争论这个问题!”

  路易斯的假眼睛在阳光下反射出奇异的光采。

  “谁把您这只跟睛弄成了这样?” 象赖赫博士这样直截了当地询问路易斯,在路易斯的生活中还是第一次。

  乔安娜屏住气,眼睛直盯着安德烈亚斯和路易斯,他这一下子可击中了路易斯的要害。路易斯将怎样回绝他呢?眼下恐怕要发生一场你死我活的格斗了吧。

  路易斯的举止出乎乔安娜的意料,他并没有上火,反而心平气和地说,“先生,您想知道我的这只眼睛是怎样瞎的吗?……它是在牙买加国家监狱被弄瞎的。有一年一个贵族出身的小伙子猥亵我的女朋友并且还骂我是狗杂种,我一气之下把那小子打了个半死,后来我就被抓起来关进牙买加国家监狱,判了7年徒刑,起初在甘蔗林园服刑……后来由于我不服并有反抗行为,就被弄到采石场做苦力!到那儿一年后,监狱里来了几个新看守,其中有个名叫乔哥·西昆杜的大胖子看守。有一次我患了疟疾不能出去干活,西昆杜说我装病,一日三餐不给我饭吃,还声称:不干活就别想吃饭,要吃,吃自己拉的屎去……我实在压抑不住心头的愤恨,顺手操起一把匕首朝那坏家伙刺去,别看那小子胖,反应还是很敏捷的,他猛地向旁边一闪,使我扑了个空;我回过头来再次朝他刺去,虽然刺中了他的腹部,但他也打中了我的左眼,眼球当即滚了出来。我忍着剧痛,乘机从监狱逃了出来,在乡村隐藏了3个月,这3个月是多么难熬啊!从此,我的左眼眶上留下个黑窟窿!成了苍蝇和蚊子的孪生地。可是,我还是顶住了病魔的折磨!后来我跑到牙买加南部的阿勒城,在那里乘船到波多黎各,然后又搭乘一条小船来到萨巴岛。先生,我喜欢萨巴比我爱这儿的一切……不久船长就委任我为她的外勤侦探部探长。”

  “不错,是个好故事!”赖赫笑着说。

  “饭莱早已准备好啦!”路易斯“维加斯有意转过话题,“我们赶快走吧。”

  “好。”

  

  他们下了防波堤,踏上了萨巴岛的陆地。岛上的小码头就象刚刚刷洗过一般,没有一粒灰尘,码头广场四周布满了花坛草木,荷兰传统式的居民住宅大多数建在火山脚下,这个火山孤岛确实是19世纪古荷兰王国的再现。

  这儿的一切给赖赫一种奇特的感觉。他踏上加勒比海的火山岛,觉得就象回到了家乡……

  安德烈亚斯·赖赫停住了脚步,乔安娜和路易斯跟着也放慢了步子。

  “路易斯,你知道吗?在我从事化学研究之前,曾经上过医学院,对医学我也很感兴趣。是哪个蠢医生给你装的这么难看的假眼昵?”

  “您马上就会见到他的,”路易斯皮笑肉不笑地回答,“他坐在宴席桌前正在等候着你们!他象饿狼一般在萨巴岛上到处吃白食,这种做法对他来说实在太失体面。他本来是位有名望的医生,收入相当可观。”

  “从来没见过象您,奎样不协调的假眼!”赖赫嘲笑地说,“但愿这位大夫少留些这样的纪念品……”

  “等见到他后再发表您的见解吧。”

  路易斯·维加斯又迈开步子,继续朝他们的大本营走去。

  

  路易斯·维加斯的房屋是萨巴岛上最大的建筑物,里面不仅有客厅,而且还有仓库和无线电电台室。房屋的建筑风格和萨巴岛上所有房屋的式样差不多,都具有传统的荷兰式建筑色彩,高耸的山墙上粉刷了一层白色的涂料,绿色的术制百页窗给人一种清爽的感觉。房间内的气温凉爽适宜。荷兰人在建筑艺术和房间保温方面具有独特的才智,他们将世界各地房屋建筑的精萃巧妙地与古老的荷兰建筑风格结合起来,建造了极舒适的房屋。

  客厅里放着一张大圆桌,桌子上面铺了一块精细的网状台布和一些瓷器餐具。餐桌旁边坐着一位瘦小的老头,他头上那少得可怜的白头发几乎能数得清,身上的西服不知有多少皱褶,好象是从服装店买回来后从来没有熨过!从西装的顶端——宽大的领口里伸出一个干瘪的脖子……领带上的结没有打在领口处,而是吊在肚皮上。

  “欢迎!欢迎。玛丽·安妮。”瘦老头看见乔安娜立即站起来拍着双手喊,“尽管我以看病为生,看到您这么健壮,我很高兴。”

  说完,他转过身来打量着赖赫博士。他那双蓝眼睛一闪一闪地,简直象X射线一样,能穿透人体,看到肚皮里面的心,肝,肺。赖赫心想。

  “您就是赖赫博士……”瘦老头说,“我们早就知道您要到这儿来。按照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的旨意,我现在就该用裤兜里的手枪杀死您,这样就能得到30万美元的赏金!30万啊,您值30万美金,您应该为我——迈埃尔23放弃了30万美金而高兴。”

  “啊哈!”赖赫好奇地笺笑。

  迈埃尔23解开领带上的结。“啊哈什么?您对我的名字感到好奇吗?第一次听到我名字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嘲笑我的。”

  “因为您是第23个迈埃尔吗?这有什么好笑的昵?”赖赫伸出右手与医生握手。

  瘦小的迈埃尔23紧紧地握住赖赫的手,仿佛在问候这位陌生的客人。

  赖赫继续说; “我对路易斯那只假眼很感兴趣,你是怎样完成这项使命的?”

  “什么?”迈埃尔哧哧地笑笑说,“那只假眼确实不是眼睛,而是一只玩具兽眼。有一次我去瓜德罗普岛游乐场游玩时,在自己儿的射击棚里‘打猎’赢来的!我打了13枪共得到12玩具动物,从中我挑选了一只猴子,猴子的皮肤是用尼龙布制作的,假眼是浅蓝色的,美国制造。”

  迈埃尔医生一直用德语对赫赖说。不管是乔安娜,还是路易斯都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这种方式也许是迈埃尔的一种策略,如果路易斯知道他那只假眼的来历肯定会火冒三丈。

  “路易斯来到萨巴时,”迈埃尔23接着说,“我看他左眼是个黑窟窿,就把玩具猴子的蓝眼睛取出来,进行消毒后给他装上了。您的意思是说这种手术不高明吧……”

  “至少与众不同,医生。”

  “萨巴岛上没有眼库,我到哪儿去找人眼呢?我在这儿的医术是数一无二,凡是我做的手术人们都信得过,再说这儿的人们也都是蓝眼睛。”

  “我知道。岛上的人们天天都在求您拯救他们。”

  “您说得太过分了,赖赫先生——谢谢。”迈埃尔医生坐下说,“我饿了,先生们,玛丽·安妮小姐,请入席吧!”

  他又用西班牙语继续说:“玛丽·安妮,您的弟兄可真了不起,麦克·唐纳德这小子又弄到一条新船。起初,我看见一艘挂着德国船旗的快艇向萨巴岛道近,我吃了一惊……后来高兴地几乎蹦起来!”

  “安内特Ⅰ号,它是我的船。”赖赫博士说。

  “啊哈!偷架换柱!挂着德国船旗,却干着海盗的营生……”

  “为何不可呢?面对由西方财政左右世界经济的今天,在加勒比海上弄点金银首饰几乎不算犯罪,至于挂哪个国家的船旗我着倒无所谓。”

  “安德烈亚斯,痛快!我喜欢您这样的人!”迈埃尔23大夫拿起桌子上的酒瓶给杯子里斟满酒,对着乔安娜和赖赫大声喊:“诸位,如果我的看法正确,我们这些社会的渣滓将会成为社会上最理智的人!见鬼,怎么还不上饭?路易斯……”

  “等一等,大夫,马上就来。”

  迈埃尔又转向乔安娜,搓了搓手说:“您是个了不起的女中豪杰,玛丽·安妮。”

  “玛丽·安妮已经不存在了,”没等乔安娜回答,赖赫抢先说道,“托尔金斯小姐的真实姓名叫乔安娜·泰伯。”

  “真名、假名我并不感兴趣,不管是乔安娜还是玛丽·安妮……都是指的这位绝代佳人!”

  “我将要与这位绝代佳人结婚!迈埃尔23。”

  “亏您想得出这个馊主窟。赖赫,您愿意把这队人马带到德国……”

  “慢着!船上的弟兄们我已经惩治过了,但是,还必须继续开导、引导他们改邪归正,重新做人!”

  “骗人!这些家伙真的能改邪归正吗?”迈埃尔医生冷笑着说,“乔安娜!如果这些家伙能走上正道,我当着您的面吃个大象!”

  “您说得倒轻松,这儿没有大象,但是,我向您许诺,我会养一只大象供您吃。并且要亲眼看着您吃。”

  “一定能!”迈埃尔23拍了一下赖赫摆弄着的手说,“我了解这些家伙……”

  “这可以说是您的感觉,可是,对我来说这确实是件棘手的事情,迈埃尔医生。”

  “您难道没看见我‘迈埃尔’为此也在操劳吗?这也关系到我的命运!我是柏林人!您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吗?”

  “不知道……”

  “我想,世界上心灵受创伤的人大概不多吧……我迈埃尔就是其中之一!好啊,红烧鱼块!”

  一个仆人端着一大盘红烧鱼块走进来,客厅里顿时充满了红烧鱼发出的浓香气味。迈埃尔23向仆人摆手示意,让仆人把鱼盘端到他跟前,他毫不客气地选了两大块放进自己的小菜盘里。

  “对不起,玛丽·安妮……”他说,“噢,不管叫玛丽·安妮,还是叫乔安娜都是一回事。近三天来,我顿顿都吃鱼,我的病人也不例外,个个都是吃鱼的行家,我是最喜欢吃鱼的了,只要一看见鱼,口水就一个劲地往外流。”

  他咽下嘴里的鱼肉,转向赖赫博士说:“柏林,乌兰德大街……”

  “这条街我很熟悉,”赖赫回答。

  “我出生在乌兰德大街,那儿只有……我父亲姓迈埃尔,父亲排行老三,所以人们叫他欧根·迈埃尔Ⅲ。这还可以忍受。我出生后,父亲给我取名叫弗里茨·迈埃尔。不久我的叔父在电话簿上发现叫弗里茨·迈埃尔的同名同姓的人很多,连同我一共23个,所以就叫我弗里茨·迈埃尔23,后来竟连官方也称呼我弗里茨·迈埃尔23。请问,谁能忍受各种称呼,不过,天长日久也就习惯了……中学毕业后,我考入了医学院学医,毕业后就到海上做船医。您知道什么是船医吗?既是精神病医生,又是兽医。我整整干了20年。后来我回到家乡柏林开了个诊所,家里也装上了电话。有一次无意打开电话簿,天哪,连我一共有32个弗里茨·迈埃尔的人,当地人就叫我弗里茨·迈埃尔32,因为我在电话簿上排在第32位。”

  他狼吞虎咽地又吃了一大块鱼——吃相就和动物园里的野兽们抢食吃的样子差不多。这时,仆人又端来了胡椒汤、各种色拉和烧土豆。

  “有一次海上航行时,我乘坐的船迷失了方向,无意识地来到萨巴岛。这里只有我叫弗里茨·迈埃尔,我是迈埃尔Ⅰ医生。”

  仆人把端来的菜放在餐桌上。乔安娜会意地看了看安德烈亚斯,他坐在迈埃尔23医生的对面,好奇地听着这位老医生的经历。

  “以前我从来未听说过萨巴岛,只知道圣经书上所说的萨巴岛的故事,说的是所罗门帝国那位漂亮女皇的故事……这个故事您大概也很熟悉吧!我在那艘迷航的货船上给船员们治病,它却把我带到这儿。打那以后我就陷入了吃喝嫖赌的深渊,女人迷住了我的心窍……我在萨巴岛上慢慢地站稳了脚根。现在,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的病人对我感恩不尽,尽管我给他装的是玩具动物的假眼睛。我已是年过七旬的人了,想安安宁宁地度过我的晚年,我还想多活10年,再行11年医。您呢?赖赫博士,依我看,您想改变这个女人——加勒比海上最漂亮女人的心灵,能行吗?您是怎样认识玛丽·安妮的呢?”

  “她劫夺了我……并且是作为海盗船长。”

  “天哪!”迈埃尔23双手一击,“老鸨婆把你们的命运巧妙地安排在一起。拿酒来,我要为你们洗尘!”

  

  赖赫博士在迈埃尔23医生的陪同下,察看了乔安娜“公司”的海上设施,后又回到路易斯的驻地聊天。此刻,身居伯利兹的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却不知道他日夜追捕的“阿尔特哈号”已经到达萨巴岛了。

  “我一定要找到他们!”达尔奎斯对卡西拉博士说。几天来,达尔奎斯的“民间工艺品与兽皮出口公司”的生意象缺了腿的驴一样,一直很不景气。自从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失踪去寻求新的生活后,公司就瘫痪了,工作人员就象一群没了王的蜂,一天到晚乱糟糟的。虽然费尔南多声称,哪怕是走到天涯海角,也要干掉赖赫和玛丽·安妮……可是,这只不过是一派狂言。他既没有快艇,又没有吉姆带领的那队人马和维加斯那样的联络员……更重要的是他缺少海盗船长玛丽·安妮的魄力。

  “我要飞往萨巴岛。”

  “用那架双螺旋桨大飞机吗?”卡西拉博士问。“费尔南多,萨巴岛上的机场太小,大飞机无法着陆。”

  “这我知道。”达尔奎斯叫道。

  “那么您是不是想炸平萨巴岛?您就会干这种蠢事。如果您一定要去轰炸萨巴岛的话,请您还是把炸弹扔到这儿吧!您执意要去萨巴岛,我敢断言,您必定有去无回。赖赫一伙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只要他们一报警,加勒比海各国的战斗机就会来拦截您,您根本不会有机会轰击阿尔特哈号。”

  “我只是想去看看,他们到底在不在萨巴岛。”

  “然后昵?”

  “然后,然后就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费尔南多盯着卡西拉说,“我知道用什么办法来惩治赖赫。在他的女儿身上下功夫。”

  卡西拉博士不由自主地抽搐了一下。“使不得,费尔南多。”他沙哑着声音说。

  “什么?”

  “您是不是想绑架安内特?”

  “谁说要绑架他的女儿?”费尔南多挥着手,“您以为我是白痴吗?亏您想得出来。我只是想给安内特施加些压力,好啦。卡西拉博士,这事就交给您啰,我不想在这事上花费心计。我要去和安德烈亚斯·赖赫决一死战……”

  

  中午,费尔南多·达尔奎新驾着一架双螺旋桨飞机从伯利兹起飞了,飞机上并没有携带导弹。他原计划准备带的那几枚导弹还放在仓库内的木箱子里,还没有开封,箱子上写着“尼加拉瓜进口-假面具”的字样。

  起初,费尔南多沿着海滨飞行,穿过珊瑚环形岛后朝萨巴岛方向飞去。在公海上空,他打开电台试图与“阿尔特哈号”联系,半小时过去了,他仍不悔心,连续不停地呼叫着:

  “AH请回答。 AH请回答。……AH请回答。”突然耳机里传来了对方的回音。

  它象打雷似的,不用说是吉姆·麦克·唐纳德的声音。他毫不客气地问,乍呼什么?怎么串到我们的电台上。先生,这里是哥得兰号快艇,您的频率错了。“

  “废话!吉姆。”费尔南多气呼呼地喊,“我听见了,你在我们的船上,你一定遇上船长了。”

  “啊哈!费尔南多!”麦克·唐纳德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您在哪里?”

  “在飞往萨巴岛的途中!”

  “太好啦!我用重机枪来欢迎您。等您飞到萨巴岛上空时,它就会哒、哒、哒地演奏欢迎曲了,明白吗?”

  “我不会闯入你的射击范围,你这头蠢驴。我只想在空中看‘阿尔特哈号’、‘安内特Ⅰ号’连同你们是怎样葬身于大海的,我可以与船长通话吗?”

  “不行,她在岛上。”

  “路易斯没有干掉玛丽·安妮吗?”

  “没有。他比您聪明得多,他已看准了一条新的道路。”

  “什么新的道路?混蛋。”

  “我们也要重新做人。”

  “闭嘴!”达尔奎斯气急败坏地喊,“天大的笑话。难道你们把我都忘了吗?”

  “您死到临头了,费尔南多。我奉劝您:立即悬崖勒马,如果您执意要来萨巴岛,将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我们大伙相信赖赫博士一定会给我们找到人生的真正出路……”

  “好大的口气,口出狂言不怕牙痛!”达尔奎斯憎恶地说。

  “完毕!”麦克·唐纳德吼道,“您这条癞皮狗,费尔南多,我发誓,只要您出现在萨巴岛上空,我马上开火:您是知道我们船上的电子瞄准仪——借助它一定能干掉您!”

  通话中断了,费尔南多·达尔奎斯减慢航速,他俯视着蓝光闪闪的加勒比海,微弱的海风使海面泛起轻微的涟漪,两条白色的豪华快艇在海面上飞驰……

  飞机上的汽油足能维持到下午,返回时可在波多黎各着陆加油。突然,费尔南多的脑海中又闪出一个念头:是不是能试试在萨巴岛的小机场着陆。快到萨巴岛时只要超低空飞行,在跑道上着陆准能成功,起飞时只要加足马力,飞机一定能腾空而起……

  为什么要这样干呢?费尔南多想,所有这一切都是为了一个目的,寻找在加勒比海失踪的痴情女盗——玛丽·安妮。她的出走全归罪于该死的赖赫,哪怕是上刀山入火海我也要与安德烈亚斯·赖赫算清这笔帐,找他报仇……“报仇……报仇!除了报仇再没有其他目的。不干掉他们,我达尔奎斯誓不为人……

  达尔奎斯看了看罗盘和导航仪,将飞机朝西方稍转了一点,然后又爬高了一千米。这样下去怎么得了,费尔南多心想,公司失去了玛丽·安妮将面临破产,没有海盗我们就无法生存,单靠出口兽皮和印第安民间工艺品,我们只有饿肚皮,当乞丐讨饭吃。应该将这些利害关系告诉给玛丽·安妮,唉!就是说了,她能回心转意吗?……难道让我们多年来的交情就这样了结吗?不过她在公司里还有100万美元,100万我就心满意足了……也许这是几年来同生死共患难后她给我留下的100万美元能使我无忧无虑地渡过后半生……

  飞机加速了……他想在下午3点钟左右飞到萨巴岛,企图与玛丽·安妮通话。

第十九章

  

  “费尔南多正向萨巴岛飞来。”路易斯对着平台上的人们说道。他刚刚从哥得兰号上知麦克·唐纳德与在途中飞行的费尔南多通话的消息。他在赖赫博士、乔安娜和迈埃尔23大夫围着的圆桌旁坐下来,为自己斟满一杯桔子汁。

  几个小时来,路易斯·维加斯几乎没和赖赫博士搭一句话。

  “他爱玛丽·安妮!这儿的人都围着她转!”过了一会儿,医生滔滔不绝地说开了,“尽管没有人能得到爱她的机会,但是,这些家伙把她看作是属于他们的。玛丽·安妮在他们心目中胜似太阳!赖赫,你这次到萨巴岛来除了要把玛丽·安妮弄到手外,还有其他的目的吗?是不是还想把这个世外桃园闹个天翻地覆!麦克·唐纳德和他的弟兄们虽然把这儿包围的水泄不通,可是,这都是枉费心机,是徒劳的。他们不熟悉这个世外桃园的地理绝窍,更不了解这个世界的丑恶面目!路易斯·维加斯算看透了——他蹲过几次监狱,这些能也略知一二吧?但是,究竟为什么?您大概不清楚,是因为他过去太老实了!路易斯在一次酗酒宴会上曾经给我讲述了他的历史。他年轻时曾受过较高的教育,在教会学校读过书,在校期间他目睹学校的神甫和历史教师搞同性恋,就将此情况报告给教会院长,结果路易斯和历史教师同时受到惩罚:不让他们吃喝,而且还要连续不断地念主祷文。3年后,他学业结束来到一家商号里当学徒。半年后,他发现销售部经理搞两笔帐,每次发送货物他自己总要扣下两三箱。天真的路易斯又将此事报告给商号总经理。第二天晚上他无缘无故遭到几个陌生人的一顿毒打。8天后,人们又在他的口袋里发现销售部经理的钱包,里面夹着360美元。无论他怎样申辩钱包不是他偷的,不知是谁偷偷地放在他的口袋里的,可是始终没有人相信他的话。为此事他蹲了两年牢。出狱后他就开始走下坡路了,无论他走到哪里,怎样努力,人们因他是个前科犯,而另眼相待,到处都充满了不信任的目光……他最后一次坐牢,是因误伤了一位贵族小伙子,法院以重伤人命罪判他7年徒刑。刑未满他就从监狱里逃出来,在墨西哥的瓜达卢佩岛上遇上了吉姆·麦克·唐纳德,吉姆带着路易斯去见船长,玛丽·安妮收容了他。由于他聪明出众,办事得力,不久他就出任公司在萨巴岛上转运仓库和办事处的头目,实质上是海盗在加勒比海的秘密侦探。赖赫,我想告诉您,这儿有几个老海盗窝藏赃物的秘密洞,玛丽·安妮在那儿存放了上百万元的战利品,这儿要比任何银行的保险柜还安全。”

  “您知道的够多啰!”赖赫说,“迈埃尔,您也是抢劫者的同谋!这一点您清楚吗?”

  “还没有人敢说我的所作所为是犯罪,我愿意干什么就干什么。”满脸皱纹的老医生解开宽大的衬衫领扣,抓起朗姆潘趣酒笑着说,“可是您,赖赫您没想过自己的处境吗?您的处境也不体面,这一点,我想您比我更清楚!您想使玛丽·安妮弃暗投明,重新做人,您的目的能够达到……但是,你能洗掉‘加勒比海的幽灵’的罪孽吗?无论多好的洗清剂也洗不清啊。”

  “把火炮和重机枪沉入大海,将阿尔特哈号改为哥得兰号。”

  “这些仅仅是外表。我估计,玛丽·安妮近几年来的海盗生涯最少能抢劫2000万到15000万美元。这个数目在加勒比海可是一个大得惊人的数字啊。”

  “我们打算把这些钱财都物归原主!”赖赫博士坚定地回答。

  迈埃尔23狠狠地拍了一下布满皱褶的手:“哦,天哪,您疯了吗?”他把身子向前移了移,“您是不是想向全世界宣布:所有的在加勒比海的被劫者,请到开曼布拉克岛上的安德烈亚斯·赖赫博士。去登记,他负责赔偿你们的所有损失,每日工作时间从上午10时至下午5时——对吗?”

  “不对。”赖赫竭力地压制着心头的怒火,忍受着迈埃尔23医生的挖苦,“我要用这笔款子办些对社会有益的慈善事业,例如,可给贫困地区盖座现代化医院……”

  “加勒比海上的艾伯特·施韦策!”迈埃尔23嘲笑着说,“不过您和施韦策的区别是:施韦策教授捐款搞慈善,而您呢?却用抢夺来的财富为自己树碑立传!”

  “您知道所有的被抢动者当中,只有一半人向当局报案,还有50%闭口不谈,生怕走漏风声,难道这不值得深思吗?”

  “您用这来安慰自己,实在使人吃惊。赖赫博士。”他喝完杯子里的朗姆洒,“玛丽·安妮知道您的这些想法吗?”

  “不知道。”

  “其他人呢?”

  “只知道要把抢来的东西还回去。”

  “反应如何?”

  “不用说,臭骂了一通……不过,我相信他们以后会理解的。”

  正说着,路易斯·维加斯岔开话题说。 “估计再过两个来小时,费尔南多就飞到萨巴岛的上空了,吉姆现在已把重机枪架好了,做好了射击的准备,只要费尔南多的飞机一出现,他就会开火。我看这样干不妥当。”

  “是的,路易斯说得对。”赖赫接过话头说,“费尔南多成不了大气候,他到这里来究竟想干什么,这对我来说还是个谜。”

  “他来追踪你,而不是找我们。”

  乔安娜举目向海湾望去,那里有几艘小货轮正向停泊在海上的一艘远洋货轮驶去,准备给远洋货轮装载货物。唯独哥得兰号这艘白色的豪华快艇静静地停泊在海湾。

  “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就在眼前,不是吗?乔安娜。”

  安德烈亚斯从侧面看着她问道。“是的,安德烈亚斯。”

  “鸣钟吧。”迈埃尔23大夫喊道。

  “您呢?路易斯。”赖赫转身问独眼龙路易斯。

  “我还没有想过自己的归宿……我没有勇气考虑未来的事情……”路易斯·维加斯结结巴巴地说。

  “我请您做开曼布拉克我的鱼肉加工厂的厂长。”

  “我不懂。先生。”路易斯傻乎乎地回答,脸上流露出一种丧失信心的表情,“我爱萨巴岛……为什么要离开这儿呢?”

  “在这儿,你靠什么生活?路易斯,”赖赫博士突然将他称为你,这种称呼听起来更亲近,他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好象一下子消失了。展示在他眼前的是一条新的道路。一个新的世界,一条无形的纽带把他们的命运紧紧地捆绑在一起。“麦克·唐纳德和其他弟兄们也一块跟我走……”

  “我懂了,先生。”路易斯闷声闷气地回答看。

  “我也明白!”迈埃尔23双手搓了搓,“赖赫,这就是说您也带我一块去。但是,您得向我保证,开曼岛上再设有弗里茨·迈埃尔,要不,我会挨揍的……”

  安德烈亚斯·赖赫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逆埃尔23大夫,摇着头说:“您也想一块去吗?怎么会突然改变了主意?”

  “我不是已给您说过,我们大家都依附着玛丽·安妮!”迈埃尔23假笑道,“您也如此,赖赫,您把玛丽·安妮一伙带走,是大错特错,上帝呀,您带走了海盗的全部罪孽……我不知道给他们包扎过多少伤口,不过,不是战场上打伤的,而是他们互相厮打致伤的。我是医生,带我一块去怎么样?”

  赖赫笑着说· “我的工人和他们的家属正需要一名医生。开曼岛上是否有叫迈埃尔的……这我不知道。”

  “赖赫,您总不会对我另眼相待吧!”迈埃尔23转向路易斯,“还犹豫什么?年轻人,我们一块走。你做罐头厂的老板,我当保健医生,大老板赖赫博士负责我们的一切费用……我们难得找到这样一个疯子。路易斯。”

  “费尔南多来了怎么办?”

  “没关系,”赖赫站起来,“我先解除哥得兰号上的武器装备。”

  

  赖赫博士登上哥得兰号站在甲板上时,麦克·唐纳德已全部准备就绪,待命出击。

  甲板下面的重机枪的锁定装置已经解除,子弹上了膛,只要电钮一按,甲板上的活动坠门便打开……全体船员身着整齐的白色海军制服排成一列站在甲板上,准备接受战斗任务。

  “吉姆,你是不是想打仗啦?”赖赫走进驾驶舱站在麦克·唐纳德旁边问,“路易斯已向我们报告,费尔南多正在向萨巴岛飞来,我先试试打几发可以吗?”

  “先生……”吉姆·麦克·唐纳德很狼狈,“不能乱打,等费尔南多出现后,瞄准了再打,再说船上的各个岗位得配合默契才行!”

  “要杀人吗?吉姆。”

  “先生,费尔南多来打我们。我们是自卫还击。”

  “当着这么多船只打吗?是想让众人知道我们船上有火炮和机枪:“

  麦克·唐纳德惊异地盯着赖赫。 “他们都是我们的朋友,不会向当局报告的。至于岛上的居民嘛,不会为这个达尔奎斯来捅马蜂窝的,萨巴岛是个世外桃园,这儿的人们只要你不侵犯他,就是天塌下来他们也不会管的。”

  “那也不能蛮干,吉姆……”

  麦克·唐纳德咬着下嘴唇喃喃道; “依您看,该怎么办?先生。”

  “起锚,我们出海。”

  “到哪儿?”

  “为成为名副其实的失踪者,远离萨巴岛,到没有人烟的深海域去。”

  “先生。”吉姆有些不安,他那长满了红胡子的脸在颤抖,“您不能……”

  “放心吧。吉姆,哥得兰号不会葬身大海的,现在可以启航吗?”

  “可以,可是……”

  “吉姆,我们都是一家人了!在这个大家庭中不准说‘可是’,你懂吗?”

  “明白,先生。”

  麦克·唐纳德按了一下驾驶舱里的传令钟按钮。甲板下面的警铃大响,惊醒了正在睡梦中的机械师,他急忙拿起电话喊道:“上面疯了吗?怎么这么大的劲,你难道是白痴吗?”

  “废话。”吉姆骂道。

  

  沉重的大铁锚慢悠悠地露出水面,以大胡子为首的全体船员站在甲板上,用惊疑的目光盯着站在驾驶舱外的赖赫博士。哥得兰号已经启航,甲板上的雷达天线开始旋转搜索,快艇驶离海湾,象飞鱼似的冲向公海。

  乔安娜从维加斯的院子里跑出来,欲随船出海,可是已经晚了。她站在岸边眼巴巴地望着离岸远去的哥得兰号。

  迈埃尔23站在乔安娜旁边,双手插在裤兜里得意地说:“他玩弄个人英雄主义去了,玛丽·安妮,是您怂恿他去玩这个儿戏的。”

  “您知道他去干什么吗?”她气愤地喊道:“你别有意用这些无聊的话来捉弄我!”

  迈埃尔23冷笑着说:“无聊、捉弄……以前可从没听您说过这样的话,玛丽·安妮·托尔金斯,您的处境比传说中的皮克马利翁的处境还糟。”

  “迈埃尔23!您这老不死的讨厌鬼!”乔安娜歇斯底里喊:“安德烈亚斯他们驾着阿尔特哈号,到底想去哪儿?”

  “去参加国际和平大会。既不是去俄国,也不是去美国,他是想去示威!他脱掉裤子光着屁股去迎接和平——我说过:这家伙是个异想天开的浪漫公子!总想搞些使别人感到惊异的名堂……”

  “老实说,他到底去哪里?”乔安娜抓住小个子医生的领口大声喊,“他是不是要与费尔南多决一死战?上帝呀!他会失败的,我得马上去追他……”

  “用安内特Ⅰ号?不行。那是一条破船。玛丽·安妮……”迈埃尔医生拉住她的胳膊,“安德烈亚斯不是古罗马的斗剑士,不是去比赛场。相反,他象只和平鸽,嘴里叼着橄榄树枝,正朝着……”

  “您疯了,迈埃尔231”乔安娜甩开他的手,转身向屋里跑去。

  “疯没疯我清楚。”迈埃尔23大夫冷笑着说。

  在搭有凉棚的平台上,迈埃尔23坐在一把皮椅上,望着远远离去的哥得兰号,它很快变成一个小白点,在海平线上迅速地消失了。

  

  吉姆·麦克·唐纳德斜视着身旁望着大海正在发愣的赖赫博士问:“您到底想去哪儿,有明确的目标吗?先生。”

  “暂时还没有,我想去水深至少在一千米以上的海域。”

  “向东北方向再走40海里,就是条狭窄的海底墓道,这里的水深少说也有1300米。”

  “很好,就去那儿。”

  “为什么要去那儿?”

  “去掘墓……...

  “掘墓?”吉姆瞪大了眼睛,“哎呀,我的老天爷!您把死人放到船上啦?在哪?”

  “别着急,耐心等着吧。吉姆。”赖赫很自然地笑了笑,“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到海底墓道?”

  “大约一个半小时吧。”

  “好。准备好火炮和机枪,吉姆。”

  “真的吗?先生。”吉姆结结巴巴地问。

  “这有什么好惊奇的,我想全副武装航行到目的地。”

  “明白!”麦克·唐纳德幸灾乐祸地笑着说:“我知道,您想在公海上等费尔南多,在那儿与他干一仗!”

  红胡子吉姆高兴地呼喊起来,他立即按下报警按钮,宏亮的铃声顿时传遍了游艇的各个角落。紧接着,甲板上的陷落坠门象一只魔手似的在移动……固定在钢板基座上的火炮和两挺重机枪悄悄地袒露到甲板上面,火炮和重机枪射手迅速蹲在瞄准镜后面,做好战斗准备,赖赫博士第一次看到阿尔特哈号上这种一级战备的场面。他心想,正如玛丽·安妮·托尔金斯所说的,无论是哪一艘被劫夺船上的人,见了这样的武器都会毛骨悚然,谁还敢反抗自卫……

  “惊奇吗?先生,”麦克·唐纳德喊道,“这就是我们的机动性。我们是无懈可击,战无不胜的!”

  “我们是无可懈击的,吉姆。”赖赫很严肃地重复了一遍吉姆的活,“但是,这个时代已经过去了,永远过去了!”他望着做好一切战斗准备的火炮和重机枪,心想,这一切竟由一个女人所指挥,一个世界上最漂亮的美人……真是不可思议……

  “吉姆,你立即让所有的船员到甲板上集合,带上工具!拆除火炮和重机枪。”

  “先生……”麦克·唐纳德结结巴巴地说,“先生,不行啊……请您……不要这样。”

  “必须拆除,吉姆,我们要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带着武器能行吗?”

  麦克·唐纳德万分悲痛,伤心的泪水充满眼眶,他转过身去对着麦克风咳嗽了一下说:“全体人员带上工具到甲板上集合。拆除武器装备!弟兄们,至于什么原因请不要问我,我很痛苦,很难受。但是,我们总不能带着火炮重新做人。”

  两小时后,火炮和重机枪都从基板上拆卸下来,被船员们推到栏杆跟前。这时,哥得兰号已经到达目的地,测试仪上显示出这儿的水深1500米。

  水手们站在火炮和机枪旁边,呆呆地望着大海。吉姆·麦克·唐纳德象拥抱女友似的抱着火炮筒子痛哭流涕。

  “你们这些蠢货。”赖赫从驾驶舱内出来大声说,“你们痛苦的心情我是理解的,但是,我并没有强迫你们跟我走,是你们自己硬要跟我的。只有解除武装,把火炮,重机枪扔进大海,你们才能重新获得新生。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大伙,任何人都不得反悔。”赖赫清了清嗓子。他心想,这真象一场隆重的海员葬礼,个个痛心伤感。但这并不是海员的葬礼,它是埋葬海盗罪孽的前奏曲……

  “一号重机枪拆下来了吗?”他问。

  “拆下来了,先生,”大胡子回答道。

  “扔下去。”

  栏杆上的活动门打开了,大胡子和一个水手踌躇片刻……慢慢向重机枪走去,他俩推着机枪滑到活动门跟前,只听“噗通”一声,随着溅起的浪花,一号重机枪立刻消失在汪洋之中。接着大胡子和水手又转身朝二号重机枪走去。

  “准备好了。先生。”没等赖赫问,大胡子就叫道,“我简直就是刽子手……”

  “最好不要成为杀人犯——你们是抢劫犯。你应该清楚你们这次来萨巴岛的目的是改邪归正,做一个真正的人。”

  “扯淡!”麦克·唐纳德伤心地喊道,“我从来没象今天这样悲痛。”

  第二挺机枪也被扔进大海了。阿尔特哈号上的全体船员围着火炮站着,麦克·唐纳德又搂抱着火炮筒子哭着喊:“我们从来还没动用过它!先生,让我打一发吧,就当作演习,不是打仗。”

  “你不想把火炮沉下去吗?”鞫赫毫不客气地问。

  麦克·唐纳德哭泣着点点头,他一会儿搂着炮筒抚摸着,一会儿摸摸射手的钢座,最后他把脸紧紧地贴在扳机上亲呢,火炮象是他亲爱的恋人。

  “吉姆,快走开!”赖赫大声喊:“如果你不想离开火炮的话,就跟它一块儿沉下去喂鲨鱼吧。”

  麦克·唐纳德默默地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这时,几个水手冲过去和他一起把火炮推滑到船舷跟前,用力一推,只见海面溅起几丈高的白色浪花,火炮沉下去了。说时迟,那时快,大胡子和两个水手急忙拉住麦克·唐纳德,看样子他真的想跳海,伴随火炮去喂鲨鱼。

  “好啦,弟兄们。你们解放了,”赖赫兴奋地说。

  赖赫轻松地出了一口气,此时,他才感到内心有些后怕。尽管全体水手们发誓坚决跟他走,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意解除武装,那么他的计划还不就落空了。他望了望仍站在船舷边一动也不动的麦克·唐纳德,他清楚:此刻,谁也拉不动吉姆使他回到船舱……他心里替吉姆担忧着,要是巨浪扑打过来,他有掉进大海的危险。

  “弟兄们,现在可以休息一会儿!”赖赫博士抓着驾驶舱门口的栏杆说,“全速返回萨巴岛。”

  话音刚落,突然听见上空有飞机轰鸣声,赖赫举目望去,只见空中有一架飞机正在大转弯,红色的机头,银白色流线型机身,两翼在日光下银光闪闪。飞机调过头后朝着快艇飞来……

  “怎么在这儿碰上他?先生,”麦克·唐纳德叫喊道,“偏偏这时候遇上该死的费尔南多。我们刚把枪炮沉下去他就来了,早沉了10分钟……现在只有等死了。”

  “全体人员到甲板下面隐蔽!”赖赫大声喊道,“你也下去!吉姆。”

  “您呢?”

  “我留在驾驶舱。”

  “不行。先生。我们还有冲锋枪。等它靠近时,击落它。”

  “你们赶快下去隐蔽!”糊赫喊道,他盯着天空,飞机从快艇上空飞过去,爬上天穹,但很快又调过头来,闪电般地朝哥得兰号俯冲而来,仿佛要与快艇同归于尽。

  船员们蜷缩着身子,隐蔽在底层的楼梯过道里,唯独吉姆还爬在驾驶舱的墙角下面。

  “你也下去!”赖赫大声喊,“吉姆——下去隐蔽。”

  “我陪着您。先生。”

  麦克·唐纳德凝视着迎面飞来的费尔南多。眼看着飞机就要与快艇相撞。“这小子也疯了。”吉姆喊道,“撞上我们,他也会机毁人亡。”

  离快艇只有几米远时,达尔奎斯猛一拉操纵杆,机头忽地一仰,飞机闪电般地朝天空冲去,这种高超的飞行绝技,以往只能在特技飞行表演时才能看到,而今天在双方生死搏斗的激战中可谓罕见。

  赖赫走进驾驶舱,打开电台试图与达尔奎斯联系。这时飞机在空中朱了个鹞子翻身,然后画了个大圆弧后在阿尔特哈上空来怛,盘旋。就在这时,费尔南多在机舱里也正调节电台频率,曲他刚找到阿尔特哈号的波长时,耳机里立刻传来赖赫的喊声。

  “您好,博士先生。”达尔奎斯粗野地说,发出了兽性般的搓笑,“哈、哈、哈……我全看见了,升降基板上干干净净,你们已经解除了武器。想不到您是个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的蠢货!这下子看您用什么向我射击。”

  “您也一样。费尔南多。”赖赫不慌不忙地回答。他靠在大陀螺罗盘旁边,注视着又一次向快艇冲来的飞机,“要是敢硬碰我,您也会粉身碎骨。”

  “难道我就这么蠢吗?”

  “是的!”

  “那么请您尝尝我的厉害!”费尔南多吼道,“我现在就杀了您这条该死的狗。”

  飞机又一次对着快艇扑过来,一个90度俯冲仿佛它要笔直插入蓝色的海洋,眼看接近水面时,机头突然抬起,飞机几乎贴着水面飞行。

  “这儿不是试飞场!”赖赫说,“飞来飞去太无聊了。”

  “等着瞧吧。”费尔南多吼道,“我放下超落架给您剃头。”

  飞机从快艇旁边擦过去,转了个半圆又飞过来,机身下面的舱门打开了,起落架从飞机的肚皮里伸了出来。

  “狗娘养的!”麦克·唐纳德一边顺着楼梯向驾驶舱爬去,一边吼道,“先生,到甲板下面去隐蔽!”

  吉姆猛地一扑,抱住了赖赫的髋部,象抱布娃娃似的将他举起来,“如果您不下去,我就把您扛下去。您敢反抗,我捏死您!”

  “吉姆,你是个笨蛋。”赖赫说,“费尔南多是在吓唬我们。如果起落架碰上驾驶舱,他也不会活命,这一点他很清楚,量这小子也没胆量来碰我们。”

  飞机调过头轰鸣着冲过来。“注意。”费尔南多对着挂在脖子上的麦克风说,“您死到临头了,只剩几秒钟,快念主祷经吧!”

  “废话!”赖赫放声大笑,“别装模作样吓唬人!您要是活得不耐烦了,就碰吧!”

  “那您就等着瞧吧!”出乎赖赫意料,飞机逼近快艇时,并没有拔高,而是对着它直冲过来。

  “卧倒。”麦克·唐纳德吼叫着。他用力一摔将赖赫压倒在地,两人爬在驾驶舱地板上静候着机船相撞。

  飞机闪电般地从驾驶舱顶上擦过去,随着“咔嚓”一声巨响,快艇一阵剧烈抖动,左右摇晃……酒具茶杯和其他一些轻金属器材雨点般地从高处掉在甲板上摔得粉碎。这一回飞机虽然没有碰上驾驶舱,但是,起落架粗实的钢梁却撞坏了哥得兰号架设的圆弧形雷达天线的桅杆。

  扬声器里传来了费尔南多·迭尔奎斯狼嗥般的笑声和歇斯底里般的吼叫声:“这算是轻的。尽管你们爬在甲板下面,但这保不住你的命!如果我再稍微低一点就碰上了驾驶舱,船非翻不可。到时候您可以下海和鲨鱼玩啰。赖赫,您最大的失误是低估了我费尔南多……不是吗?传教士。”

  “他说得对,”麦克·唐纳德咬牙切齿地说,“我们会被撞翻的。”

  吉姆顺着驾驶舱的墙根匍匐爬行到赖赫一直认为是放船旗的箱子旁边,他猛地一砸,箱子上的大挂锁被敲开,打开箱盖,四支崭新的闪烁着蓝光的瑞士冲锋枪展现在眼前。“先生,我没兴趣作鲨鱼的口中物。我要干掉这条癞皮狗!”

  空中飞机发动机的轰鸣声越来越响,费尔南多这次试图改变撞击方式,他并没先俯冲,然后再超低空飞行,而是从高空对准快艇斜着冲下来,企图用起落架毁掉驾驶舱,并用足够的冲击力撞翻哥得兰号。

  麦克·唐纳德再也顾不上请示赖赫,他抓起冲锋枪压上子弹,打开保险,将枪口对着朝快艇俯冲而来的费尔南多破口大骂。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赖赫用力地推动了一下加速操纵杆,整个快艇一阵剧烈的抖动,随着两台大马力发动机轰轰隆隆地发出狮虎般的吼叫声,仿佛它要把船拖出水面腾空起飞。此刻,阿尔特哈号象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在加勒比海上奔驰。

  由于阿尔特哈号加速前进,使费尔南多·达尔奎斯的俯冲扑空。他惊讶地尖叫一声,屏住气用尽全力将方向舵操纵杆向怀里拉。现在,他心想,现在无论如何也得把飞机头拉起来:爬高!玛利亚,圣母玛利亚,救救我!天在哪里……飞机离水面越来越近了,由于飞机俯冲角度接近直角,别说爬高,就连拉平机身也已经来不及了。

  “天哪!”费尔南多竭尽全力地把操纵杆压在他怀中,惊慌地喊叫,“天哪……”飞机离水面只有几米了,水中映出飞机的倒影……一声巨响,海面上溅起数米高的水柱,紧接着,溅起的海水中喷射出一股火舌,片刻间费尔南多机毁人亡。

  过了一会儿,飞机的密封玻璃驾驶舱象一只发光的玻璃球漂浮出水面,费尔南多血淋淋的尸体也随着驾驶舱漂上来,被汹涌的海涛冲击着,时而跃出水面,时而跌落在水上漂浮。机翼和方向舵的残骸也漂浮在水面上燃烧,它们四周是摔成上百块的机身碎片和正在熊熊燃烧着的汽油。离阿尔特哈号不远处成了一片火海。

  赖赫紧抿着嘴唇,默默地盯着那只装着费尔南多尸体的座舱,它一会儿漂浮在水面上,一会儿又随海浪沉入汪洋之中。一直跪在弹药箱旁边的麦克·唐纳德霍地一下站起来说:“还去哪儿?·先生。”

  赖赫博士摇摇头,“全速返航,回萨巴岛。吉姆,这儿没有什么可救的了。”

  “您胜利了,先生,恭喜您。”

  “冷静些。吉姆。”他靠着驾驶舱的墙壁,头也没回,一直盯着海面上那片火海,“我很难受,吉姆,几乎要吐出来,我需要休息一会儿。”

  他离开驾驶舱,走进甲板下面玛丽·安妮的卧室,躺在她的床上。甲板上水手们在欢呼胜利,甲板下他在静静地思索!快艇全速奔驰在大海上。

  为什么总是用死亡才能换取和甲?他沉思着,为什么人类的理智要受它的限制呢?为什么?他凝视着卧室的顶棚,费尔南多葬身于大海时的情景和那具可怕的尸体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翻腾。

第二十章

  

  傍晚,赞尔南多·达尔奎斯迟迟没有返回伯和兹,卡西拉博士忧心忡忡,一种不祥的预感侵袭着他。

  起初,他试图用无线电与费尔南多联系,寻找他的下落,可是,一个多小时过去了却毫无音信。此刻,卡西拉博士完全没有想到费尔南多早已机毁人亡,葬身于大海,而是在推测;他可能在美国的波多黎各着陆,在那儿休息一夜,给飞机加上些油,明天一早再继续追寻阿尔特哈号,或者直接飞往萨巴岛。再说,波多黎各也是费尔南多常去的地方,今夜他在那着陆的可能性最大。

  卡西拉博士对费尔南多报复赖赫并不感兴趣,他只关心公司的兴衰,眼下当务之急是拯救公司,费尔南多这次飞往萨巴岛到底能起多大作用,对此他并不抱有任何希望。但是,如果玛丽·安妮真的投靠赖赫,并且从公司拉出去一股有生力量……这意味着公司将面临崩溃,公司的崩溃必然导致他个人的荣华富贵,无与伦比的奢侈生活的彻底结束。

  夜幕降临,卡西拉博士确信费尔南多不会返回伯利兹,一定是在波多黎各或者其他地方着陆休息了。这时他头脑中突然出现安德烈亚斯·赖赫刚到伯利兹时,在电讯室通过无线电与他女儿通话的场面。诡计多端的卡西拉走进电讯室,翻找出费尔南多的笔记本,从中寻找到赖赫家私人电台的呼叫频率。

  卡西拉坐在电台前面,心想,先试试看吧,如果说赖赫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女儿肯定首先知道!哼,给他家后院放把火……木刀子杀人,杀不死也得让他痛死。

  他打开自动频率电子调节器,找到开曼布拉克赖赫私人家用电台的最佳频率,然后打开消噪开关,邻近电台的噪音一下子清除了,接着,他一手去抓麦克风,一手按下接通扬声器的按钮。

  “开曼布拉克,V-17-9请回答。V-17-9请回答……”

  此事关系到他和他们公司的生死存亡,卡西拉博士不停地呼叫,耐心地等候,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扬声器里终于传来了一个姑娘响亮清脆的声音。尽管电台中投有电子噪音滤波电路,但是,由于天电和电离层的干扰,姑娘的声音听起仍是忽大忽小。卡西拉长时间呼叫后,对这突如其来的女孩子回音不知所措,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惊颤。

  “这里是开曼布拉克V-17-9号。您是谁?有什么事?”

  卡西拉深深地吸了口气,放松了身体。这姑娘的英语讲得不错,她一定是安内特·赖赫。他操起一口美国英语慢悠悠地大声说:“您是安内特·赖赫小姐吗?”

  “是的,您是谁?您在哪儿?”

  “我认识您的父亲,请问,他是不是曾领着一位非常漂亮的女人,驾着一艘陌生的豪华快艇回过家?”

  天电干扰过后,对方的声音听起特别清晰,好象安内特小姐就站在卡西拉身旁说话一样。

  稍停片刻,传来了她的回答:“是的,他们回来过,不过在他们回家的当天晚上又失踪了,我已托人去寻找找他们了,您知道我父亲和那个名叫乔安娜·泰伯的女人在哪儿吗?”

  “那女人叫乔安娜·泰伯吗?”卡西拉博士虽然机械地脱口而出,心里却在琢磨,乔安娜·泰伯,这又是他们玩弄的一个鬼把戏,看来这姑娘并不清楚到她家来的究竟是什么人!好吧,赖赫博士,我要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他舒适地靠在皮椅子上,撅起嘴巴继续说着。“赖赫小姐,您听我说,那个女人根本不叫乔安娜·泰伯!她的真实姓名叫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她改名换姓欺骗您,因为您并不晓得乔安娜·泰伯到底是谁。但是我想,您肯定知道加勒比海的幽灵吧!——是的,您应该知道。玛丽·安妮·托尔金斯正是加勒比海的幽灵!她比几百年前加勒比海上最凶恶、最残忍的恶魔西尔沃尔特·罗利还阴险毒辣。曾经在你们那儿抛锚停泊过的那艘漂亮的快艇阿尔特哈号是一艘装备齐全的海盗快艇!托尔金斯女士洗劫了你的父亲之后……使人难以相信的事情发生了,她爱上了您的父亲,您那狂妄的父亲头脑发热,和她私定终身。并企图使她改邪归正,想使一个海盗变成一位温顺的家庭主妇。他的计划是否能成功,我暂时不敢肯定……不管怎么说,对此事我持怀疑态度。”

  “您胡说八道!全是捏造!”安内特大声喊。她的声音压倒了天电干扰的杂音,“我父亲会和一个女海盗私奔?结婚吗?不!不可能!你撒谎。喂,您究竟是什么人?请告诉我您的姓名,我不会相信您半句话的。”

  “信不信由您,安内特小姐。我只想告诉您我知道的事情。我的话是真还是假,你自己可以去证实。现在您父亲和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小姐在小火山岛——萨巴岛上度蜜月……”

  好。卡西拉沾沾自喜地想,这下子可刺中了她的要害,她最亲爱的父亲躺在一个女海盗的怀里……这样的事女儿绝对是不允许的。

  “萨巴……”安内特无意识地重复着,“萨巴……”

  “它是荷兰的青年群岛中的一个小岛。”卡西拉博士皮笑肉不笑地说,“而不是同名的女皇岛!您可以包租一架飞机到那里去,证实我说的话是不是真实。萨巴岛有一个小机场,一般的小飞机都能在那儿着陆。包租一架小飞机试试您的运气吧。在那儿您准能见到女海盗的新郎官——您的爸爸!您爸爸是热恋中男人的一个光辉典范,他试图诱导他的情侣重新做人,但是他却不知道,他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上了她的钩,您懂我的意思了吗?安内特小姐。”

  “撒谎!骗人,一派胡言。为什么不告诉我您的姓名?您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好!好!告诉您,我是海盗公司的一个高级雇员,从某种角度上讲是他们的参谋。我说的都是实情。对了还有一件事,您爸爸和玛丽·安妮在您家时,海盗的大队人马正在驾驶着您家的‘安内特Ⅰ号’向萨巴岛进军……过些家伙本性难改,他们挂着德国船旗沿途为非作歹,四处作案,途中可能抢劫了几百万美元!”

  “这不是真的。”安内特惊诧地喊道。

  “您可以去查证!萨巴岛海湾停泊着两艘海盗快艇。他们的力量在不断地扩大,计划可宏伟呢……”

  卡西拉博士等不到对方的回音,也只好就此罢休。他关掉电台,点燃一支雪茄香烟靠在皮椅子上思索,他暗自得意:好啦。这下可以坐山观虎斗了,能把玛丽·安妮·托尔金斯和赖赫分开的唯一的人就是他的女儿安内特小姐。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着与费尔南多联系,但是对方仍无回音。

  他驱车往伯列兹城驶去,走进一家酒吧间,叫来高度朗姆潘趣酒独自饮用。

  夜深了,酒吧招待走到他跟前说。 “现在该关门了,先生,请您回家吧……”

  

  逡天晚上安内特没合一眼,在院子里转来转去,本先生一直跟在她身后,陪伴着她转悠了一个通宵,那个陌生人的话语在她脑海里翻腾了一夜。拂晓,她靠着平台上的围墙,遥望着大海。

  大海是那么的平静,海面上渐渐地吐露出紫罗兰色的光芒,很快又变成桔红色,过了一会,火样的圆轮从湛蓝的大海涌出了半边,慢慢地完全显露出它庞大的金身,通红的火焰照彻了整个天空,仿佛整个太空在燃烧;火一样的红光逐渐地化为纯白色的强光,阳光下,碧蓝色的天空和湛蓝色的大海洛为一体。

  起初,安内特打算给大开曼岛上的总督霍沃叔叔打电话,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他,可是,后来她并没有这样做。

  她想,将实情告诉霍沃·贝福特叔叔,他必然会动用外交工具,通知各国的舰艇把萨巴岛围个水泄不通,集中兵力围剿海盗快艇。不仅荷兰人对加勒比海的幽灵感兴趣,而且沿岸各国一直都在追捕这个幽灵。但是,几年来沿岸各国一点也找不到海盗的线索,这次他们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即使作为、次军事演习,他们也会派军舰去萨巴岛。这样一定会给爸爸带来麻烦……

  早上,她和往常一样先喝些咖啡,然后再给她们家工厂的经理打了电话。告诉他,近几天她要外出旅游,家中的事情由他照料。谁也料想不到,这位16岁的姑娘被重重心事折腾的一宿没有合眼。

  随后,她又给大开曼岛上的一个小飞机场的场长打电话,这个机场内设了一个飞行学校,专门为私人飞机培养家庭飞行员。

  “杰克,我现在需要租用一架水上飞机。”她果断地说,“为什么,干什么用请您不必过问。如果您执意要问的话,我是不会告诉您的。您在港湾不是有一架备用上机吗?如果今天已安排了学员用它进行飞行训练,请您告诉学员,取消飞行训练。一切损失费用由我来付,我加倍偿还!可以吗?您亲自送我到牙买加行吧!请您到我家来接我,杰克,我知道您认识我的家,您可以在我家门前的海湾降落……杰克,一言为定!我等着您,请您快一点,十万火急……”

  杰克·波特——大开曼岛上私立飞行学校的校长、机场场长兼飞行教练。他没有多问,只要安内特求他帮忙,对他来说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了,至于费用那就不消说,谁都晓得赖赫博土是开曼岛上最大的富翁,再说他的女儿安内特要付给他双倍的费用,他何乐而不为昵?

  

  早上9点整,杰克·波特驾驶着他的双翅膀水上飞机孰开曼布拉克方向飞去。

  当他飞到开曼布拉克上空,准备在赖赫家院前的海湾降落时,他无意地望见,安内特小姐早已站在长长的木制桥形码头上等着他,她身旁放着一只手提旅行包,金色的头发上裹着一条花色丝巾。

  杰克·波特降落后,慢慢悠悠地向桥形码头滑过去,安内特的相貌越来越清楚了。长长的秀发披散在圆实柔软的肩上,一如金色的瀑布飞泻。她身穿一件柔姿纱衬衣,紧身的牛仔裤裹住她那颀长的腿,显得亭亭玉立,仪态万方。一张光艳照人的瓜予脸上,清秀的柳眉,如星的丽眸,挺直的鼻子,殷红的嘴唇,无一不配得恰到好处,多么漂亮的姑娘啊。

  他关掉了发动机。飞机滑到桥形码头跟前,杰克把缆绳扔给安内特,她敏捷地接住了,然后很利落地在铁桩上打了个活结。飞机停稳后,她沿着浮舟向舷梯走去,踏着舷群爬向机舱。

  杰克·波特急忙打开舱门,两手把她扶进坐舱笑着说:“欢迎您登机!我不想问您这么匆忙去牙买加干什么,但我猜得出,您一定是到那儿办理重要的事情!赖赫先生呢?”

  “他到加勒比海钓鱼去了。”安内特坐在波特旁边,系上了安全带。

  波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她。

  “生谁的气了?”杰克问。

  “这是什么意思?”

  “您父亲知道您去牙买加吗?我可不想做对不起赖赫博士的事情。”

  “他知道,”安内特干脆地回答,“请放心,我去牙买加谈一桩生意。”

  “哈哈。这么急吗?”

  “是的,这的确是桩急需洽谈的生意……有许多人在抢着做这桩生意!”

  “好!小姐,我这就起飞,照您讲的价付钱?”

  “赖赫家什么时候讨过价?”

  “我只是问问而已!”

  杰克·波特收起缆绳,关上舱门。

  飞机发动了,摇摇晃晃地向海湾外面滑去,准备到洋面上起飞……海浪拍打着浮舟的支架,浪顶上飞舞着白沫,仿佛无数只白兔在大平原上飞奔……

  “您听海洋预报了吗?安内特小姐。”波特问。

  “没有,一直顾不上。”

  “看样子一场风暴正在酝酿!您瞧,大海多么悠静,几乎没有一丝风,洋面上却起了那么多的白沫!这样的气候对我们不利,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起一场风暴。但愿我们能安全到达牙买加。”

  他戴上耳机,调节电台频率,询问空中交通气象台的海洋天气预报。气象电台回答:近几小时内不会有风暴。但是,加勒比海的风暴有时来势凶猛,它的来势要比气象台预测的快得多。即使气象卫星也无济于事,人们还没来得及分析气象卫星拍摄的海洋气象照片时,风暴就已经袭击了大海,当地人把这种风称为“魔风”,不管是什么现代技术对它都难以预测。

  飞机滑到宽阔的洋面上,杰克·波特猛推一下操纵秆,发动机发出轰隆轰隆的吼声托着沉重的机体爬向高空,飞向晴空万里的天穹。杰克瞅着安内特咧嘴笑笑。

  她也回报了杰克个微笑,心里却在盘算:如果一切顺利,我今天在天黑前就能到达萨巴岛。

  她把旁边的手提旅行包朝跟前拉了拉,看着下面泛着白色泡沐的大海,一只手还抓着那个旅行包,提包里装有半包钞票……她闭着双唇,咬着牙关。心里在想,我一定能到萨巴岛,到了牙买加,要是我能够买一架飞机连同飞行员,那该有多好!

  飞机起飞后,围绕开曼带拉克岛画了个圆弧,接着从赖赫家的上空飞过去,这才选择最佳的航线朝牙买加方向飞去。

  

  天助他们也,这一程风平浪静,既没有风暴,也没起“魔风”,他们平安到达了牙买加上空。

  飞机降落在牙买加波特罗亚尔港湾。安内特付给波特足够一个星期的租用费。然后她叫了一辆出租汽车向牙买加首都机场——金斯敦机场驶去。途中,她仔细地琢磨着加勒比海私人飞机的航线图和飞行航班日程表。显然,这里没有直接飞往萨巴岛的飞机,不过,可以乘坐其他航班转飞到离萨巴岛最近的地方。从牙买加乘坐飞往圣胡安方向的班机到渡多黎各,在波多黎各换乘飞往腓特烈斯塔的班机到圣克罗里克斯,再从圣克罗里克斯换乘飞往古西塔维亚的班机到圣巴尔塞勒米岛。圣巴尔塞勒米岛离火山岛——萨巴岛只有70公里,这一段路再搭乘一架私人小飞机直接飞往目的地。

  

  我一定要找到你,爸爸,飞到哪里也要找到你,哪怕是绕道到月亮上我也不灰心,你常常教诲我:只有停止呼吸的人才灰心。我还在呼吸,爸爸,我的精力比任何时候都充沛,干劲比任何时候都大。

  安内特接着预定计划,几经周折,乘坐私立航空公司的喷气式超音速小飞机,顺利地到达去萨巴岛的最后一站——圣巴尔塞勒米岛,她走下飞机时已经是下午3点钟了,仰头望去,睛空万里,碧蓝色的天空好象刚刚擦洗过一般!这儿的海上也没有起大浪,但是,整个海面上却泛起白色的涟漪,仿佛有人给上面铺撒了一层厚厚的鹅毛。

  在圣巴尔塞勒米岛飞机场的一角,停放着14架私人飞机,其中有3架是单发动机的小飞机。它们停放在其它飞机的对面,而只有这3架飞机才有可能飞往萨巴岛,因为只有它们才有可能在萨巴岛机场降落。

  安内特四处询问,打听到这3架飞机的主人。其中有两架飞机的主人都是农场主,不管出多高的价钱,他们的飞机也不肯出租。另外那架小得可怜,它在这14架飞机中算是最小的一架。看上去实在使人寒心,别说是遇上风暴,就是稍微大一点的海风也能把它吹到九霄云外,它的抗风力可以说不如一根羽毛。这架上机的主人是一位名叫雷德·劳伦斯的年轻小伙子,劳伦斯主要以画人物肖像谋生,出自爱好,他用这架飞机做一些冒险性体育项目的飞行。

  近年来,圣巴尔塞勒米的旅游业很兴旺:这儿新建的岛上度假村和迷人的海滨浴场的确令人陶醉,喷气式飞机和螺旋桨式班机接二连三地降落在这儿新建的机场上,运送着来自美国、英国、荷兰,德国、瑞士、法国和世界各地到这儿度假,观光的游客。成千上万的度假者下榻到沿着海滨建起的宾馆和棕榈园林式的“邦加鲁宾馆”,在那儿观赏圣巴尔塞勒米岛上最美丽的景色。

  “邦加鲁宾馆”是雷德·劳伦斯拉客绘画的主要场所,这儿的游客很乐意请他给自己画一幅棕榈树下的风景画,作为到加勒比海观光的纪念品。安内特四处打听,总算在“邦加鲁宾馆”的一个酒吧里打听到雷德·劳伦斯的下落。

  宾馆门卫告诉她:“小姐,您想知道劳伦斯现在干什么吗?有三种可能。第一,可能他昨天喝得太多了,现在还在醒酒,第二,他也许正在和昨天晚上接来的女游客睡觉,第三,有可能他又去‘情郎岸’酒吧喝洒去了。去吧,在那儿的3号房间准能找到他,您找劳伦斯有什么事?小姐,想请他为您画张肖像吗?”

  “不!飞行。”

  “哦,天哪!我以为您是请他画肖像哪。雷德·劳伦斯是个狂野的飞行员,他飞起来简直象个疯子。”

  “我正是找寻这样的飞行员!”安内特说,“谢谢您。先生。”

  安内特在“情郎岸”酒吧的3号房间里找到雷德·劳伦斯。他正在独自饮用着苦味果朗姆酒。

  安内特走进3号房间朝着他走近时,雷德马上咂着嘴巴,挑衅性地把上衣的扣子全解开,袒露出毛绒绒的胸膛,那灌木丛般的胸毛上晃荡着一个金项链,项链的下端还吊着一个十字架。

  “少来这一套。雷德。”安内特毫不客气地说,“我见过的男人比您漂亮得多着呢。我既不是来找您画像,也不是来买您的画,更不是来卖弄风骚的——而是想包租您的飞机。说吧,要多少钱?”

  “我的飞机?”雷德·劳伦斯一下子从酒吧的高凳上跳下来。他宽肩膀,瘦高个,比安内特高出了两头。“您飞吗?小姐,和我一块儿飞吗?好……”

  “要多少钱?”

  “你想去哪儿?”

  “萨巴岛……”

  “在那儿着陆?”

  “是的。”

  “您有什么要求吗?”

  “希望您不要往海里飞。”

  “小姐。您站着说话腰不痛吗?”雷德激动地看着安内特,“我是加勒比海上最优秀的体育飞行员。”

  “好啦!您要多少钱?”

  “您付不起!”

  “没这事,给您500美元。怎么样?”

  “多少?”雷德怀疑地问。

  她是个疯子,雷德想,萨巴岛离这儿只不过有70公里,她竟然出500美元,这姑娘虽然相貌迷人,但也说不定是个骗子!

  “750美元?”安内特喊道。

  “小姐,您听我说……”

  “1000美元。”安内特又加了一码。

  “您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小姐。”

  雷德大声喊,“1000美元足够您飞到华盛顿去逛一圈了!”

  “我只想去萨巴岛,可以吗?雷德。”

  “见鬼!什么时候?”

  “现在。”

  “好。”雷德·劳伦斯搔了搔淡黄色卷曲的头发。安内特心里也暗自承认,他确实是一位一表人材的美男子。“我把您送到萨巴岛,200美元足够了。”

  “我愿意给您1000美元,就这样定了。”

  安内特转身向门外走去,酒吧招待神奇地看着跟在安内特后面的劳伦斯,无意识地用手敲着脑门。

  门外,早有一辆的士在那儿等候,安内特指着出租车说:“它已经等了好久啦。上车吧。”

  “如果我说不呢?小姐。”雷德调皮地问。

  “您不会说半个不字的。”安内特走近车门,“因为我已经收买了您。”

  “好极啦!我这就回去喝酒。”

  “真的?5000美元,雷德……”

  “您是个实足的神经病。”劳伦斯喊,“到底是从哪个精神病院逃出来的?”

  安内特上了车,劳伦斯随后也爬上车,他坐在司机旁边的座位上。

  “开车。”

  “傍晚你还来得及返回来,按照您的预定计划和您那些早已排好名次的女人睡觉。”

  “您不回来吗?小姐。”

  “不。”

  “使我感兴趣的是……”劳伦斯彬彬有礼地说,“象您这样美貌的姑娘到萨巴这样的小岛去寻找什么呢?我想弄个水落石出……”

  

  看来雷德·劳伦斯似乎是加勒比海最优秀的飞行员之一。就他起飞和爬高的动作来说,算得上有相当的特技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飞机只在跑道上滑翔了数10米就腾空而起,爬上天穹。

  座舱里,安内特挤坐在劳伦斯旁边的座椅上。起飞后,傲慢的劳伦斯故意转了个立体“8”字形。飞机翻身时,安内特惊慌失措,无意识地抓住雷德的胳膊喊:“您疯啦?”劳伦斯开心地哈哈大笑,两排整齐的白牙露了出来。

  “不论谁乘坐我的飞机,都先得习惯这一招,让她知道,这不是乘坐普通客机,也许我是个疯子,可是,现在您想下去不觉得晚了吗?小姐。”

  说完,劳伦斯兴奋地唱起歌来,他的嗓子还挺不错,就是忽高忽低的男高音让人听起来别扭。飞机也随着歌声的节律,一会儿爬上蓝天,一会儿又冲向海面。

  “半小时后,我的孩子,一切全会过去……”他唱着歌,微笑地看着坐在他身边、系着安全带双唇紧拢着的安内特小姐。“要是海上起风暴……就回不去了……可能回不去了……”突然,歌声消失了。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前方的海域,“哎呀,糟糕。小姐,我们赶快返航吧!”

  “不!我一定要去萨巴岛。”安内特坚决地洗。

  “您知道什么是水龙卷吗?它是一种特别厉害的旋风暴,不论是什么,只要遇上它都会被毁灭。您往前方看。看见前面那儿的螺旋柱吗?……就在海面上,发亮垂直的螺旋水柱,它象不象天穹中的尘埃?如果那不是水龙卷,您就把我碎尸万段,活活地吃了吧。”

  “我可没有吃您的胃口。”安内特气愤地问,“您干吗不问气象台呢?”

  “用什么?”

  “您没有电台?”她惊讶地问。

  “有,这电台时好时坏,里面有些元件接触不良。您不要老盯着我发愣。我是靠视觉、听觉和感觉飞行的。现在感觉和视觉告诉我,前方有风暴。准确地说,就在我们和萨巴岛之间。我看,咱们最好还是绕道从西边进入萨巴岛。萨巴岛上空也许平静些,同意吗?”

  “问您的感觉、视觉和听觉吧!”安内特讥讽道。

  “小姐,您同意啦!”

  雷德劳伦斯改变了航向。

  “小姐,您这张嘴巴真厉害。如果我们遇上风暴,但愿它也这么厉害。看样子真的要起风暴了,您瞧,海上起白沫……”

  “今天早上就是这个样子。”

  “啊哈!”劳伦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安内特,“您今天早上就在空中?看见白沫啦。”

  “是的,我从开曼布拉克来……”

  “为什么偏偏要坐我的飞机!”

  “因为您的飞机最小。”

  “这我清楚!”

  “它可以在萨巴岛机场降落。”

  “当然啰。小姐,您可算是个勇敢的姑娘。”劳伦斯奉说道。

  “不是,我并不勇敢,只是想把一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理顺……”

  

  劳伦斯不该绕道而行。20分钟后他们遇上了狂风,飞机在风暴中跳舞般地不停晃动,在风洞中一个劲地平坠。顷刻间,苍天变了脸,由蓝色突然变成了暗灰色,天一变脸,整仑世界都变成了一种颜色。天和海都变成了暗灰色,使劳伦斯连上下几乎都分不清了……劳伦斯只得靠水平陀螺仪和旋转倾斜指示仪驾驶着飞机,极力地使它保持平衡。

  安内特脸色苍白,紧捏双拳坐在雷德·劳伦斯旁边。四周一片昏暗,象发了狂似的,为所欲为,疯疯癫癫地爬上了天穹。把飞机摆弄得象个玩具皮球似的,上下左右来回翻滚。

  雷德·劳伦斯面部线条分明,他一手抓着方向舵,一手把耳机戴到头上。

  “废物!”他盯着怒吼着的风暴和轰轰隆隆的发动机喊,“臭电台,不知道哪儿接触不良。没有一点声音。”他回看着安内特问:“害怕吗?”

  “害怕……”她点点头,象个小孩子似的。其实,她就是小孩。

  “好!”雷德终于使飞机处于水平状态,“小姐,如果我们能逃出这一关,我保证画一幅救神爷的画像!”

  “如果逃不出去呢?”

  “那就得下海了。穿上救生衣在海里洗澡……可是,海里有鲨鱼……”

  “鲨鱼。”安内特小声说。

  “加勒比海的天堂也正是魔鬼的地狱,该死的,我们必须冲出去!”

  飞机转了个圆弧,雷德根据他的感觉判断,现在飞机还保持着去萨巴岛的航线。其实他连大海和天空都分不清,保持正确的航线又从何谈起昵?

  他们四周一片昏暗。突然,一股狂风卷着雨雾向飞机扑来,它腾腾落落,右翻左展,弄得小飞机失去控制,在风暴中连翻几个筋头,象一片干枯的小树叶似的在这个昏暗的世界里漂游着。

  “赶快祈祷吧,小姐。”雷德·劳伦斯紧抓仪表盘喊,“大概我们要飞到爱神的怀抱……...

第二十一章

  

  萨巴岛上空风暴电在怒吼,它来势凶猛,好象有意捉弄岛上的民众,乘其不备地袭击岛上的一切。居住在火山底部小”首都“的人们在风暴到来之前还来得及藏迸他们的石屋里,倒霉的是那些到火山顶上游览的外地来客,他们只好钻进山洞里避风。

  

  停泊场上的轮船个个都加上大钢索和沉重的拖锚,风暴到来之前,麦克·唐纳德和其他船员们一起给哥得兰号加上了拖锚,并且用粗尼龙绳将它死死地固定在路易斯·维加斯仓库前面的海湾里。它旁边的安内特Ⅰ号象只皮球似的在汹涌的巨浪上跳动。

  迈埃尔23大夫点燃一支烟,有预见地说; “又有人要死于这场风暴了!”

  他和乔安娜、安德烈亚斯·赖赫坐在路易斯的库房里。其他船员在仓库隔壁的房间里喝酒、抽烟,只有麦克·唐纳德和大胡子在哥得兰号上值班。哥得兰号在风暴中剧烈地晃动。

  “我爱加勒比海……就是讨厌这可恨的暴风,它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只要它经过的地方,不是瓦砾便是死人!路易斯,有什么情况吗?”

  路易斯·维加斯蹲在电台前面,收听遇难砰救信号。扬声器里只有“唿唿”地电流声和偶尔“嘎嘎”的干扰噪音,没有呼救信号。

  “还好!”路易斯说,“看来不会有人在这一带遇难。”

  “从前可不是这样。”迈埃尔23于里拿着一筒罐装啤酒,喝了一大口说,“大海深处全是沉没的西班牙大帆船。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一下子就把它们送到阎王爷那儿去了。赖赫……谁也说不上来,海底究竟有多少黄金啊。”

  “有情况!”路易斯突然喊道。

  扬声器里突然传来时而被天电干扰中断的微弱的呼叫声:“MAYDAY!MAYDAY!”这是国际无线电通用的遇难呼救信号。

  路易斯·维加斯迅速用手调好电台频率,回答:“我们听见了。我们听见了。您在哪儿?请告诉我们您的具体方位?您是谁?”

  这时,扬声器的响声非常清晰,一个男子的声音……MAVDAY。MAYDAY!这里是雷德·劳伦斯,从圣巴尔塞勒米来!我的飞机被风暴卷到海上,现在,飞机漂泊在该死的海浪上,还能坚持一会。具体方位我也搞不清楚!我们的目的地是萨巴岛,大概在萨巴岛附近! MAYDAY!MAYDAY!飞机上还有一位姑娘,安内特·赖赫小姐……“

  安内特遇难了,消息传来,它象一把锐利的匕首刺中了赖赫的心脏,他身体顿时失去了平衡,打了个寒颤,缩成一团,迈埃尔23大夫象冻僵了的死人一样,目瞪口呆地耸起肩膀,路易斯也不知所措,他呆呆地盯着赖赫。只有乔安娜神志清晰,她忽地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向门口冲去。

  “安内特……”赖赫结结巴巴地说,“安内特真的遇难?在萨巴岛附近?”他转身看着象脱了缰的野马一样狂奔着的乔安娜喊,“你想上哪儿?”

  “上船!”

  “你疯啦?”

  “难道你忍心让安内特葬身于大海?”

  他也跟着从椅子上跳起来,把拳头朝桌子上猛地一击。“这么大的风暴谁敢启航!”

  “胡闹。”迈埃尔23大夫也大声喊,“乔安娜,您千万不能出海!”

  “MAYDAY!”从太空又一次传来了呼救信号。“MAYDAY。方向舵被冲坏了!飞机也将被冲成碎片,我们虽然还能坚持一会,可是,鲨鱼……”

  “鲨鱼……”赖赫默默地重复着。

  乔安娜撞开库房大门,对着隔壁的房间大声喊; “全体人员上船!立即上船。有紧急任务,立即启航。”

  “拦住她。路易斯。”迈埃尔23大夫握着他那简未喝完的啤酒大声喊,“我老了,我拦不住他们,路易斯,教训教训这两个小子!朝他俩头上打……”

  “我经历过暴风的袭击!”乔安娜喊。

  路易斯还没到她身边,她急忙做了个要回击的动作,喊道。“站住!路易斯,你是知道我的柔道拳术的,小心我的空手拳打断你的腿。你给我乖乖地站住。”

  路易斯·维加斯象个木桩似的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气得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乔安娜和赖赫离开仓库向海湾奔去,暴风几乎撕裂他们的身躯……他俩手拉着手,进一步退两步,一步一步地朝在风浪中起浮的哥得兰号移动。其他船员也紧跟在他们后而上气不接下气地移动着沉重的脚步。

  

  麦克·唐纳德花在臭骂加勒比海上的鬼天气,突然船长出现在他眼前,他感到十分惊讶。她浑身湿淋淋的,一屁股坐在驾驶舱里面的座椅上,赖赫进来站在船长旁边一只手抓着罗盘,随着左右摇晃的船儿来回摆动。

  “船长,不行啊!”舵手吉姆吼道,“这么大的风暴,千万不能出海。”

  “立即启航。”

  乔安娜下达了启航命令,两台大马力发动机立刻轰隆轰隆地吼叫起来。她抓着方向舵先将船向后倒了一截,两个水手松开铁索,沉重的大铁锚慢慢地浮出水面。突然,一个巨浪扑上甲板,它象一只巨大无比的魔爪压住哥得兰号一侧船舷,仿佛要把它拖进深渊。

  “吉姆。要是你害怕的话,请你早点滚开……跳下去,游上岸去。离了你地球照样转。”乔安娜严厉地对吉姆说。

  “您到底想上哪儿去?船长。”吉姆结结巴巴地问。他那被红汗毛覆盖着的脸部微微地抽搐着。

  “到这儿。吉姆,你听着。”

  她打开电台,词好频率,几秒钟后,扬声器里响起了劳伦斯的声音。

  “MAYDAY!MAYDAY!MAYDAY!方向舵彻底被冲毁了,飞机靠机翼漂泊在风浪中。这儿的风暴比刚才稍微小了些,可以分清天和海啦,可是,海还在吼,还有水龙卷。我们爬在机身上,也不知漂到什么地方了,不可能告诉你们具体方位,估计在萨巴岛西北方向……离萨巴岛不远。MAYDAY!MAYDAY!MAYDAY!”

  “明白吗?”乔安娜对着麦克·唐纳德喊。

  快艇拖着笨重的躯体,劈开迎头扑来的浪涛,在风暴中艰难地向前移动。

  “可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方位。”吉姆说。

  “只要冲出风暴,”乔安娜抓着方向舵,“没有办不到的事。”

  “不可能。船长,要冲出去,必须经过台风中心区!”

  乔安娜不再理睬麦克·唐纳德,她用力地压住油门操纵杆。麦克·唐纳德靠着驾驶舱的墙壁唉声叹气,他盯着束手无策的安德烈亚斯·赖赫说:“您呢?先生,您转来转去的象个傻瓜……...

  赖赫默默地点点头说:“你说得对,吉姆,我实在无能。我的女儿安内特现在爬在飞机外面,我却无能为力,要是碰上鲨鱼……”

  

  哥得兰号劈开怒号的海涛,从阴森的水雾里钻出来,倔强地在汹涌森严的海涛上疾驰,它的后面,森严可怖的巨浪滚滚而米,威猛地耸起,形成一道灰色的宛如钢铁铸成的光泽闲闪的洪墙。

  

  麦克·唐纳德象拧胡须似地一边擦抹着脸上的水珠,一边大声嚷嚷,“真他妈的见鬼。我活了大半辈子,漂洋过海从没见过这样的风暴水墙,偏偏在加勒比海遇上了,它似乎要横隔大海!该死的加勒比海!”

  扬声器里的呼救声音消失了,雷德·劳伦斯停止了呼叫。赖赫望着新滚的海涛,心想,飞机上的电台大概被水冲毁了,也许飞机已沉入大海,咳。劳伦斯和安内特此刻正挣扎在死亡线上。

  乔安娜打量着心神不宁的安德烈亚斯,他站在舷窗前,脑门贴着舷窗玻璃望着咆哮的大海,刹那间他似乎老了好几岁。

  “我们一定能找到他们,亲爱的……”乔安娜十分亲切地说。

  “鲨鱼……”他悲叹道。

  “只要他俩抓着机翼不放,准保能得救。”

  “要是只剩下一个人……”

  

  大海还在怒吼,天空开始露出一丝光亮,风暴渐渐地消逝了,天边飞出了晚霞,灰色的天空透出红色,红色渐渐与灰色融合起来,有的地方成为灰紫色,有的地方特别红,而大部分的天色由灰紫色变为金黄。金色的天空中有一巨大的血斑正在向天边漂游——那便是太阳。

  麦克·唐纳德爬上驾驶舱,坐在舱顶上,用绳子将自己绑在被费尔南多的飞机碰断半截的雷达天线杆上。然后,拿起望远镜仔细搜索附近的海域。他们现在距萨巴岛20海里,并且继续向西北方向搜索。如果劳伦斯从圣巴尔塞勒米起飞绕道飞往萨巴岛,这片海域是他必经之道,飞机一定是在这一海域失事。

  火红色的晚霞渐渐地变成紫色,一会儿又变成暗灰色,半小时后,夜幕慢慢地降临了……看来找到飞机残骸和两位遇难者的希望不大了。

  “有情况。”坐在驾驶舱顶上的麦克·唐纳德突然大声吼叫,“在左舷方向好象有机翼。左舷方向,全速前进。”

  快艇立即调过头,象一只迎风展翅的天鹅朝左舷方向飞奔,船后的浪花,曳成一条泡沫的路。赖赫和乔安娜也隐隐看见那漂泊在海涛上的机翼……机翼随波涛起伏,忽高忽低,两个身穿救生衣的人爬在机翼上,危在旦夕。

  “安内特……”安德烈亚斯·赖赫激动地结结巴巴地说,“上帝,她还活着……”

  乔安娜关掉机器,快艇慢慢地滑向飞机残骸。雷德·劳伦斯爬在机翼上,一只手抓着机翼,另一只手紧紧地拉着失去知觉的安内特小姐,劳伦斯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把安内特往他身边拉。当他抬头看见快艇时,苦笑一下,闭起了双眼,前额碰跌到机翼上。

  他紧闭着眼睛,头贴着机翼,心想:终于有救了,再晚来几分钟我就支持不住了,安内特说不定就……他听见船停在他身边。感觉到有人将他背上船。他躺在甲板上用力地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要是你们能让我喝杯威士忌,一分钟后我就能站起来……”

  

  麦克·唐纳德和赖赫立即把昏迷不醒的安内特抬到乔安娜的卧室。雷德·劳伦斯躺在甲板上喝了杯威士忌,可是,他并没能站起来,而是又闭上了双眼。

  三个水手将劳伦斯抬到甲板下面,脱掉他身上的湿衣服,给他推拿按摩。不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喃喃地说。“你们谁赔偿我的飞机?”说完又闭上眼睛进入了梦乡。

  经过十多分钟的按摩,安内特也苏醒过来了。她呻吟着。伸开双臂,抬起头看着坐在身旁正在照料她的赖赫和乔安娜。

  “我的女儿……”赖赫兴奋地哭了,眼泪顺着面颊滚下来。

  “爸爸。”她抬起胳膊……目光移向乔安娜,小声说,“谢谢你,玛丽·安妮。忘记过去吧,忘记过去的一切……我找到这儿来,唯一的目的就是告诉你这些……”

  她的胳膊紧紧地接着乔安娜的脖子,但很快又松开了。她睡着了,睡得那么安宁,那么香甜,就象躺在她的亲人身边一样自如。

  

  身居伯利兹的厄内诺·卡西拉与开曼布拉克的乔安娜·泰伯和安德烈亚斯·赖赫经过几星期的协商,达成了两项协议。

  其一,解散托尔金斯&达尔奎斯的出口公司,将公司的全部资金捐献给伯利兹政府。

  伯利兹政府接受了这笔数字可观的捐款:一千五百万美元。按照捐款者的意愿,不为捐款者树碑立传。将这笔捐款用于拯救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印第安人,为居住在原始森林中的印第安人建造一座医院。由律师厄内诺·卡西拉博士负责该项目的实施,医院建成后,他将被委任为医院的第一任名誉院长。那是一座拥有先进的现代医疗设施的一流医院,医院定名为:阿尔特哈医院。

  第二件事是同意迈埃尔医生在开曼定居。

  托尔金斯·费尔南多的民间工艺品与兽皮出口公司解散不久,迈埃尔医生乘飞机来到大开曼岛。下机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翻电话簿。

  “搞什么鬼名堂。”迈埃尔对着前来接他的赖赫说,“安德烈亚斯,你欺骗了我,开曼岛上已经有了一位迈埃尔医生!不可能再容纳第二个迈埃尔医生。”

  “请您仔细看看,大夫,”赖赫博士笑着说,“大开曼岛有一位迈耶尔大夫,Meyer中间的字母是y;而您是迈埃尔,Meier中间的字母是i!”

  “我还想再活几年!赖赫。”迈埃尔把电话簿还回去,“女士们好吗?”

  “很好!安内特和乔安娜已经成为好朋友了,我呆在家里反倒无话可说,欢迎您到我们这儿来。”

  “她们俩人相好,根本不会妨碍您的。您信不信我能帮您的忙。您答应过请我做您的证婚人。”迈埃尔医生高兴地说,“您瞧,生活是多么有趣,在这儿对我来说仅仅只是y和i之差,生活常常受一句话、甚至一个字母的捉弄。人们对生活还有什么更多的欲望呢?一句话,甚至一个字母就足够了。您不感到我们的生活是幸福的吗?安德烈亚斯。”

  “是的,我们很幸福,生活将会更美好!”

  “喂!什么时候喝您们的喜酒?”迈埃尔医生问。

  “5天之内。”

  “怎么这样着急?”

  “因为道德伦理!”安德烈亚斯象个小孩一样笑着说,“再过8个月,小赖赫就要出世啰……”

  “女海盗的孩子……”

  “不。”赖赫博士拉着迈埃尔大夫走出候机室大厅说,“一个非常漂亮的美人,她为了寻找幸福走了一段漫长而曲折的弯路。”

  译者:康东潮、齐相潼

  1988年8月17日

  【-全书完-】